第二章 借問酒家何處有
夜。
冷月如霜，在點綴於夜空中璀璨星辰的襯托中，清冷月光靜靜灑落，一縷夜風吹過，陣陣涼意湧來。
深秋的夜，已滿是涼意。
小鎮，天涯鎮。
此時，夜深人靜，天涯鎮上的居民辛勤勞作了一天，早已睡下，此刻進入了夢鄉中，與周公話家常。
小鎮上略顯幾分冷清，只留下斷斷續續傳來的狗吠聲，在寂靜的深夜回蕩。
「嗒嗒。」
踏影的馬蹄在小鎮街道的青石板上，一步步踏著，發出清脆的聲響，彷彿打破了小鎮的寧靜，又彷彿在此刻融入了小鎮寂靜冷清的深夜，彼此交融在一起……
展緣和踏影迎著清冷的月光，隨著夜風，一前一後，在悄然間走入了天涯鎮，走入了這個平凡的小鎮。
然而，展緣和踏影並不是小鎮的歸人，而是過客，只是兩個在不經意間闖進小鎮寂靜深夜的過客，因此，身為過客的他們迷了路，找不到小鎮上可以安歇的客棧投宿。
展緣停下腳步，左顧右看四周的房屋及其懸挂著的牌匾一眼，微微皺眉，無奈地向低著頭的踏影道：「踏影，這附近並沒有客棧，想必我們迷路了。」
迷路？踏影無聲地抬起頭盯著展緣，眼中似乎帶著幾分笑意。
展緣搖頭輕笑，道：「你不用看我，我只知道這小鎮叫天涯鎮，但鎮上客棧的具體方位我卻不知道，所以我只能說我們迷路了。」
踏影低嘶一聲，打了個響鼻，低下頭，不再理會展緣。
展緣彷彿習慣了踏影的反應，笑了笑后打量著四周，沉默不語。
良久后，他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麼，轉過頭，目光炯炯望著前方，臉上露出笑容。
只見，前方在冷月的映照下也有些幽暗的道路上，一點火光搖曳而來，如同在銀白的世界中升起了一點不起眼的火光。漸漸地，隨著越來越清晰的火光，一慢兩快的梆聲和一道充滿提醒的嘹亮聲音漸漸響起。
「咚！——咚！咚！」
「子時已到！」
「咚！——咚！咚！」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咚——咚！咚！」
原來，卻是出更的更夫，一邊提著燈籠，一邊報著時辰向展緣這邊方向走來。
也難怪展緣心中欣喜，如果說此刻鎮上還有誰沒休息，且知道小鎮上客棧的具體位置的話，那無疑就是這更夫了。
待更夫將要走到展緣身前時，展緣連忙上前幾步，略一拱手，低聲喚道：「更夫大哥。」
卻說那更夫喚作大牛，長得一臉憨厚，是天涯鎮上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光棍，他方才正心不在焉報更，根本沒注意到前方還有個人，如今看到眼前突然出現的展緣，不由悚然一驚，跳起來向後退倒退幾步，失聲叫道：「媽呀！」那聲音，顫顫發抖。
展緣頓覺無奈，再次上前一步，向大牛拱手，和聲道：「大哥別怕，我並無惡意。」
要說這大牛平ri里，卻也是個膽大之人。
有一次，他曾經在深夜孤身闖入yin森森的的墓地，並在墳堆中睡了一個晚上，因此，也並不怕甚夜鬼橫行。只是，方才展緣出現得太過突然，而且他魂不守舍，這才措手不及被嚇到罷了，如今他緩過神來，不由壓住心中的駭然，面sè蒼白，對展緣顫聲道：「站住，你別過來……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展緣苦笑一聲，看了看自己的儀容一眼，正想答道。
誰知大牛已搶先道：「若你是冤魂野鬼，那快快走開，我大牛可沒有害過你，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找人報仇，就找害你的人去！」他遲疑片刻后，似是下定決心一般，「只要你不找我麻煩，大不了，我吃點虧，每月都幫你燒些香火紙錢，聊表心意。」
展緣一聽，不覺莞爾，他假意咳嗽一聲，笑道：「大哥放心，我是人。」
大牛聞言一愣，緊緊抓著手中未丟開的燈籠，向前一探，照亮展緣的面龐，試探道：「你……你真的是人？」
展緣一笑，語氣堅定地道：「我當然是人，不信你看地上，鬼哪有影子？」
大牛提起手中的燈籠，看清展緣蒼白的面龐，又驚疑不定的神情看著青石板上，展緣在月sè下的影子之後，略微安心，有些同意了展緣的話，不過卻全未相信，直到他看到展緣身後等候得不耐煩，不住打著響鼻的踏影時，才放下心來，如釋重負道：「有影子，你真是人！方才怎麼不早說！」
展緣不由莞爾，有些無奈道：「方才我本來想說的，卻被你攔下了。」
大牛仔細一回想，心中不由羞赧，摸著頭訕訕道：「好像真有怎麼回事。」可隨即，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臉jing惕盯著展緣，「不對，你三更半夜不睡覺，在大街上晃晃蕩盪幹什麼？莫非你圖謀不軌？」
展緣愕然，愣愣盯著大牛，片刻后才解釋道：「是這樣的，小弟剛剛遊歷歸來，正要返鄉，不想途經貴鎮之時，一時找不到客棧。正巧碰上大哥出更，才冒昧攔下，小弟並無惡意，還請見諒。」
大牛聽到展緣的解釋，鬆了一口氣，悄悄擦了擦額頭冒出的汗珠，釋然道：「原來是這樣，看來是我誤會你了，對不住。」
展緣呵呵一笑道：「三更半夜，無論誰遇到這樣的事，都難免想偏，此乃人之常情，大哥不必在意。」
大牛認真想了想，贊同地點頭道：「不錯，不錯，你說的很對，就像以前我睡在墳堆上的時候，也曾被一些偷雞摸狗的人誤以為是鬼，嚇得他們屁滾尿流的。」
展緣道：「哦？想不到大哥還曾嚇過偷雞摸狗之輩？」
大牛憨憨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是一些陳年爛穀子的舊事了，不說了，不說了，好漢不提當年勇。」說著，他抬起手中的燈籠，側過身，指向右邊一條幽暗狹小的巷子，笑了笑，「你要找客棧住店，喏，只要你沿著這條小巷一直走，在盡頭處向右轉，再走一段路之後再向左轉，然後一直往前走，到出口之時你朝對面走，便能找到我們鎮上唯一的客棧——賓客來！」
展緣點頭，將大牛的話默默記下，又在腦海中勾勒出要走的路線之後，拱手道謝：「多謝大哥，我記下了。」
大牛點頭憨憨一笑，又補充道：「不客氣，你現在去，只怕客棧已打烊了。」他皺眉沉思片刻，語氣堅定，「不過不打緊，要是客棧真打烊了，那夥計不讓你住店，那你便說是大牛介紹你來的，我保證他不敢不做你的生意！」
展緣笑了笑，心中一動，問道：「那敢問大哥，那夥計姓甚名誰，與你是何關係？」
大牛樂呵呵道：「哦，那是我表弟，李旺福，小名叫木頭，我們自幼孤苦無依，吃著百家飯長大的，相依為命多年。」
展緣輕聲一笑，點頭拱手道：「好，既然如此，那就多謝了！明ri，若大哥有空，小弟一定請大哥喝杯薄酒，略表心意……小弟先行告辭了。」說著，招呼身後的踏影一聲，又向大牛告罪一聲之後，認準方向，順著大牛指點的那條幽暗狹窄的小巷子走去。
大牛隨意地擺擺手，仔細地叮囑道：「好，慢走，我就不送了，你只要記住我方才說的話就行了！」待得到展緣肯定的答覆之後，他爽朗一笑，繼續打著一慢兩快的更，向前走去，高聲大喊：「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只是，走了幾步路之後，背對著展緣的大牛，他的臉上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在月光下慘白凄切。
月sè幽幽，展緣與踏影走入的巷弄，幽暗狹小，彷彿在發出輕微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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