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蘭貴妃
李聞昭從攬月閣出來又去翠華庭同王氏談了許久。
他可以不休妻,當昨晚那些話自己沒聽過,但梅香和趙壘這兩個人不能放過。
梅香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說自己被趙壘和容娘子騙了,那趙壘又賭錢被人打斷了腿,拿著容枝荔給的銀子去喝花酒,自己像傻子一樣被耍根本不知曉,只以為把抱月孩子害死,就可以拿到身契同趙郎雙宿雙飛。
最後她被王氏灌了啞葯丟進官府,趙壘也因為欠債被堵,廢了兩條胳膊,侯府不再認他這個親戚,暗地找人把他扔到另一處城裡自生自滅。
王氏與李聞昭就這樣心照不宣達成共識。
「今後,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她看著李聞昭,幽幽問道:「另外你有沒有什麼事情是瞞著我們的?」
李聞昭下意識想到別院里的芸娘和那證人,他抬起身子搖頭,自顧離開。
接下來整整半日,他都在想抱月同他說的話。
「奴婢本打算著,生下這孩子,以後就安安心心在後院里做個母親,教導兒女,等侯爺來了再盡心儘力伺候侯爺。」
孩子。
孩子對一個母親應當是極重要的。
不然王氏當年也不會四處苦尋,桑眠阿娘不會病重還殫心竭力為她打算將來,抱月也不會這樣哀痛。
他腦中慢慢浮現一個想法。
自己如今與容家算是綁到同一棵樹上,阻止不了桑眠和離報仇,但孩子或許可以。
如果自己同阿眠有了孩子……
李聞昭眉眼柔和起來,他思索片刻,在天黑時讓婆子將寶珍支開,自己去了蘭亭苑。
一尊香爐裊裊升起青煙。
桑眠正跪在蒲團之上,雙手合十。
她皺眉,沒料到李聞昭會來這麼早。
「你要說什麼?」
「我為昨日的口不擇言跟你道歉,是我小人之心了。」
從偏殿里出來,李聞昭正背對著他,桑眠搖頭說著沒有關係,「你當時失了親生骨肉,口不擇言,我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阿眠,我只有一個你了,你能不能不離開我。」
她看過去一眼,李聞昭垂著眼,看不清表情,但整個人似乎都頹廢不少。
「李聞昭,我想從前許多時候,我都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不想再贅述了,你如果真的還對我父親存有那麼一丁點兒感激之情,屆時就請大方放我走。」
「可是你若走了,我就真的、真的一無所有了……」
桑眠覺得奇怪:「你有偌大侯府,母親祖母,平妻妾室,何來一無所有之說?」
李聞昭抬起眼。
「阿眠,我不想失去你,也真的別無選擇。」
她越想越覺得奇怪,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剛邁出去一步,身子搖晃起來。
……香里有葯!
眼前漸漸模糊,頭腦昏沉,她努力想要撐起身子,可席捲而來的眩暈讓人提不起絲毫力氣,整個人一歪,軟軟倒進李聞昭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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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坤宮。
夜幕低垂。
衛藺正與貴妃娘娘一同用膳。
「三暮今日怎的沒在旁侍候?」
貴妃娘娘拿帕子擦了擦嘴,看他身側侍衛面生,便開口問了句。
「你倆形影不離的,倒是難得見他不在。」
「他今日告假一天說去探望病著的父親,送兒臣上朝後便放他去了。」
娘娘一伸手,立刻有宮女將其扶到貴妃榻上,「你最近可還在查青雲閣?」
衛藺身姿板正的坐在貴妃榻前的椅子上,神色平靜:「回母妃,已經沒有再查了。」
「嗯,安安分分當好你的太子,別胡亂惹是生非,母妃上回給你引薦的鹽鐵司使劉大人,你可有同他私下見見?」
「見了。」衛藺淡漠道,「那劉大人還給孩兒喝了碗加料的酒。」
蘭貴妃蹙眉:「你喝下去了?」
衛藺沉默,他當時是得了桑眠換身的消息想去平陽侯府,一時不察就喝了下去。
「為官的哪有不喝酒的,你下回注意些就是,不過……你既喝了下去,又是上哪兒解的葯?」
「告訴母妃,母妃將那姑娘賜給你做個侍妾也好。」
衛藺淡淡說了幾句搪塞過去。
他了解自己母妃。
但凡自己對某個人或事表現出喜歡,母妃一定會親手摧毀。
心愛的字畫,皇叔送的貓兒,甚至三暮他都曾經險些沒保住。
從兒時起母妃就一直要他上進讀書,學習那些帝王之術,哪怕重病發燒也要早起誦背詩書。
可那時太子之位明明是二皇兄的,衛藺不懂自己為何要去爭,做個輔佐的純臣或是守邊的武將一樣能為大乾效力,為何一定要是太子。
況且二皇兄天資聰穎,為人溫良,足以擔當大任。
直到後來大乾與西羅一戰失敗。
二皇兄入敵國為質。
衛藺頭一回覺得大乾過度重文輕武,並非長久之策。
母妃只覺得她親兒子有機會爭儲君位置,衛藺卻只想棄文從武,替大乾拿下失守的城池。
那年他不過八歲,母妃恨鐵不成鋼,狠狠責罰他,勸他莫要誤入歧途。
「自古以來的武將,哪裡有好下場的,你出去打仗一走就是幾年,你可知上京風雲變幻,等你回來說不定早變了天,又如何能得臣心!」
「今日就打到你改口為止!」
那是母妃責罰他最狠的一次,衛藺終於後知後覺醒悟過來,什麼望子成龍,自己不過是個爭寵奪位的棋子罷了。
他去求了父皇,遠去南方拜師,也是在那裡,他認識了她……
想起第一次見她,她跟她父親一起挎著個小籃子摘蘑菇,額上覆著亮晶晶的汗,每看到艷色傘柄就會驚呼著讓父親快來瞧。
父親小心翼翼拉著女兒後退,語重心長告訴她那有毒,不能吃,吃了會發癲,還做出鬼臉逗她。
一連串咯咯咯的笑聲傳進他耳里。
衛藺躲在樹后。
原來竟有姑娘笑起來這樣明媚好看。
原來與父親在一起,是可以無憂無慮毫無負擔,而不是如同君臣一般古板無味,甚至提心弔膽……
「在想什麼?」
貴妃娘娘沉聲喚了衛藺一句。
衛藺垂眸,輕輕吹拂茶中浮沫,語氣淡淡道:「在想母妃這新得的貴妃榻很是不錯。」
她皺眉不悅:「本宮方才問你,可見過魏家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