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飆戲
光芒漸斂。
靜……
解紅仙癱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羅焱坐在她身旁，想要揉揉她的腦袋安慰她，又不敢真的伸手，沉默無言。
結束了？
應該是結束了…天地這麼安靜…
戰鬥結束了，他…也結束了…
一個神主的自爆，毀天滅地，就算那傢伙是神帝，也應當……
下一刻，兩人前方，空間波動！
它緩緩飄了出來…
安然無恙！
「……」
羅焱張著嘴，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撕裂聲，整個人呆住。
從踏上修鍊之路一直混到今天，他第一次感覺到什麼叫…絕望！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呢？！
那可是神主的自爆！
那可是…齊宇的自爆啊！！
「好狠毒的混賬。」神帝淡淡說了一句。
接著，它對上羅焱的視線，笑了起來，「羅城主，你後悔嗎？」
「……」
「我問你是否後悔…何必如此驚訝？」
「……」
「你一定是後悔了，後悔幫助那個孽畜，這一切都是他挑起來的，不過沒關係，吾…」
「我不後悔。」
羅焱站了起來，凝視著它，火焰將解紅仙包圍。
他無法在神帝面前做到空間挪移，只能儘可能的保護女兒。
「你說什麼？」
「我不後悔。」
「……」
神帝看著他極度平靜的臉，自己臉上的表情瞬間爆炸！
它的頭歪著九十度，指著羅焱，聲音從齒縫裡嘣出：「你憑什麼不後悔？！」
「不後悔就是不後悔。」
羅焱突然笑了，說：「我現在切身體會到了那小子的快樂，噁心你…真的很有趣，哈哈哈！」
「……」
神帝的胸口像人類一樣起伏，它捏緊雙拳，已經憤怒到幾乎不能自已！
為什麼？為什麼這些人偏要忤逆它？！
它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的主宰！一切，任何東西，任何事，都必須尊從它的意志！
它沒有立刻暴起傷人。
它必須！
它必須要在！！
它必須要在口頭上先找回場子！！！
它是至高無上的！它觀測了世界無數歲月，人類語言發展的過程，精華，它比任何人都更懂！
它說不敗齊宇，那是因為…那個畜生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而對於羅焱，它出手的因素絕對不可能是因為被他的三言兩語激怒！
「你后不後悔都沒關係！」
神帝死死盯著他，臉上神情變成了極致的嘲弄。
「你自己也清楚，你在方才的戰鬥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
「你就是個廢物！你能做的只有逃跑，你連幫他傷我一根頭髮都做不到！」
「……」
「最可笑的是，你，也跑不掉！哈哈哈！」
「……」
羅焱沒有說話，因為…這是事實。
他其實是後悔的，但他後悔的是…
他太弱了，真的無法再替那個小子分擔…哪怕再多一分的壓力。
神帝在狂笑，它也得到了快感。
言語上致命的攻擊，換來的是一種精神滿足。
「我可以讓你再跑一次，用全力哦！」
羅焱一步未動，他的身後就是女兒，他已沒有退路。
他能做的，就是全力為仙兒爭取逃生的時間，而在他死後…
那之後的事，他就真的無能無力了…
神帝感受到他體內躁動的靈力，滿臉不屑，「又要爆？行行行，排著隊，一個一個爆，老子就站在這裡不動，動一下，就算我輸！」
「爹！！」
身後傳來解紅仙撕心裂肺的叫喊。
其實相比羅焱，她才是真正崩潰的那一個。
她什麼都做不到！
她甚至就連…就連自爆的資格都沒有！
生命中兩個最重要的男人馬上都要死了，當著她的面。
她豈止是崩潰，根本就是絕望，心如死灰！
恐怕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了…
羅焱沒有回答她，他很想再陪女兒嬉鬧一次，可惜，已經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火焰從他身上的裂紋里噴發而出！
他每踏前一步，地面都會熔化出一個深不見底的空洞！
神帝也向他走來，「其實你只要回答一句後悔，我都願意放過你，畢竟你也是…」
「你動了。」
「……」
「你說的，你動你就輸。」
「……」
神帝怒火中燒，怒不可遏！
它歇斯底里：「不要打斷我說話！不要打斷我說話！」
「你動了。」
「我他嗎就是動了！我不僅動，我還要跳舞！」
它手舞足蹈，「規則由我來定！！你只能夠被動承受！！！」
「哦。」
「……」
神帝呆了一下，尖聲叫：「給我死！！！」
它伸手掐住羅焱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
「小子，等我…來…找你喝酒…」
羅焱的神志開始模糊，這是爆體的前兆。
在此之前，他要用最後一點意識，操控保護著仙兒的火，讓她儘可能的……
「住手！！」
天空炸起一聲驚喝！
羅焱一怔，瞬間回神，猛的收力！
只見，一把靈劍懸停在神帝身側，奮力想要突破它的屏障！
「還有高手？」
神帝扔下羅焱，閃身來到空中！
只是這麼一瞬間，天空已經飛來了一大群人！
這些人皆是一身黑衣，臉色都有些病態的蒼白，看起來有些瘮人，似那凡間故事裡的魔頭。
不過…
在場者，無人生病，皆是神尊之上！
為首之人，是個女子，劍眉星目，英氣逼人。
神帝的臉上居然有些詫異，它竟…沒有見過這些人？
這裡是它的世界，它怎麼會有沒見過的人呢？
不對…這帶頭的女人好像是…
羅焱飛到女子身旁，「你是誰？」
靈劍飛回女子手中，她看了一眼下方「情緒零碎」的解紅仙，臉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笑。
似乎有些輕蔑，有些…攀比之後的得意…
她說：「顧傾城。」
「……」
羅焱沒有聽說過，不過沒關係，能過來救場，說明是自己人。
「久等了羅城主，不好意思，從那邊過來，要花點時間。」
「額…額？」
羅焱一個字都沒有聽懂。
神帝卻是懂了，臉上竟布滿了…嫌棄，厭惡的神色。
「廢土的生靈？」
這是它的世界，按理來說，它應該喜愛、征服任何一個地方。
但，有陽總有陰。
它一直都在學習人類，而它選擇了有星光照射的地方。
它學習「陽間」的一切，從每一個方面，它變得越來越像人。
它本能的，抗拒，厭惡那極陰之地的一切，甚至不願意投去一點點窺探的目光。
「廢土？」
羅焱喃喃了一聲，似有明悟。
顧傾城見他徵詢的眼神，微微點頭，「我等來自…埋骨之地。」
「……」
埋骨之地，無人知道那個地方到底有多廣闊。
其外圍，是連神將都不屑去的「尋寶地」。
而其更內層的空間…修士們確實不願意往更深處探索。
因為裡面散發而出的陰氣，讓任何人都感到不適。
那是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厭惡，無關乎境界。
既然「陽間」的資源還夠用，那麼誰會願意到那種地方去覓食呢？
不過現在，羅焱看著這些人，卻覺得如此親切。
神帝完全無視了這些神尊合力釋放的靈壓，只是盯著顧傾城。
「我記得，你和他離開萬道宗的時候，你不過才七境。」
「你還真是時刻都在看呢。」
神帝冷笑一聲，「現在多一個神主又如何？不過是多一隻蟲子！」
它張開雙手，「吾還是那句話，排著隊，一個一個過來爆！」
顧傾城淡淡看了它一眼，然後朗聲開口：「諸位，今日遇此強敵，我帶你們過來，只有一個原因。」
所有黑衣人都看向她。
「借你們…性命一用！」
裝逼的神帝：「？」
劫後餘生的羅焱：「？」
等等，你說什麼？
到底…誰是反派？
然而，伴著他倆震驚的表情，黑衣人們一言不發，全都爆體！
一蓬蓬黑霧飄向更高的天空，遮住了所有的光！
黑暗中，唯有顧傾城的劍，還染著一層朦朧的清白。
夜幽·影泣！
「羅城主，可還有氣力？」
「當然！」
羅焱笑了起來，瞬間化作這黑夜裡新的太陽！
顧傾城則是向後仰倒，遁入黑暗。
「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話音剛落，砰！！
神帝伸手抓住羅焱衝來的拳頭，一腳踹向他的胸口！同時用後背硬抗住顧傾城的無數次揮砍！
「他的力量果然是有效的，你有本事再發光來看看？！」
羅焱向後閃退，卻是無比驚喜！
他終於注意到了神帝周身那黯淡至極的光！
他終於能夠觸碰到它的肉身，於是眼中戰意熾烈！
神帝到底有沒有受傷？或是說它有沒有被削弱？
只見它仍然從容不迫，毫不費力的抵擋著兩人瘋狂的進攻。
三人搏殺了很久…很久…
昏天黑地已經不足以來形容這場戰鬥的激烈。
靈力轟擊對神帝幾乎沒有實質性的效果，兩人本也習慣近戰。
於是，一個揮著拳頭，一個舞著劍，不知疲倦的上前，後退，再上前！
直到……
神帝震退兩人，看著他們發抖的手，知道戰鬥已經到了盡頭。
它開口，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現在還不出來，看來…他真的死了。」
顧傾城聽見這句話，神色沒有什麼變化。
倒是羅焱，除了手在抖，心裡也抖了一下。
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它不認為齊宇已經死了？！
為什麼呢？！
神帝卻沒有多言，突然伸出右手對準天空！
嗡！！！
一道光芒透過黑暗，落入它的手中！
緊接著，一道一道，無數道光芒射穿了黑暗，將它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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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濁的黑暗，怎敢在光明面前…耀武揚威？！」
它的右手猛的一握！
所有黑霧全部泯滅，露出那明媚的天空！
若不是它已經暴露了真面目，它此刻看起來，還真像令人敬畏的神帝。
羅焱目光輕顫，嘴裡不自主的發出了一聲輕嘆。
真的…打不動啊！
他本來的戰意又潰散了，因為神帝…已經完全恢復了原來的光！
這種怪物，怎麼殺得死呢？
也許它真是這個世界本身，若世界不滅，它亦不滅…
神帝眼神淡漠，凝視著他們，「遊戲，到此結束，吾玩得很開心。」
「……」
羅焱複雜的表情很快歸於平靜，踏前一步。
「顧神主，我先去了。」
顧傾城忍不住笑了起來，「羅城主，你就那麼想爆啊？」
「…你…你怎麼看起來很放鬆？」
羅焱有些茫然，他能看懂顧傾城臉上的笑，所以他茫然。
這不是那種知道自己必死了而釋然的笑；也不是那種看透生死所以毫不在乎的瀟洒的笑。
這是…一種…終於要打贏了的笑…？
她憑什麼這樣笑呢？
「羅城主，去休息吧。」
「？」
顧傾城自己都把劍收入了鞘中。
羅焱獃獃看著她，一時間不知做何反應，只聽天地間響起了一個聲音——
「終於夠了，傾城，多謝。」
顧傾城哼了一聲，「誰要你跟我說謝謝？」
「…？！！！」
地面上，本已完全絕望的解紅仙，眸子里再度泛起一絲絲精彩的光！
羅焱張開了嘴巴，張大，張得很大！
「齊宇？！！！」
相較於三人的反應，神帝像是一個被父母責罵的孩童，驚慌失措，手足無措！
它在旋轉，旋轉著看整個靈域，它想要找到那個聲音的源頭！
但它找不到！
它嘶吼：「你在哪裡？！不可能！你怎麼可以擺脫我的眼睛？！」
「確實挺難，還好，我發現得早，所以，就沒有出來。」
「……？」
沒有…出來？
此刻，世界的角落，扭曲的空間里！
一隻巨龍懸浮在空中，爪子里…漂浮著九顆龍珠！
龍珠之前，站著一個人，他保持著射箭的姿勢。
就這一個姿勢，就這麼一直站著，拉弓！
紅色的大弓上，停著一支晶瑩剔透的靈箭！
光是靈箭散發的氣息，便能讓他腳下本來已經枯死的海，再度煥發生機！
「終於夠了…只此一箭。」
他為了這一箭，一直在龍族苦修！
他為了這一箭，就以這一個姿勢，站了成百上千年！
他要絕對的滅殺，不留…一絲餘地！
他低聲喃喃著…鬆手！
無聲無息，無痕無跡。
這是無視時空的箭。
自它離弦的那一刻起——
就已經釘死在了神帝的眉心！！
裂紋順著傷口爬滿了神帝的身軀！
它要爆了。
既然倡導大家自爆，那它自然應當身先士卒！
它的身後，出現了兩個人。
齊宇，青龍！
齊宇抬手，一掌打在它的後背！
嘭！
一聲輕響，它炸作無數光點！
「呼……」
齊宇閉著眼睛仰起頭，長長的吐了口氣。
結束了，他做到了。
這是他和青龍的計劃。
自答應這個計劃之後，他便再也沒有離開過龍族。
那個死去的齊宇…是他將魂魄一分為二之後，再鑄的身軀！
一個齊宇打不過…那就再來一個！
良久，他低下頭，笑望著面前的解紅仙。
解紅仙顫抖著伸手，撫摸他的側臉。
就這麼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她終於忍受不住，撲到他懷裡，嚎啕大哭。
「你這混蛋，藏得真是夠深的！」
羅焱咬牙切齒，老眼一紅，差點也沒忍住。
這種驚嚇，便是連他都難以承受。
「岳父，沒事吧？」
「你這混賬小子，告訴我，和我女兒睡覺的那個人是誰？！」
「額？」
齊宇沒想到羅焱的角度如此清奇。
他很認真的指著自己，「廢話，肯定是我啊！他就是我！他做了什麼，我完全能感同身受！」
「你特么……」
羅焱啞住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件事。
自己…把自己綠了？！
解紅仙哭了很久，差點哭暈過去，好在是慢慢止住了情緒。
她抬頭脈脈看著齊宇，「到底發生了什麼？」
齊宇柔聲將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了她父女二人。
羅焱見到他的那一刻，其實也算是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他對旁邊那個和藹的年輕人更感興趣，抱拳笑道：「原來是龍神。」
因龍族之避世，羅焱未曾見過青龍一面。
但青龍卻是對他熟悉得很了，直截了當說：「羅城主，可有興趣隨我一道…『外出』？」
「外出？」羅焱抬頭看了一眼，「你是說…天空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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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龍笑道：「不錯，我早就已經心癢難耐了。」
羅焱沒想到它會對自己發出這樣的邀請。
看了一眼女兒…人家小道侶有自己的情事。
他索性點頭一笑，「好！在下正好也想出去看看。」
「現在就走。」
「…龍神可真是對我胃口！哈哈哈！」
身後之事…哪還需要他來管？
一人一龍大笑著，化作兩道虹光，消失在天際。
「我們要出去么？」
齊宇想了想，說：「要不…先生個孩子？」
「呀！」
解紅仙滿臉羞澀，給了他一個白眼。
她小聲說：「修鍊者生孩子很困難的，你…你加把勁…」
「光是我加把勁有什麼用，這是要配合啊。」
「那…那我也配合嘛…反正也是你加把勁……」
「我還在呢！」
被無視了很久的顧傾城，滿眼嫉妒的看著解紅仙。
解紅仙當然知道她還在，只是她認為憑夫君對她的愛，根本不必擔心這個女人。
「多謝姐姐救命之恩，不過…」
顧傾城哼了一聲，「不過什麼？」
「不過，可沒有為了報恩，而與別人分享夫君的道理。」
「你……」
顧傾城剛想出聲懟她，卻突然愣住了。
「……」
「……」
「……齊宇？」
解紅仙則是正幸福的想著以後的日子，突然沒聽見了齊宇的聲音。
她抬頭一看，然後發現齊宇也在抬頭。
而他的臉上，是——極其罕見的震驚！
轟隆！！！！
沒有任何徵兆，天空中傳來爆炸，在耳邊震響！
兩道身影從高空墜落，鮮血飛灑！
「……」
「……」
就在雙方交錯的剎那，重傷的青龍與齊宇微不可查的對視了一眼。
齊宇心中一嘆，知曉了結果，青龍則是一個翻身…卸力逃遁！
齊宇猛的伸手，緊緊抓住羅焱，只見其神色萎靡，幾乎就剩一口氣了！
「爹？！」
「仙兒，帶你父親下去療傷。」
「……」
齊宇的語氣不容置疑。
解紅仙經歷了這些事，已經明白果斷的重要性。
她咬了咬牙，帶著父親飛向地面。
「傾城…」
「你可管不了我！」
「……好。」
下一刻，天空開始下雨。
發光的男「人」撐著一把油紙傘，緩緩落到齊宇面前，欣賞著他的神情。
它自己臉上，則是前所未有的滿足，因為真的很盡興。
兩人靜靜對視了一會兒。
神帝說：「很巧，我也有另一半。」
「……」
「很可惜，主導意識的，不是那一半。」
「……」
「你那一箭…真美！如果它射中現在的我，那你或許真的成功了。」
「……」
「你…為什麼不絕望？這一點，倒是讓我有點失望。」
齊宇攔住衝上前來的顧傾城，說：「我已無力回天，絕望還有何意義？」
「你不怕死？」
「死？」齊宇笑了，說：「你殺不死我。」
神帝看著他臉上的笑，沉默片刻，也跟著笑了起來。
它回答：「我知道，所以我決定…用這個世界陪你玩，一點一點的…殺死你！」
齊宇是外世之魂，它當然無法做到把齊宇完全除去。
不過，它可以做到——製造一個輪迴！
它要讓齊宇的靈魂沉浸在輪迴之中，不斷的附著在靈域生靈之上！
直至最後，他被同化為此世之人，成為它的奴隸，任它擺布！
「現在，這第一場遊戲已經結束了，咱們重頭開始。」
「……」
「不過，在此之前，有一個讓人作嘔的邪惡之地，不允許再成為你的倚仗！」
「……」
「這是規則的一部分！」
語落，它猛的抬手！
一掌打碎…埋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