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春寒料峭
天大地大，何處才是一個家？
世態炎涼，人情冷暖，古往今來，又有幾個人能夠掙脫！
臉色蒼白的吳鳴，抬頭看看眼前高聳入雲的山峰。
乾坤道，就在那雲霧深處。
「小花朵，我到了乾坤道，你看到了么，那一夜，你說了要和我一起來的。現在我來了，你呢，你又在哪裡？你是否能夠聽到我靈魂的述說。」
……
紅梅怒放，正是春寒料峭的時節，遠處那綿延起伏的雲風山脈，高處依然還是白雪皚皚，銀裝素裹，不時有幾隻巨大的雪鷹盤旋飛過峰巔。
這一日，北風呼嘯著，天地蕭瑟，一派肅殺之氣，然而在這通往雲風山脈最高峰——天翼峰的山道上，卻是熱鬧非凡，人頭攢動，二條由形形色色的人組成的長龍，沿著山道蜿蜒曲折，煞是壯觀。
這二條長龍，一條是上山的人群，一條是下山的人群，上山的人群要比下山的人群慢了許多，雖然一片嘈雜，人聲鼎沸，倒還算得上井然有序，雜而不亂。
在天翼峰深處，座落著一處令無數修鍊之人無限嚮往的仙家門派，乃是乾坤道。
今天，便是乾坤道開門收徒的日子。
這上上下下的二條長龍，都是帶著孩子前來拜山學藝的人，其中有極其窮困潦倒的市井人家，希望自己的孩子在乾坤道中解決生計問題，順便學得行走天下的高強本領，日後也好衣食無憂。也有極其顯赫富貴的世家望族，希望在乾坤道學得益壽延年、強身健體的神仙法度。自然也有一些別有用心之徒，希望矇混過關，自此混跡乾坤道，學得神仙本領，將來也好打著這個上好的幌子四處招搖撞騙，賣些吃不死人的長生丸、青春丹什麼的，混個逍遙自在，至於乾坤道英名有損，那就與這些人無關了，反正他們沒有感覺。
婦孺皆知，乾坤道只招募十歲以上，十六歲以下的弟子，條件特別優秀的，可以適當放寬到八歲以上，十八歲以下。這些新招募上來的弟子，在乾坤道位於天翼峰上的總道，由資深的長老和弟子審核鑒定，經過等級劃分，資質論證之後，分入不同的類別，交由不同的長老，傳授不同的心法口訣，然後分配到乾坤道遍布大江南北的各大分道之中，生生不息，不斷發展壯大著乾坤道。
此時，在上山的人群中段，有一個青色衣裳，神情漠然的少年，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他仰望著乾坤道那巍峨氣派的山門，眼睛發直。
這少年旁邊一個白鬍子老大爺，一手牽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女，另外一隻手摸著長及肚臍眼的雪白鬍子，這時突然拉住下山人群中的一個紫面老者。
那老者立刻停步。
白鬍子老爺爺壓低聲音問：「這位老友，幸會幸會，今年乾坤道好入嗎？」
老者抬頭看看白鬍子老爺爺，又掃那一臉劣氣的女孩兒幾眼，隨即爽朗一笑，道：「幸會幸會，好入得很啊，今年乾坤道可以說是破天荒的一次照單全收。」
白鬍子老爺爺微微一愣，不免重複了一句：「照單全收？」
紫面老者點頭，道：「不錯，正是照單全收。只要是個少年，身體沒有殘疾，積極上進，無淫褻之氣，十歲以上十六歲以下即可，條件特別優秀的還可以放寬到六歲以上二十歲以下。也不知道怎麼搞的，今年乾坤道居然這麼松，松得簡直都無法想象。想去年也只有五分之四的收徒，多多少少拒收了一些前來求學的人，今年真算得上百分之百了。」
白鬍子大爺聽了，也是大鬆了一口氣，看了看自己牽著的小女孩。
那表情冷漠的少年聽著白鬍子大爺和下山老者的對話，眼睛里也閃過了一些生機。原本心中還有些擔憂，要是自己不能拜入乾坤道，不能得一個免費吃穿住用的場所，以後除了四處流浪，還有何處可去。既然今年乾坤道照單全收，也就沒有什麼好憂慮的了。
紫面老者忽然壓低聲音，對白鬍子老爺爺說：「這位老友，再給你透露一樁我親眼所見的事情，我還看到一個兔子嘴的少年也加入了呢。看來今年乾坤道的入門條件，真不是一般的寬，而是非常之寬，連殘疾兒童，只要稍微看得過眼，就收。」
白鬍子老爺爺也情不自禁「啊」了一聲。
紫面老者嘿嘿一笑，匆匆離去。
少女仰起小臉問：「爺爺，乾坤道每年都收這麼多弟子，能夠保證所教弟子的質量嗎？」
白鬍子老爺爺點點頭，道：「小憐，這你就放心好了，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這乾坤道，雖然廣收門徒，播種無數，灑遍天下，也不是完全沒有制度的，要不然牛鬼蛇神都來，不是早就成為臭名昭著的垃圾門派，如何還能夠混一個『七首』的地位？其最大的成功之處，就在於廣收徒，強訓練，緩出師，可謂是不折不扣的寬進嚴出。」
少女把手指頭從嘴巴里抽出來，「哦」了一聲，然後大大的眼睛看著身邊那冷漠少年。
冷漠少年雖然沒有注意這個小女孩，在聽了白鬍子老爺爺的話，也是為之動容。
白鬍子老爺爺笑逐顏開，道：「更重要的是，乾坤道所有入門弟子，都要經過嚴格的分門別類之後，劃分入不同的等級，高高低低一共有十八個級別，從而進行不同的傳授。所以，絕對不會出現蛇鼠一窩、龍犬一群的情況。」
少女有些好奇，問：「爺爺，還要分等級啊，這樣很有好處嗎？」
白鬍子老爺爺點頭，道：「好處大大。你聽爺爺說，這乾坤道雖然也是強者極強，弱者極弱，平庸之輩更是層出不窮，然而龍歸龍，鼠歸鼠，飛有飛門，跑有跑道，趴有趴坑，這樣就保證了不同層次的弟子各自發展，彼此之間不會造成不利影響，如此最大限度的招納天下人才，提升門派影響力。就算有一些鼠輩，也不會進入主流通道，門中龍輩弟子依然高風亮節，本領高強。昔年孟嘗君門客三千，叱吒風雲的高儒大士雖然不少，雞鳴狗盜之輩也是數不勝數，卻並不影響孟嘗君成為樂善好施的天下大善人，反而恰恰是因為這雞鳴狗盜之輩，才在關鍵時刻，幫助孟嘗君拯救了國家，而千古流芳。」
少女水靈靈的大眼睛眨了好一會兒，才困惑地問：「雞、犬、孟嘗君？爺爺，孟嘗君是什麼，是土豆還是西紅柿？去年我到三姨家蹭飯，就吃過這麼一道菜，叫西海龍君，其實就是炸龍蝦，一點都不好吃，我吃一口就全吐了。這孟嘗君又是什麼菜，好不好吃？那雞和犬都吃孟嘗君的嗎？」
白鬍子老爺爺頓時愣住了。
好半天，白鬍子老爺爺才回過味來，深感自己好笑，對一個小丫頭談什麼雞犬和孟嘗君啊，這樣高深的大道理，還是等人家成年之後再講吧。
白鬍子老爺爺連連搖頭，然後親切地笑道：「好了，小憐，咱們不說雞犬和孟嘗君了，還是說眼前這乾坤道，以後你就是乾坤道門徒了，就連兔子嘴都可以拜入，以我家小憐你這麼優越的身體條件和智力條件，怎麼都是一等一的弟子，划入最高等級，留在這天翼峰修鍊。記住，一定要努力啊，不要給咱們京都金家丟份兒。」
少女點頭，說：「爺爺放心，小憐一定成為高手，決不會讓爺爺的希望落空。」
白鬍子老爺爺歡喜得很，又道：「好小憐，真是寶貝兒。爺爺相信小憐一定可以的。」
少女得這般表揚，變得更乖，原本頑劣之氣也是不見了，而且還虛心好學，問：「爺爺，你再跟小憐講講這乾坤道的等級制度，好不好？」
白鬍子老爺爺自然樂意，道：「嗯，這乾坤道來者不拒，廣得民心，而後按層次不同收徒訓練，可謂是打破陳規陋習的獨家首創，前途無量。因而這乾坤道，不僅能夠入選天下七首，比起那些弟子稀少如砂礫之金的玄令門、普華寺來說，其弟子多了萬倍，可持續發展的空間真正廣闊。而且，你入了天下第一大門派玄令門，非悶死不可，成天只能是自己的左手跟右手交流，眼睛看著鼻子，再找不到第二個人。以你的性格，肯定受不了。」
少女使勁點頭，奶聲奶氣道：「是呀，爺爺，小憐什麼都受得了，就是受不了寂寞呢。」
白鬍子老爺爺抹了抹汗。
旁邊冷漠少年甚感奇怪，這天寒地凍的日子，居然還能出汗？
白鬍子老爺爺咳嗽幾聲，對少女朗朗道：「是啊，就知道小憐進那些人少的門派一定是很鬱悶的，日久必生異心。入這乾坤道則不同了，桃李滿天下，走到哪裡都是你的師哥師姐，師叔師伯，師爺師祖，將來還有數不盡的師弟師妹，喊上一聲，『誰來陪我』，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立馬跳出來幾十個乾坤道弟子，隨你挑，任你選，你可是幸福了。」
少女使勁點頭。
白鬍子老爺爺忽然聲音詭秘起來，小聲道：「還有，乖乖小憐，若不是看在這乾坤道人口眾多，以我「天龍大神」雲遊四海的散仙本領，教你本領真是遠遠勝過這乾坤道了，主要是考慮到你的感受，你總是希望人越多越好，我才忍痛割愛，把你送乾坤道來。」
雖然聲音很小，旁邊這冷漠少年，還是把大概意思聽得清楚，不禁有些吃驚，仰臉看著，想不到這白鬍子老爺爺竟然是「天龍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