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不夠純粹

如果某個願望能為世界帶來美好，它一定是善良的，渴望美好的。

當然，善意的終點不一定是好結局，這份善意可能非常幼稚，帶著偏見，或是半途墮落了。

但是，如果從惡意出發，結果會怎樣呢？

很顯然，善不一定對，但惡一定不對。

阮望大概能夠理解自家老師的心情。

洞觀命運的神明，卻做出堪稱「盲目」的善行，無關乎結果與未來，這是他在踐行自己的「道」。

他不是在為美好的明天行善，而是為當下，為那些值得幫助的人行善。

就如他說的，自己做的那些好人好事，只是盲目地付出信任，而不是用來達成某個未來的手段。

他很純粹。

「哎…啟明哥，你才是真正的大聖母啊。」

阮望嘆了口氣，感覺自愧不如。

今天之前，他自認是個道德水準很高的好人，看見有人遭受苦難，或需要幫助，他樂於出手，並且不求回報。

可是，當他面對未知的未來時，也會心生敬畏，猶豫不決。

導致的結果，就是藍星如今的局面。

正如曾經在心象世界中，洪遠調侃的那樣……對擺渡人而言，想要約束藍星各方勢力，維持秩序，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可實際上，他什麼也沒做。

其中原因，現在想想的話，其實很簡單。

因為他看不到未來，無法確定自己的手段與想法是否正確，是否會導向更壞的局面，所以才舉棋不定，只採取了最保守的約束，混沌入侵之後，更是放開了手，讓各方勢力自由發揮。

在這點上，他和天機老人其實很像。

如果擔心太多，便會束手束腳。

善良有了目的性，便會不夠純粹。

阮望不禁想到，自己的朋友，王馬和嵐樓離開藍星時，曾經問過自己。

藍星亂成一片，身為擺渡人卻袖手旁觀，是不能出手干涉，還是不想？

當時，自己的回答是：既不能，也不想。

現在回答的話，應該是：因為看不清未來，所以不敢。

「哎…」阮望嘆了口氣。

「沒神明的本事，操神明的心，我也真夠傻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

也許自己確實沒從啟明那兒學到真本事吧，否則也不會執著於因果，想東想西，徒生這麼多煩惱了。

吹了一會兒風。

他準備回去了，打了個響指，展開一扇通往超凡管理局的傳送門。

去轉一圈吧，順便找鐘鳴聊聊長野兄妹的事，讓他多關照一下。

長野白是個好苗子，但年齡還小，該好好呵護，別給那麼多壓力。

超凡管理局。

鐘鳴還沒有下班，正在審閱傳上來的除鬼報告。

阮望忽然出現，嚇了他一跳，還以為又出什麼大事了，結果只是聊聊天，他反而還有點失望。

說起長野兄妹事，鐘鳴連連保證，會私下跟兄妹倆談談。

十幾分鐘后，阮望準備離開，鐘鳴卻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拿出了一份超能力者的檔案遞給他。

阮望掃了一眼，認出了檔案上的人。

在他剛進階超越境的時候，曾和洪遠在藍星見過一面。

那一次，洪遠帶他去見了幾位痛苦、迷茫，或是願望變質的超能力者。

長野白是其中一位，而這份資料上的男人是另一位，名叫程守。

阮望記得，這人是在魔都遭遇混沌入侵時覺醒的能力，擁有極強的治癒力量，甚至能醫死人，肉白骨。

他憑藉這能力，救活了自己的妻兒，而代價是自己的生命力。

可惜造化弄人，他後來發現，自己早就被綠了，自己的兒子也不是親生的。

極度憤怒的情況下，他甚至產生了反轉能力，將妻兒吸乾的想法。

阮望懷疑他也許真的能夠做到，所以拜託鐘鳴留意一下。

回到現在。

阮望手裡這張紙，不是調查結果，而是一份人事檔案。

那個叫程守的男人成功了，他的能力真的開發出了第二種形態，能夠吸取他人的生命，為自己所用。但他沒有被憤怒沖昏頭腦，拿妻兒祭天，而是選擇放下過往，加入了超凡管理局。

阮望將檔案還給鐘鳴，擺了擺手。

「行吧，我去看看。」

「阮先生慢走。」

一個閃身後，阮望來到超凡管理局下屬機構的某家醫院內。

夜逐漸深了，但這裡燈火通明，顯然還沒到休息的時候。

他隱去身形，來到一間辦公室窗前。

房間里，程守正使用能力，為自己補充生命力。

桌子上的籠子里，裝著幾隻肥兔子，他把手靠近，隔空一吸，兔子很快就消瘦下來，毛髮枯萎，最後變成一具乾枯的屍體。

與此同時，程守的氣色明顯紅潤了許多，連容貌也有變年輕的趨勢。

不過。

「咳咳…咳咳咳……」

他忽然咳嗽起來，身體踉蹌了幾下，眼神也變得恍惚。

聽到咳嗽聲，有人從隔壁推門過來，扶著他坐下。

這個人阮望也認識，是衣霓穿越前的前男友，名叫楚清，也是一位有著治癒能力的超能力者。

「程大哥，休息一下吧，別勉強自己。」楚清發動能力，探查了一下程守體內的能量，開口勸道，「你現在的狀態，短時間內最多只能吸收四隻兔子的生命，再多容易能力暴走的。」

程守喘了幾口氣，勉強地笑道：「哈…剛剛接到通知，有幾個重傷的除鬼人送過來了，他們被鬼物吸了不少生命，要救他們，我現在的生命力可不夠。」

「救人也要量力而行啊，你要是倒下了，誰來救他們呢，」楚清說道，「程大哥，你只需要吊住他們的命就行，外傷和後續療養交給我們吧。」

他的建議非常誠懇，雖然對傷員不夠友好，卻能最大程度保障程守的安全。

要知道，超凡管理局的醫療資源非常豐富，連治癒能力者都有十幾位，但能夠直接轉移生命力，起死回生的，就只有程守一人。

必要時，程守的安全比一兩個傷員更重要。

不過，其實還有別的選擇。

程守之所以如此疲憊，並不是因為能力透支，吸不了更多的生命力，而是因為不肯使用「血包」。

他的生命汲取作用在人類身上，能夠輕鬆將人吸成碎渣，效率極高，但作用在其他動物，比如兔子身上……就顯得很雞肋了。

效率低不說，還容易能力暴走，反噬自身。

本來，為了滿足他的能力消耗，局裡給他準備了一些十惡不赦的死刑犯，作為「血包」。

這當然是不符合規定的，所以明面上沒人知道。

只要程守適當調整一下道德底線，就能輕鬆許多。

可惜，他的道德底線不夠靈活。

想曾經，他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都忍住了沒對妻兒出手，如今更不可能將其他活生生的人視作道具了。

哪怕那些人都死不足惜。

阮望透過窗戶玻璃，看著這一切，心情好了不少。

洪遠那時說，程守的願望是建立在謊言和虛偽上的，當謊言破滅，他便會陷入悔恨和痛苦中。

事實也是如此，真相的刀傷了他的赤誠之心。

可是好在，在他最初的願望中，這份力量是為了救人而存在的，而不是殺人。

善良其實沒那麼容易變質。

哪怕遍體鱗傷，他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初衷。

「呵，我的擔心倒是多餘的了。」

阮望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摸摸口袋，拿出一張幻想卡牌。

他打了個無聲的響指，為卡牌印上了一個能夠通過進食快速補充生命力的能力。

自然的覺醒者，能通過幻想卡牌獲得第二能力嗎？

他不清楚，這是第一次嘗試。

呼~

窗戶緊閉著，卻有一陣風吹過。

程守愣了個神，忽然發現自己手上多了一張卡牌，再一眨眼，又不見了。

「…眼花了？」

他疑惑地撓撓頭，肚子卻突然咕咕叫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