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黑玉道人
亂石谷，位於霧隱山脈中部的一座小山谷內，周圍怪石林立，地勢隱蔽。黑玉道人帶著莫離飛了大半夜才趕到這裡。要不是黑玉道人沿途用真元護住他，凜冽的寒風差點把他凍死在半道上。
黑玉道人的洞府竟然是在亂石谷內依山開鑿，外面是不起眼的山壁，裡面卻是別有洞天。洞府規模雖不大，但也五臟俱全，山腹頂部更有一處巨大空洞，將外界ri月投shè入內，像極了一方小天地。
「啞奴，你先帶他下去換洗乾淨，填飽肚子，再帶他去咒法閣找我。」說完便把莫離交給了一個渾身麻衣的岣嶁老頭，獨自離開。
「是，主人。」聽到老頭竟然開口回答，莫離終於感到了詭異，不禁扭頭看向一旁的啞奴。卻見他的嘴根本就沒有動過。
「小主人莫怕，老奴天生舌頭短一截，所以的確是啞的，現在發聲，不過是用的腹語。」老頭雙唇緊閉滿臉堆笑的樣子，卻讓莫離背後沒由來一涼，連忙不再看他。
「不知小主人，想要先吃飯，還是先洗澡？」這次莫離仔細聆聽，發現老頭的聲音的確不是從口中發出。從莫家村出事到現在，他只吃了半塊帶血的肉餅，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即便再不願說話，此時也之好木然應道：「吃飯。」
在啞奴的安排下，一桌莫離這輩子都沒見過的吃食快速擺上餐桌，山裡的孩子哪有那麼多規矩，擼起袖子，手口並用，狼吞虎咽的往嘴裡塞著食物，來不及仔細咀嚼就伸長著脖子往下吞咽。
「慢點，小主人你慢點。」莫離的吃相把邊上的啞奴也給嚇了一跳，連忙端上一碗熱湯給他順喉，心裡也暗道，可惜了這一桌山珍，估計小主人連什麼味道都沒吃出來，就囫圇吞的下了肚。
滿滿一桌菜，莫離掃蕩了大半，這才滿足的靠在椅子上，不停的打著飽嗝。臉上的污漬被菜肴的油漬一沾，更是顯得髒亂，連啞奴也是不禁皺眉，不知自家主人上哪找的這小乞丐，嘴上卻是催促道：「小主人，這就去沐浴更衣吧，主人還在咒法閣等呢。」
石質雕鑿的浴池邊，站著四個薄衣輕紗的妙齡少女，正準備服侍莫離沐浴更衣。哪知他死活都不願脫下身上滿是泥垢、血跡、油膩的獸皮襖子，更捏著自己的衣領，不讓眾人碰他。
這件獸皮襖子，是年前莫離他娘喜梅親手給他縫的新衣，本是想讓他穿著開開心心過年，誰想，如今卻成了心中唯一的寄託。
啞奴再三保證，會替他將獸皮襖子洗乾淨，再完好無損的送回來。莫離這才滿臉不甘的脫下了獸皮襖子，鄭重其事的交到啞奴手上。
接下來，便是四個少女，把莫離摁進浴池裡，對他上下其手。浴池裡的清水都換了三遍，才將他身上的污漬和異味徹底洗盡，替他換上乾淨的裡衣、絲袍，細心的為他穿戴整齊。
就連屋外等得稍顯不耐的啞奴，在看到莫離之後也忍不住贊了一聲道：「小主人生得真俊俏，長大一些定是極討姑娘歡心的。趕緊隨老奴去咒法閣吧，想必主人也等急了。」
沿途，啞奴向莫離介紹著洞府內的規矩，什麼咒法閣、千蠱窟、煉魔洞，都是這洞府內的禁地，沒得到黑玉道人允許，進去就是死罪。
咒法閣，說是閣，其實就是在洞府深處單獨開闢出來的一處靜室，據說這是黑玉道人平ri里修鍊的地方，而從啞奴的口中得知，所謂小主人，除了他以外，還有六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孩子。
等莫離趕到咒法閣的時候，另外六人早就已經等候在這裡，唯有黑玉道人還沒有出現。啞奴躬身退出，將他們七人留在閣內。
見莫離是生面孔，一個虎頭虎腦的小胖子朝著他冷笑道：「新來的，不想挨揍的話，最好老老實實聽話，否則要你好看。」
誰知話音剛落，莫離便猛得將他撲倒，揮拳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胖揍。若是從前，莫離最多也就是頂頂嘴，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一句話不說，直接動手打架。
周圍幾個見那小子挨揍，都圍著莫離朝他身上踢打撕扯，不一會功夫，莫離剛換上的錦袍被扯破了一大截，臉上更是一片淤青。可是莫離手上的動作卻是兀自不停，出身獵戶家，本身蠻力就不小，小手拳拳到肉更是打得身下那小子哭爹喊娘。
「夠了！」隱含怒意的喝聲在咒法閣內響起。嚇得另外五個幫凶連忙撒手站好，不敢造次。黑玉道人不知何時出現在眾人面前，臉sè不善的看著依舊糾纏在一起的兩個小傢伙。
沒人阻擋，莫離小拳頭落得更加歡實，噼啪之聲連帶著凄厲的慘叫，就了黑玉道人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冷哼道：「我的話？這就不管用了？」
此時，莫離才悻悻鬆手，站起身，作勢理了理身上變成破洞裝的錦袍，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等著黑玉道人訓話。
「你，為什麼要打他？」看著兩次沒能從地上爬起來的小胖子，黑玉道人滿臉玩味的看著莫離的雙眼，似乎想要將他徹底看穿。
直到這時候，莫離才看清黑玉道人的真正容貌。蒼白的皮膚沒有什麼血sè，細微的臉紋讓人很難分辨他的真實年齡，三十、四十或者是五十，平凡到極致的五官幾乎難以讓人記住。不過由內而外散發的yin冷氣息，倒是令人印象深刻。
「他該打。」莫離冷冷的回答著黑玉道人的問題。到了這裡，為的就是學那些大仙的本事，任何阻擋在莫離面前的，都會被視作是敵人。
黑玉道人微微點了點頭，非但沒有責罰莫離，更是連地上那小子都懶得多看一眼，冷聲道：「你們既然拜入我黑玉門下，那便是我黑玉弟子，我等魔道修士沒有那麼多禮教規條，皆以實力說話。」
說著走到被莫離痛揍的那小胖子面前，嚴厲道：「弱肉強食便是規則，今ri你挨打，不是對手太強，而是你太弱。想要戰勝對手，就要不擇手段。弱者得不到任何同情，禁你三天吃食，以示訓誡。」
雙手背在身後，黑玉道人又走到莫離跟前，點頭道：「在爭鬥中不留餘地，很好，有點我黑玉當年的樣子。」
視線掃過其他人，黑玉道人淡然道：「你們雖入我門下就算是同門，但也是競爭對手，相互之間不分長幼尊卑，明ri開始，我會傳你們鎮派幽冥七咒，你七人各修一脈，一切以強者為尊。」
「啞奴。」黑玉道人一聲傳喚，守在靜室外的啞奴快步入內，彎腰恭聲道：「在，主人。」臉上儘是謙卑之sè，他名中的奴字，當真不假。
「今ri起，你便照顧他們七人起居及修鍊的一應事務，帶他們下去吧。」說完黑玉道人轉身走向靜室上首的白玉溫床，閉目盤膝，不再理會眾人。
「老奴告退」、「弟子告退。」隨即在啞奴的帶領下，眾人恭敬的退出咒法閣。
出了咒法閣，小胖子受罰三天，滿臉怨毒的看著莫離，狠狠道：「臭小子，你等著瞧。」
莫離猛的撩起衣袖作勢要打，嚇得小胖子連忙縮到別人身後。鼻腔發出一聲不削的輕哼，他便不再理會那一臉羞惱的傢伙。
對這一切，啞奴彷如未聞，只是帶著眾人穿行在四通八達的洞府內，直到一座雅緻別院前，才對莫離歉然道：「因為小主人來的最晚，所以大院內只剩最後一間別院。老奴已經命下人收拾妥當，別院里還有一名侍婢照顧小主人起居，如有需要，也可讓侍婢來喊老奴。」
莫離點頭算是應了啞奴，跨步隨他朝自己的別院走去，如今只要能夠填飽肚子，莫離對於其他都沒有什麼要求，畢竟離了莫家村，即便是住宮殿豪宅，也再沒有半點家的感覺。
只是當莫離走進自己的別院后，臉sè不由難看起來。雜亂的家舍和滿地的污跡，一看便是有人提前光顧了這裡，連啞奴口中所說的侍婢，也是不見蹤影。
給莫離帶路的啞奴臉sè同樣不好，剛和小主人說收拾妥當，現在的情景卻像是生生抽了他一個大耳刮子。連忙轉身對著莫離便道：「小主人莫怪，我這就讓人重新收拾。」
眼中冷光隱現，從莫離為報血仇拜入黑玉道人門下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經拋棄了心中最後一絲軟弱。只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有人想要將他踩在腳下。嘴角冷笑道：「無妨，不用收拾，晚上命人送來飯菜即刻。」這也是莫離今天所說，最長的一句話。
聞言，啞奴不禁神sè微變，應道：「是，小主人，老奴這就去安排。」說罷轉身退出莫離的別院，不過幾個跨步便消失在莫離視線中。莫離暗道，這啞奴，果然也不是普通人。
咒法閣靜室外，啞奴恭敬的等候著。許久之後，黑玉道人的聲音才傳來：「啞奴，進來吧。」
「是，主人。」輕應一聲，啞奴不敢有絲毫怠慢，快步走進靜室。
盤膝而坐的黑玉道人微微睜開雙眼道：「啞奴，連ri觀察，你可有看法？」
「回主人，先前的六位小主人，雖然年幼遭遇劫難，導致xing情大變，但本身資質非凡，若是ri后褪去稚氣，必能有所成就。」啞奴老實的對黑玉道人道出心中所想。
黑玉道人笑道：「哦？那就是說，你對今天新來的小子，有不同的看法咯？」
「今ri來的小主人，老奴看不透。」啞奴遲疑片刻后又補充道：「但也是所有小主人中，老奴最期待的一位。」
直到啞奴退出咒法閣，黑玉道人才微微笑道：「我可不只是期待那麼簡單呢，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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