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威脅
楚小桃不是不講理的人,她來自包容性極強又相對自我的世界,當得知父親的身世,她當然站位自家人,但同時也有點理解殷月娟的做法。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殷月娟漂亮,這是她的資本,找個有錢的男人嫁也沒什麼錯。
等丈夫死後,她選擇再嫁,也沒什麼錯。
末世里,一個女人,沒有啥生存本領的女人,再帶著個孩子,她能怎麼辦?
把孩子送到孤兒院再高嫁,楚小桃譴責又理解,她甚至想,如果換做自己,可能也會這麼做。
父親考上大學,最終找到份穩定的工作,這裡面有殷月娟的功勞。
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身不由自己沒有辦法。
看看殷月娟的態度吧。
根本沒把父親當成自己的兒子,這就是人品問題了。
楚小桃點頭:「對,我叫楚小桃,你好。」
今天是來求人辦事的,得放低姿態,原本打算想喊聲奶奶的,這個樣子還是算了吧。
殷月娟摘下墨鏡,評價道:「長得隨你媽,沒一點隨我。」
楚小桃差點樂了。
換個場合絕對會懟一句:隨您是什麼好事嗎?
殷月娟飛快點了三杯飲料,付錢時卻被楚小桃搶先一步,她瞪了眼,想說什麼又忍住,抬手看了眼腕錶:「我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快說吧。」
楚文山掏出包著的錢放在桌上:「第一,我是來還您錢的。」
殷月娟有些意外:「第二呢?」
「第二。」楚文山深吸口氣,彷彿要把所有過往吸進五臟六腑然後消化成渣子,「我是來請您幫忙的。」
聽到楚飽飽腦膜炎高燒,她保養得當的臉剛有點難過,然後就聽到盤尼西林四個字,立刻連連擺手:「你別說了,不行,文山,我幫不了你。」
楚文山握緊拳頭:「為什麼?」
楚小桃卻反應過來:「您知道這個葯?」
殷月娟沒說話,沉默片刻嘆口氣:「別為難我了,你知道我現在的處境。」
她的確知道。
確切說,剛剛見過。
她的丈夫十幾年前參與一場基地外的活動時遭遇喪屍,雖然保護人員迅速擊殺,但還是被撓了道小小的口子,最終感染。
幸好不是特別嚴重,又有最好的醫療,多年下來,除了體質變弱容易生病,已經好的差不多。
可能年紀大了吧,上個月一場普通的感冒差點要了小命,吃什麼葯都不管用。
直到醫護人員給打了針盤尼西林。
殷月娟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葯,又那麼神奇,就好奇問了幾句,一問嚇一跳,據說整個基地只生產出來不到一百支,打算用來研究能否克制喪屍病毒的。
一百支啊,她如今的地位,明白那意味著什麼。
上次楚文山來要錢,她沒告訴丈夫,又有兒子幫忙掩護。
「普通的事我還行,不行還有我兒子,但這個葯,必須他出面才有希望。」殷月娟乾脆把話說開,「文山,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是母親,眼睜睜看著孩子生病沒人能受的了。」
殷月娟忽然壓低聲音:「你知道的,他正打算參加競選,這種節骨眼,我即使跪下求他也沒用。」
一百支藥劑,不知道多少人預訂想要,即使以丈夫的身份,想要拿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平常倒還可以試試,現在就怕有心之人順藤摸瓜,查到她曾經把親生兒子扔到孤兒院。
「這樣吧,我聯繫基地中心醫院的院長,用最好的治療,錢你不用管。」殷月娟長長嘆口氣,說了句掏心窩子的話,「我不年輕了,也不好看了,說的話也不怎麼管用,懂嗎?」
楚文山低低道:「我懂。」
所以這也是她的兒子,他同母異父弟弟為難家人的原因。
「懂就行了,別看我嘴巴凶,其實心裡什麼都明白的,你隨你的父親,是個好孩子。」殷月娟站起身,「他快醒了,我給傭人說出來買菜,不能待太長時間,你先在這裡等著,等飯後我找機會出來,咱們一起送孩子去醫院。」
楚小桃看眼父親,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殷月娟的意思很清楚,她看出父親的決心,但有自己的底線——絕對不能破壞現擁有的生活。
總不能去家裡鬧吧。
那位大人物可沒有贍養的義務。
楚文山忽然出手,緊緊抓住殷月娟的胳膊。
殷月娟怒了,使勁想甩開:「你這孩子想做什麼,我都說了,真的沒法幫。」
楚小桃看的清楚,父親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實在不行,就去找基地交出末日果園系統作為交換吧,還有葉偉平那邊,也不是沒有可能。
楚文山忽然開了口,一字一句:「我記得三歲時候發生的事!」
楚小桃沒聽懂。
殷月娟愣了下,像是反應過來什麼:「你,你記得什麼事?」
「什麼都記得,爸爸去基地外執行任務,你把我哄睡,然後,那個男人........」楚文山倏然抬頭,眼睛不知道何時通紅,「如果,我把這事傳出去,他競選肯定失敗。」
這是他最後的辦法,就像找領導要拼個魚死網破一般。
他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過這件事,包括妻子。
爸爸什麼都知道。
是他告訴爸爸的。
他還記得爸爸臨走的那個晚上給他說的話。
刻在靈魂深處腐爛卻永遠不曾消失的記憶,讓楚文山胸膛劇烈起伏,他嗓子啞了,艱難道:「只要你幫我這一次,救了我的兒子,我保證,從今往後,哪怕天塌了,也不會再和你有一絲聯繫,至於你和他的事,這二十多年裡我沒有說過,以後更不會。」
楚文山眼裡的淚沒有流下,一句帶著血腥味的稱呼蹦了出來:「母親,求你了。」
殷月娟的臉彷彿遭遇一場冰雹,瞬間蒼白鐵青,她一下子好像老了好幾歲:「你,你怎麼記得這些.......你竟然威脅我?」
楚小桃緊緊抱住父親的胳膊,用自己小小的身體。
幾乎漫長的死寂過後,殷月娟輕輕掰開楚文山的手,輕聲道:「在這裡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