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苦澀情歷(十二)

第2章 苦澀情歷(十二)

十二

又過了幾天,天越來越冷了。韓文秀她大哥無意中問她:「你們什麼時候放假?」

文秀隨口答道:「還不知道,沒說呢。」

大哥又問:「什麼時候考試?」

文秀不假思索說:「剛剛考試過。」

大哥問她:「噢?你考的怎麼樣?」

文秀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怎麼樣,就沒好過。」

大哥看文秀一眼,問:「酆佩軒考的怎麼樣?」

文秀不在意地回答:「他總是第一,好像總分第一吧。」

大哥關切地問:「他有那麼厲害?能考上本科嗎?」

文秀搖搖頭,說:「不知道,我哪能知道呢?」

大哥裝作不經意地問:「最近他找過你嗎?」

文秀警覺了起來,她想起佩軒的告誡,說:「沒有,沒有聯繫過。」

大哥隨口說:「嗯,他還算.....」他沒說完,突然不說了。

文秀不明白,問道:「他算什麼?」

大哥迴避說:「沒什麼。」說完就走開了。

文秀回到房間,仔細回味剛才的對話,加上佩軒的囑咐,她突然明白了:大哥跟佩軒見過面!

見面,顯然是大哥去找佩軒的,佩軒不可能找大哥。

那麼,他們說了什麼呢?肯定說的是他倆談戀愛的事,或者說,是不讓他倆談戀愛的事。那麼,究竟說了什麼呢?肯定是大哥不讓佩軒再找她,可以想象,佩軒答應了,他也只能答應。看佩軒噤若寒蟬的樣子,始終不肯說一個字,以他的性格,必定是受到了極大的威脅!受到什麼威脅呢?什麼能夠威脅住佩軒呢?或者說對佩軒最大的威脅是什麼呢?佩軒雖然不肯吐一個字,但是,他說高考之前不要聯繫,意思是高考之後也許有可能聯繫。高考!與高考有關!難道大哥用不讓他參加高考威脅他?天哪!這太過分了!她覺得這一切似乎都聯繫起來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大哥,他能夠做到,因為大舅是上任不久的教育局局長。可是,大舅不會這麼做呀,聽人家說,他是個很正派的人,不然,他早升局長了。

想到這,文秀都明白了,可是絲毫沒有減輕她的痛苦,反而讓她更痛苦了。因為她不敢去質問大哥或大嫂,一質問,似乎就暴露了佩軒,他們肯定會猜,是佩軒跟文秀說的,也就是說,佩軒沒有兌現承諾,沒有斷絕與文秀的關係,兩人還藕斷絲連。那麼,就應該讓他不能參加高考。

想到這,她雖然知道他大哥是為了她好,可是這也太狠了吧?她氣憤之極,卻無法有任何的表示,投鼠忌器,因為這涉及佩軒。具體來說,會導致佩軒永遠不得翻身,只能在農村呆一輩子!想到這,她打了個寒顫。不好!一不小心,就把佩軒的前程斷送了。

想到這,文秀痛苦極了。

可是,這痛苦卻只能壓在心底,無處訴說,無法跟家裡人訴說,也不能跟佩軒訴說,這會增添他一份痛苦,這個時候,不能再打擾他了,讓他「一心只讀聖賢書」吧。

同時,文秀暗暗下定決心,萬一佩軒受到什麼影響,參加不了高考,她就不顧一切嫁給他,哪怕家裡父母不認她這個女兒,她也要與佩軒在一起,這樣她才能夠彌補對他的傷害於萬一,這是最壞的打算。

這樣,文秀只能強忍著把自己的苦水咽下去,有時候,夜深人靜,她真是覺得受不了了,就悄悄痛哭一場。這樣沒幾天,她吃不下飯,睡不好覺,身體迅速消瘦下去,就像一朵盛開的鮮花迅速枯萎下去。

佩軒看到了,心沉了下去。他知道,文秀與家裡的矛盾難以調和,可是也不至於幾天時間她就瘦成這樣,臉色灰暗,眼睛大而無神,看上去一點精神也沒有。照這樣下去,她......?佩軒不敢想下去了,他乾脆不學習了,坐在那裡發獃。他決定,放學找她去。

放學后,他一個人看著文秀走出教室,他就尾隨她來到停放自行車的地方,她在開車鎖的時候,他輕輕說:「文秀,還去西門外吧。」說完,他就先走了。

文秀推著車子,心神不定地往前走,突然看見宋老師過來,就趕快打招呼:「宋老師,您好。」

宋老師說:「文秀好。」宋老師看著她,突然拉著她問:「文秀,你怎麼這麼瘦啊?怎麼了?」

文秀笑笑,說:「沒事,宋老師,我這幾天吃飯不好。」

宋老師認真地說:「到關鍵時刻了,千萬要注意身體!」

文秀點點頭,說:「謝謝宋老師!我會的。宋老師再見!」

宋老師看她與以前那個光彩照人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心裡一驚,想著,莫非她與酆佩軒黃了?其實,宋老師覺得他倆是郎才女貌,是不錯的一對。雖然韓文秀條件好又漂亮,但是酆佩軒可真是個才子,他每次考試都是第一,而且超第二名至少三、四十分,不出意外,他肯定會考上的,至少是本科,重點也不見得不行。她其實暗暗佩服韓文秀的眼光,如果黃了,可惜了。

文秀有氣無力地到了村外,看到佩軒在焦急地等著她。

佩軒非常關切地問她:「文秀,你怎麼這個樣子啊?好嚇人!你要注意自己的身體!這樣下去身體會垮的!」

文秀知道佩軒是因為關心她,不惜冒著極大的風險約她的,她心裡感到一陣溫暖。可是她也擔心,怕影響佩軒,一則怕被家裡人知道了,會把他毀掉;二則怕影響他學習。

文秀鄭重地說:「我沒事,你走吧,別讓人家看見。你安心學習吧,高考之前咱倆不要聯繫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放心吧。」

佩軒看文秀風一吹就要倒的樣子,急切地說:「你這個樣子,我怎麼能放心?」他說著就扶住她,唯恐她站不住。

文秀哭了,一哭起來就止不住。佩軒知道她心裡很苦,就想讓她哭一哭發泄一下,不然鬱結在心裡會生病的。

文秀哭了好一會,止住了,佩軒說:「我送你回家吧。」

文秀害怕地說:「不要,千萬不要。」

佩軒關切地說:「你這個樣子我不放心。」他堅持要送,於是就騎車帶她回劉庄。到離劉庄西村口不遠,他倆下車,抱在一起。

文秀有氣無力地說:「咋這麼難哪?我都要挺不住了。」

佩軒安慰她說:「你一定要挺住,好事多磨,不管怎樣,你要保重。我會好好讀書的,你放心吧。」

文秀鄭重地說:「咱們高考之前不要約會了,答應我,好吧?不管發生什麼,你都要照顧好自己,好嗎?」

佩軒點點頭,說,「你放心吧,我不是一個軟弱的人。」

文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對佩軒說:「對了,明天如果我沒去上學的話,你讓利民替我寫個請假條,就說有事,轉交給班主任,你不要出面。」

佩軒乾脆地說:「好。」

他倆又擁吻一下,佩軒一再囑咐文秀要想開點,要保重身體,然後兩人依依不捨地分開走了。

佩軒看著文秀進村了,才轉身往回走,這樣繞遠二里來地,為了安全起見,他寧可繞遠,也不願被發現。他因為太不放心文秀,才約會她的,以後就不能這樣了。

他回味著文秀說的話,「不管發生什麼,你都要照顧好自己。」什麼意思呢?他越想越擔心,可是,他知道他無能為力。

文秀到家,感覺恍恍惚惚的,實在撐不住了,進房間關上門,脫了外衣鞋子,就睡了。媽媽聽她房間沒有動靜,也不出來吃飯,就推開門看,見她睡得很死,叫不醒,就想她可能太累了,就讓她睡一會吧。到了半夜,仍然叫不醒,媽媽覺得奇怪,就去摸她額頭,一摸,熱的嚇人。趕快大聲叫她,還是不醒。她大哥正好在家(有時在學校住),媽媽就去敲他的門,叫道:「文明,快起來,你妹妹叫不醒,發燒厲害!」大哥大嫂一聽,急忙起來,過來看文秀。

大哥一摸她的額頭,燒的厲害,大嫂拿體溫計一量,三十九度五,太高了!大哥說,「我去叫醫生!」大嫂喊她:「秀秀!秀秀!」仍然叫不醒。

一會兒,大哥領著村裡的醫生來了。

醫生姓梁,他並不是赤腳醫生,而是醫專畢業的大學生,畢業的時候正趕上文化大革命,說他說錯話,下放到劉庄,被監督勞動。村裡需要赤腳醫生,就讓他來當醫生,因為他專業水平高,村裡的人生病都找他看,慢慢的,他越來越受到尊敬。後來本村一個姑娘看上了他,跟他結了婚。這姑娘是個獨生女,沒有兄弟姐妹,也就等於招了他當養老女婿。這梁大夫不僅醫術高明,而且醫德高尚,看病時總是為病人著想,讓病人少花錢,還能把病看好,少受罪。

梁大夫先給韓文秀號號脈,然後又拿出聽診器聽一聽,說:「人瘦成這樣,早該看了。心跳動力不足,身體極度虛弱,導致昏睡不醒。再嚴重的話,可能導致器官功能衰竭,後果很可怕。用藥也必須謹慎,因為她身體極度虛弱。」

梁大夫很快就給韓文秀打上了吊針。他說:「如果明天上午還醒不過來的話,就乾脆去醫專吧,我跟著去。」

文秀的媽媽、哥嫂一聽,非常擔心。第二天一早,就給她爸爸捎信讓他回家。這時她爸爸在外村學校當校長,上班時候一般住在學校,聽到消息,趕快就回家來了。已經早晨八點多了,韓文秀還沒有醒。梁大夫又過來了,他說:「準備去醫專吧。可以去借一下大隊的老解放。」老解放指的是一輛解放牌老卡車。文秀的大哥趕快去聯繫,爸爸媽媽嫂子在準備住院的物品。

梁大夫說:「住院的東西盡量帶齊,不然要花錢買。」

他們說的醫專是指坐落在汲縣縣城的豫北醫學高等專科學校及其附屬醫院,這樣的醫科大學醫院在醫療條件特別差的豫北農村來說,簡直就是神一樣的存在,附近方圓百里的人生了大病,一般都是來這裡看病。

老解放開來了,幾個人先把住院的物品搬到車上,然後幾個人用被子裹著韓文秀,把她抬到駕駛室里,讓她嫂子抱住她,她大哥和梁大夫坐在後面的敞篷車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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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附近村裡有人去醫專看病,一般都是讓梁大夫陪著去,那裡是他的母校,他熟得很,那裡的名醫都是他的老師或同學,他人緣非常好,老師和同學都很給他面子。

很快就到了醫專,梁大夫去聯繫住院看病,大嫂照顧著文秀,大哥順便去買了兩隻道口燒雞,準備送人用。很快梁大夫就聯繫好了醫生,把文秀放在擔架車上,推著就到了看病的地方。看病的是梁大夫的師兄朱大夫,朱大夫也是首先聽診,然後開了一些單子,讓去做一些檢查。

朱大夫問道:「她年齡不大,怎麼會病到這種程度?病多久了?」

大嫂一邊想,一邊說:「她才十七,病了滿打滿算就一個星期,以前身體雖不是很強壯,也不弱。」

朱大夫進一步問道:「是受了什麼刺激嗎?」

大嫂實話實說:「她自己談了個對象,家裡不太同意,她心情不好。」

朱大夫鄭重地說:「這種心理鬱結造成的病很可怕,有些甚至會造成一輩子的精神創傷,這方面一定要注意。」

朱大夫不等檢查結果出來就先讓打上吊針,到中午時候住院都安排好了。

到下午四點,檢查結果才出來,拿給朱大夫,朱大夫認真看了各項檢查,有片子的認真看片子。他說:「還好,各項指標沒有到很不好的地步,只是身體太虛弱了,用藥也不敢太猛,估計晚飯時候可以醒來。」

晚飯時候文秀還沒有醒來,大哥大嫂心裡著急得很,梁大夫安慰他們說;「不要擔心,快醒來了,會醒來的,只是早一點晚一點的事。」

到晚上九點多,文秀終於醒來了。她在大嫂的「秀秀,秀秀」的呼喚聲中,慢慢睜開了眼睛,大哥大嫂從她的眼睛中看到的是恐懼,她叫了一聲又昏過去了。過了好大一會,她又緩緩睜開眼睛,好像要說什麼,可是說不出來。大嫂滿臉淚水,說:「秀秀,你醒了?」她張著嘴,還是說不出話來。眼珠在慢慢轉動,終於啞著嗓子說:「我這是在哪?」

大嫂抓著文秀的手說:「這是在醫院裡,在醫專。」

文秀不解地問道:「我咋了?怎麼在醫專呢?」

大哥端來一杯水,說;「你生病了,一天一夜沒有醒過來。你喝口水吧。」

文秀想了想,說:「哦,我往床上一躺,就啥也不知道了,都一天了?」她想喝水,可是連喝水的力氣都沒有。

大哥進一步說:「一天一夜都多了,昨天晚上你回來也沒吃飯,就去睡了。咱媽半夜發現你發熱厲害,叫不醒,我趕快去請梁大夫,今天上午梁大夫領著來醫專,直到現在才醒,嚇死我了。」

大嫂也說:「是啊,我也嚇死了。怎麼叫你都不醒。我從半夜起來到現在沒合眼。不過你終於醒了,可以放心了。」說著,大嫂就拿著小勺給文秀喂水。

文秀喝了幾口水,說:「唉,難為大哥大嫂了。你們回家休息吧,我沒事了。」其實文秀一點力氣都沒有,說話都是硬撐著,只是她覺得大哥大嫂突然像陌生人一樣,不像以前的大哥大嫂;尤其是大哥,以前是小妹無限信賴的大哥,可是現在......,文秀想起來佩軒說的話:對誰都不能說(當然包括大哥,其實主要是不能對大哥說)。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我最親的大哥對我最愛的佩軒如此狠心,還說是為了我?沒有人問過我的想法。

文秀突然覺得,大哥大嫂已經不像原來那樣可以信任,現在需要像防賊一樣防著他們。想到這,她腦子一亂又暈了過去。

「秀秀!秀秀!」大嫂趕快叫。

文秀聽得見,可是怎麼都說不出話來,她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終於,她重新睜開了眼睛。眼睛大而無神,看上去怎麼也不像原來那個漂亮又耐看的秀秀。

她只覺得大嫂的叫聲逐漸遠去,她就像墜入了無底的深淵,她拚命想抓住什麼,可是什麼也抓不住,她漸漸失去了知覺。再次醒過來是半個多小時以後,她感覺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哥嫂也嚇壞了,叫來了醫生,醫生說不需要搶救,心跳、脈搏都有,只是身體太虛。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感覺生存的慾望之火在熄滅,想張開嘴說話,費了好大勁,終於說了:「大嫂,如果我沒了,讓......給我上......,我一個人在野地里害怕,他去了我就不怕了。記住!」她嫂子沒聽明白她說的什麼。

「誰?什麼?」嫂子說。

「讓佩軒,給我,上墳。」她用盡了力氣說,說完又暈了過去。

「啊?」嫂子大吃一驚,隨後抽泣起來。

嫂子的哭聲又逐漸把她喚醒,她逐漸恢復了一點體力,又說:「我以後不再給你們找麻煩了,看我的一點面子,大哥不要為難佩軒,他命苦,活得太難。大哥別再為難他。」說著,淚水從眼睛里掉下來。說完,她大口喘氣。

她大哥趕快答應:「好,好,我不會為難他。」

文秀頭一暈,又昏了過去。大哥看到這個從小可愛的小妹成了這個樣子,不由得悲從中來,眼淚嘩嘩流下來。

又一次醒過來,她緩緩睜開眼,說:「我沒死嗎?這是哪裡?」

大嫂說:「這是醫院,你沒事,不要怕。」

幾次昏厥,讓她體會到生死離得這麼近。

大哥去醫院食堂打的粥還在保溫飯盒裡,倒出來給她喂,她要自己喝,嫂子只好扶她倚著床頭坐起來,端給她喝,喝兩口,休息一下,反反覆復,終於喝了小半碗粥。這樣,體力有了一點恢復。又休息一會兒,把一碗粥喝完,她感覺精神也好了一些。

第二天,繼續用藥,讓她吃雞蛋和湯麵。

第三天,身體已無大礙,只是虛弱。朱大夫建議出院,回家靜養,慢慢恢復。於是,他們出院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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