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蟋蟀

山中靜地藏古寺，門外繁華不饒人。

歐冶子六代單傳弟子歐善住於莫干山叢中。莫干山以鑄劍聞名於世。傳說古十名劍中的雙劍——幹將莫邪劍便出於此處。

百里西按落雲頭，在莫干山半山腰下步。山中草木扶疏，雜花生樹，百蟲亂鳴，一派蔥蘢。

百里西信步前行，遠遠便見到歐善的草廬。廬外不遠處便是鑄劍石屋。山清水秀之地要動手殺了歐冶子六代單傳弟子，想來是大煞風景了。

草廬中無人，鑄劍石屋中有把劍靜靜放置石桌之上。剛剛鑄成的劍不知用了什麼手法，竟隱隱泛著年代久遠的痕迹。

百里西將『煙布劍』放在手上掂了掂，重量也與真的煙布劍差不多。當天，她只是把煙布劍拿來給歐善看了看，今天竟然就有了以假亂真的劍。百里西持假的煙布劍在手，禁不住練了一回。

練完劍，百里西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細汗，開始屋前屋后尋找起歐善來。百里北交代過她這件事，人知道的越少越好，務必讓她將歐善就地解決了。

原本百里西想，此種鑄劍高人，離群入深山幽谷，長年雲遊四處，飄泊不定，人間無法查出。而他在這深山修身養性、吐納安神，容世之年已在陽壽之外，於天庭亦是特殊，天庭也不會無端查起。他不像當年尚疆護身符救下的申阿花，起死回生之事人神盡知。只要做得隱密，殺了歐善亦能瞞天過海。但百里西哪裡還找得到歐善的影子？這個歐善也是個人精，怕是幾天前就趕工做出此劍，拿著死活不肯鬆口的八成預付金捲鋪蓋走人啦。現在山林草木繁盛，卻只剩下啾啾蟲鳴。

百里西嘆了口氣，將劍細心用包裹收起，一路走到山腰。她望望四下無人才駕起雲頭，直奔墨染軒。

百里西走了後門，輕拍了兩下門，停了一會兒，又連拍三下，守候的仙侍『吱呀』一聲把門打開。她背著包裹就進了墨染軒，百里北正在榮庭等她。

百里西從後門入院，又由曲徑迴廊分花拂柳到了中間榮庭，引起站在暗處觀察情況的李巍的警覺。

李巍沒有馬上跟過去，百里西武功不錯，讓她發現就糟了。

等了一會兒，李巍才往榮庭方向走去。百里北喜歡在那裡議事，溫小卿現在正守在榮庭三丈遠的大樹後面呢。

百里西輕輕推開了榮庭的門，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又輕輕地把龍庭門關上。百里北就坐在凳子上，庭上只點了一盞微弱的燈。

百里北靜靜地坐著，百里西進來解開包裹，將劍放置桌上。百里北起身把煙布劍放在手上掂了掂，份量與原來的差不多，外形亦難辨真假。

他輕輕地從劍鞘中抽出寶劍，劍身寒光乍現。這道冷光晃了晃門外角落中偷窺的李巍的眼。

李巍原是見過蒼布劍的，他與溫小卿合力把蒼布劍扔入尚公祠古井中。這把劍與蒼布劍外觀雷同，應該就是煙布劍了。發現這樣驚天的消息，李巍的心中怎能平靜？

百里西發覺門口似乎有人，她眼眸微動。百里北朝她使了個眼色，輕輕拉住了她的手。恰巧有位倒霉的小仙經過庭前，百里西不分青紅皂白，飛刀出手，將其擊中。原本她還想多番盤問，哪知飛刀刺中要害，小仙當場殞命。

靈感聖君魯叔接到密報，看完后忙將密報燒了，在舒嘯宮踱起步來。

煙布劍竟然找到了！靈感聖君魯叔當時被尚疆面授蒼布劍所在，他隻字未提一直隱瞞至今。靈感聖君一直覺得自己的首要任務是找到煙布劍，而蒼布劍在尚疆目力所及範圍之內，應該暫且沒事。如今煙布劍有了蹤跡，魯叔心中波濤暗涌，忙喚單靈品傳甘棠仙至舒嘯宮商議。

甘棠仙帶了一隻蟋蟀過來，據他說是『無敵王蟋蟀』。魯叔抬眼瞥了一下那隻蟋蟀，心中輕輕地嘆了口氣：你說這傢伙是不是有病？這時候他帶著蟋蟀過來議事？

靈感聖君魯叔把密報中的內容告知甘棠仙。他說話的時候，蟋蟀聲叫聲頻頻，魯叔不由得皺了皺眉。

甘棠仙奭姬道有點小尷尬，訕訕開口：「我們談這麼秘密的事情，蟋蟀聲把我們的談話內容遮蓋住了，不是挺好的嗎？」

奭姬道走了，卻留下了那隻蟋蟀。

為何奭姬道要送一隻無敵王蟋蟀給魯叔呢？這事說來話長。月宮中有位小仙娥樂佩，最近剛上天庭，她喜好鬥蟋蟀玩兒，並以此賺幾筆靈石。她的蟋蟀名叫『罐罐』，每戰必勝，無往不利，給她帶去不少榮光。甘棠仙原是坊間玩家出身，有一天知曉此事，就把自己的那隻無敵王蟋蟀帶去比試。

甘棠仙大駕光臨，樂佩自然不敢怠慢，親自出來迎接。奭姬道看到那幅眉眼，就如同畫中走出來的一般，心中喜歡。

只見她捧出深口陶罐，放入兩隻蟋蟀。一番狠斗，罐罐漸漸不支，無敵王竟活活將它咬死。小仙娥樂佩翻了臉，將靈石奉上，又將陶罐遞給甘棠仙后再不吭聲。甘棠仙想把無敵王蟋蟀送給樂佩，誰知她板起臉拒絕了。

她甚至兇悍地說：「殺死罐罐的兇手，你說我能留著，你敢放在我這裡？」

好兇悍的小仙娥，為了一隻小小的蟋蟀，她竟能和甘棠仙冷言冷語。奭姬道數次覺得自己那隻無敵王的個性，倒挺像那位小仙娥樂佩的。

可是把無敵王蟋蟀放在自己那裡，小仙娥怕是更不理他了，所以他下定決心將蟋蟀送給魯叔。可當天晚上他便後悔了，魯叔這人又不了解蟋蟀，不知道他的無敵王喜歡吃豆子和小蝦，被他伺弄死了怎麼辦？決定明日還是把他的無敵王蟋蟀領回來，自己養在甘棠宮。

靈感聖君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蟋蟀前翅互相摩擦發出的聲音，讓他心神不寧。魯叔披衣起身，拿起裝蟋蟀的小罐子走入院中。

院內月光朗朗，星辰閃現，魯叔縱觀星辰只見東南殄星黯淡，輕輕嘆息。

這時候，有道身影一晃而過，靈感聖君魯叔脫口而出：「誰？」

只見人影迅捷往抄手游廊而去，魯叔匆匆跟上去，黑影卻急急越過圍牆逃走了。仙兵趕來幫忙，靈感聖君吩咐了一句『加強戒備』，就回了寢宮。

魯叔心裡明白，古罡之氣才是最重要的。古罡之氣的秘密在神器合體之前絕不能透露，這是尚姜千叮萬囑的，所以魯叔沒有執意往前追。他不去追，以黑影的道法，憑尋常仙兵是萬萬追不上的。見舒嘯宮內無異常，魯叔舒了口氣。

追趕的時候，魯叔把那個裝蟋蟀的小罐子給掉至地上，此時才想起去撿回來。走到院中小罐子旁邊，才發現剛剛自己已經不小心把無敵王蟋蟀給踩死了。

靈感聖君魯叔心下一驚，不知如何向奭姬道交代，不過轉念一想，他並非有意踩死蟋蟀，難道甘棠仙還會因為蟋蟀與他心生罅隙？他不再介懷，用小罐裝起死蟋蟀，轉頭回去睡覺了。

哪知甘棠仙第二日來到舒嘯宮見到死蟋蟀，當即與他翻了臉，只捧著小罐，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