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第六章
牡丹看著屋子『煥然一新』，如今也只有瞠目結舌，不敢置信。望著東方嵐半天，連話都不會說了。這屋子，彷如一個孀居中毫無生氣的寡婦，這麼一打扮，變成了一個充滿生機的美少女，她不能不吃驚。東方嵐看了牡丹一眼，聳了聳肩。萬事變化太壞，舌頭不可太長，否則嚼破舌尖。
「小姐，房間里傢具置辦齊了，奴婢替你把東西拿出來擺一擺？」
東方嵐道：「再等一等。」
「還等什麼？」
牡丹不知，東方嵐卻有些模糊的印象。她那固執的如同頑石一樣的婆婆，至少這是她對宇文夫人的第一印象，嚴厲而刻板。果不其然，宇文夫人帶著人過來了。
東方嵐請安道：「媳婦見過娘。」
牡丹隨後道：「奴婢見過夫人。」
宇文夫人應了，在屋子裡走了一圈兒。看看萬事都置辦停當，才說道：「新房就該有個新房的樣子，這場婚事本就是辦的太急，有些委屈了你，還希望你不要責怪才是，有什麼不妥當的，只管告訴我，告訴王嬤嬤也成，不要外道才好。」
「是，媳婦明白。」
東方嵐垂首著，聽完婆婆的訓。恭送走宇文夫人，牡丹正要開口嬉笑，卻被東方嵐瞪了一眼，輕聲道：「隔牆有耳，這牆上不但有眼睛，也是有耳朵的，你注意一些。」
牡丹有些不快，到底不能怎樣。只好撇撇嘴抗議，一會兒才道：「奴婢還沒有看過姑爺，要不小姐領著奴婢去瞻仰瞻仰。」她口氣是軟的，心裡卻為東方嵐抱不平，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非得在一個癱瘓身上浪費時間，真不知她家老爺是怎麼想的，多少王公貴族來求親都沒同意，偏偏把女兒嫁給一個癱瘓，還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掛了。
東方嵐道：「也好，我帶著你去瞧瞧。」
「小姐你見過的話，你跟奴婢說說，他可是怎樣一個人，到底好不好呢？」
「大概形容外貌倒是好的，性情上也不壞，只是可惜了。」
等牡丹拜見過新姑爺，方覺得自家小姐形容的太輕描淡寫了。宇文峰是很帥氣的，劍眉星目，性子也很溫潤，和她說了幾句話，問她是東方嵐的什麼人，叫什麼，多大了，哪裡人，樣樣件件都條理清楚，很不像病患，嘴角總是掛著若有若無的笑。牡丹被問的倒不好意思了，之前在心裡說了不少宇文峰的壞話，如今又被人這樣一副情形對待。
正在牡丹天人交戰的當兒，有個小小紅影跳進來。雙膀子甩著，使勁一跳，就跳過了門檻。門口突然有動靜，倒讓牡丹嚇了一跳，轉過頭就見個小人兒進來。
頭戴著紅頂戴，穗子系在下頷。額頭上勒住個紅色的抹額，抹額的兩邊上綉了許多小小圓圓的珍珠。長著一張圓臉，眉毛長的稀稀的，淡淡的。宇文清一進門就笑了起來，跟個小太陽似的，她一笑，屋裡似乎比之前就亮了許多。
尤其是她兩顆排風的門牙。
牡丹上下的打量著宇文清，看著她那紅紅的一身，倒與東方嵐的一對。小新郎，大媳婦。牡丹想到此處，愣是憋不住一笑。東方嵐卻不知牡丹這是在心裡揶揄她。
「大哥、嫂子。」
宇文清又歪著頭看了牡丹一會兒，才問宇文峰道：「大哥，這是哪裡來的姐姐，就漂亮成這個樣子？」
宇文峰還沒答，牡丹的臉卻紅透的跟蘋果似的。在心裡暗暗怪宇文清小孩家不會說話，見面就是『姐姐』，人這樣小，嘴就這樣甜，以後那還得了，這紈絝子弟彷彿鐵板釘釘的事了。
宇文峰看了東方嵐一眼，笑道：「你猜猜看？」
宇文清把手指放在唇邊，繞著牡丹走了幾圈，苦思冥想，才道：「我猜不著，不過我覺得嫂子最漂亮了。」小身子一歪，把東方嵐的兩條腿抱了個實，東方嵐嚇的差點要向後退，卻不得動彈。
東方嵐正要怒，就見宇文清抬著小臉正望著她，擺出最可愛的萌樣兒，使東方嵐說不得一句狠話。她這樣做，似乎把一切都拿捏的很好，反讓東方嵐更生氣，把她拎開道：「二公子也不小了，該懂得男女授受不親了。」她本是出言諷刺，哪曉得宇文清轉頭就去向宇文峰求教。
「大哥，男女授受不親是什麼意思？」
「就是男女有別。」
「那男女有別是什麼意思？」
「就是男人和女人有差別。」
「男女為什麼會有差別呢？」
宇文峰咽口唾沫，道：「你說呢？」
宇文清呆了會兒，想了會兒道：「沒差別呢，都一樣的吃飯出恭放肚子里的氣。」東方嵐想了會兒，不厚道的用手背擋著嘴偷笑了，心道：「這小孩子，還好意思說出恭，說放肚子里的氣，擺明了就是拉i屎，放i屁。虧的他小小肚腸還繞出這一句九轉十八彎的話來。」
宇文峰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他道：「你說怎麼的就怎麼的吧！」
「我說的是實話呢！」
宇文峰也不跟她強辯，道：「是這麼個道理。」他問道：「你來是什麼時候了。」
宇文清道：「打算去吃飯的，想著先來看看大哥。」
王嬤嬤已到門前請安了。
「大少爺，大少奶奶，二少爺。夫人讓大少奶奶並二少爺一起過去用飯。」她頭低著，等幾位主子說話。
宇文峰道：「嵐……嵐兒，你和二弟弟先去用飯吧，我這裡有阿月照看不打緊的。」
「那好。」拜辭過宇文峰，宇文清也跟著出來，蹦蹦跳跳的並沒個走路的樣子，像只小蜜蜂似的，圍著東方嵐這朵花打轉。
「嫂子。」
「有事嗎？」
「嫂子。」
「說話！」
「嫂子。」
東方嵐沉著臉在宇文清耳邊道：「有屁快放！」
「我就是叫叫你。」
把東方嵐氣了個半死，恨不得拎著這個熊孩子出來一頓揍，太欠扁了，宇文府家教這樣嚴厲，怎能出了這個小妖禍。宇文清得意的笑，閃出她兩顆空門牙，甩著兩條膀子跑在前面，一會兒跑到左，一會兒跑到右。歡樂的氣人，又讓人氣不起來。
牡丹悄悄的與東方嵐說：「小姐，奴婢看這個二少爺長大了肯定不是個好東西。」
東方嵐笑道：「你怎的這樣說？」
「哼，從小就知道甜言蜜語哄女孩子，長大了是會騙人了。」牡丹一口咬定道。
「我聽府里的人說他挺聰明，學問也好。大家都說他將來也要做尚書老爺，你想想看，他怎的不是好東西呢？」
「啊呀，那更不得了，會讀書的壞東西，不是比一般的壞蛋還要壞？」牡丹那神情仿若天要塌下來似的。
東方嵐笑她道：「你看看你，還沒怎麼樣就杞人憂天呢！我看他——」掃了一眼那個又往回蹦躂的小身影，「就挺好！」宇文清說了一句『男女沒差別』就讓東方嵐高興起來，在這點上他們是有共同點的。而且宇文清還這樣小，要是再大點，一定是一個與眾不同的男子，她這樣想著，就不知將來什麼樣的人會嫁給他，又有什麼樣的感情，不知怎麼的，她與宇文峰的未來倒沒設想，反倒是他那個八歲的二弟令她刮目相看，期待看到他的後半生。
東方嵐發出『嗤』的笑聲，心道：「我這可不是糊塗了，他還那樣小，怎就想到那些上了。」搖了搖頭，把這些亂想搖走。
宇文清繞來繞去，又繞了回來。東方嵐問著她道：「你跑來跑去不累么？」
宇文清一張小臉漲的紅撲撲的，顯然是之前跑的太歡樂。她答的也巧妙，「我在等嫂子呢！怕嫂子不認路，給走錯了怎麼辦？」東方嵐再不好問什麼，只輕聲道：「那就有勞二叔了。」
宇文清小手一揮道：「不客氣。」
他幾個玩耍，王嬤嬤帶頭去報了。此時，宇文家幾個有身份的女眷早已坐了一桌子，宇文夫人坐正位，側位是李姨娘，也就是宇文清的生母，次之是生了兩個女兒的的周姨娘，生了一個女兒的錢姨娘和孔姨娘。這幾位姨太太正和宇文夫人道恭喜。
宇文夫人笑道：「但願這下峰兒就好了，我也就有個盼頭了，老爺也就不用成天擔心了。」
幾位姨娘笑著說『是』。
王嬤嬤進門來，打斷了幾個人的說笑。「夫人、各位姨娘，大少奶奶和二少爺請來了，是不是馬上開飯？」
宇文夫人道：「你去告訴廚房一聲，讓他們上菜吧。」
「是！」
王嬤嬤告退出去，去了廚房。
不時，宇文清抬高腿邁過門檻進來了。給宇文夫人、她娘，眾位姨娘請安。「清兒給大娘，娘，各位姨娘請安。」
小手抱拳作揖，一揖到底。她那小模樣，又做出這番舉止出來，端的惹人歡喜。周姨娘笑道：「清兒越發出息了，都是夫人教的好。」周姨娘有意要討宇文夫人的好，故意說出這樣的話來，不過宇文夫人今日並不領情，她心裡存了一個念頭，就是指望這次沖喜，宇文峰從此就好起來。
可是她又擔心著萬一，萬一這次宇文峰挨不過多少日子，還得把宇文清收過來做兒子，這樣一合計，目前最好不要撕破面孔，在老爺和李姨娘那裡不好交代，因此她還是和平常一樣的笑道：「哪裡，是清兒肯上進，我是一點都沒有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