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母愛」和母愛
太后就那麼笑意盈盈看著明德帝，那笑容看上去溫和無害。
可她眼中隱藏的威嚇，只有同她做了三十多年母子的明德帝感受得到。
太后，又在威脅他。
往常，當太后如此看著自己，明德帝定會惶恐妥協。
這一次，大概明德帝的心被傷的足夠徹底，許多事，他反倒不那麼在乎了。
明德帝深吸口氣，邁步走回御案之後坐下，他心疼的看了眼在林四懷裡困得不行，還強撐著的小閨女。
眼神不可避免的又看向林四和林九，兩個暗衛虎軀一頓。
皇帝用這般可憐巴巴的眼神，看，看著他們，他想要作甚？
明德帝思忖片刻，苦笑一下，提筆寫了張紙條，將東西交給林九吩咐道：「將這個交給皇后，小公主累了，先帶她去皇后那裡吧。」
蕭錢錢困得不行，隱約聽到明德帝聲音，眼睫顫了顫。
明德帝看得心頭抽痛，他真的不是個合格的父皇，上天要他聽到閨女心聲，真是莫大恩賜。
他湊近小公主耳邊輕聲道：「好孩子，父皇知曉你擔心我，放寬心，父皇這就向你母后要點暗衛，今日誰也救不了齊王。」
他聲音低低的，太后和齊王疑惑的看向他，卻也沒聽到他究竟跟個小嬰兒說了什麼。
聽到父皇的話，蕭錢錢總算放寬心，又打了個小哈欠，這才安心睡去。
明德帝看著林四和林九離開御書房的背影，不由悲哀一笑。
曾幾何時為了得到皇後手中兵權，他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原本，他是打算兵權到手后，就將林家暗衛盡數坑殺。
畢竟林家暗衛盡掌大夏情報，又只忠心於林家，這樣駭人的勢力他無法掌控在手，理應毀掉。
如今，明德帝內心自嘲不已，他竟也有請求皇后幫忙的一天。
可想到方才偷偷離開的那個看門小太監，又想起他信任不已的大太監趙懷。
心中，疑竇頓生。
趙懷，可是陪伴他快十年的大太監，還是他親自選得人，應當不會做背叛他的事……吧？
一直候在御書房的趙懷，是真的沒有發現有小太監去給太后通風報信，還是他刻意縱容？
這許多事，真的不能深思啊。
明德帝深吸口氣，打起十二分精神在林家暗衛還未到來前拖住太后。
儲秀宮。
皇后雷厲風行，賜了吳貴妃一杯鴆酒。
整個儲秀宮殺的殺抓的抓，順便她連鳳棲宮內，吳貴妃和太后安插的人也都全部料理了。
這不查不知道，一查皇后快要嚇死，就連她家錢錢的奶娘，都有太后安插的人。
那可是奶娘啊，皇后緊緊握拳，目光往慈寧宮方向瞥了一眼。
收回目光時，遠遠看到林四和林九正往她這邊快步走來。
二人步行速度很快，但步伐沉穩，待二人靠近皇后才看到林四懷中的錢錢。
她快走幾步迎上去，遍布寒冰的臉上現出慈愛笑意，看著女兒睡著的容顏，簡直歡喜的不行。
林九趁機低聲將御書房的事稟報了，並將皇帝寫的紙條呈給皇后。
皇后看向紙條，面上笑意收攏，她低聲吩咐林四，「抱好小公主。」
「是，」林四同樣低聲回答。
皇后這才打開紙條，上頭同明德帝容貌不相上下的俊秀字體，讓皇后呆了半晌。
片刻后，她無奈搖頭，明德帝這狗東西，不論內在如何，外表還是很能唬人的。
他不但樣貌極好，身姿偉岸，體態優雅，就連琴棋書畫都讓人無可挑剔。
皇后撇撇嘴，但那又怎樣？
還不是被自己親母后和親皇弟算計背叛，她略微思索一番，低聲吩咐幾句。
林九立刻領命去辦，皇后這才沉聲問，「鳳棲宮可收拾妥當了？」
立刻有暗衛前來稟告，「回皇後娘娘，鳳棲宮宮門口還些許血跡需清理。」
皇後點頭，「傳轎攆吧，路上走慢些，到鳳棲宮估計味道也該散盡了。」
「是，」暗衛領命要去傳信，皇后又開口吩咐，「告訴林家軍的人，不必藏著掖著了，光明正大整備軍隊便是。」
暗衛眼中一喜，聲音依然毫無溫度，「是。」
皇后這邊吩咐完畢，御書房內太后已看過了所有罪證。
她心內腹誹，齊王啊，她家這個猴兒，簡直，簡直也太心急了，也太不小心。
怎能就這麼讓蕭承璽輕易發現罪證，這些東西難道不應當及時銷毀嗎？
思及此，太后逐漸瞪大眼睛，好啊，好個吳有貴，這是信不過齊王，給自己留後路吶。
太后嘴唇抿了抿，片刻后她痛心疾首看向明德帝，「承璽，承璽原諒你弟弟吧，他定是受人挑唆，畢竟他年紀還小。」
明德帝……
一臉無力看著太后，又看向只比自己小三歲的齊王，不由冷笑，「呵，31歲的人，您說他年紀還小？」
「皇帝，」太后一臉不贊同看著明德帝，「你怎麼說話呢？這是你對母后的態度？是你對皇弟的態度？本宮自小便是如此教導你的？」
說著，滿眼譏諷憎恨看著明德帝。
明德帝內心不由一顫，母后的這種眼神，是他從小到大的夢魘。
每每母後用這樣的眼神看他，他必定驚慌失措，然後無條件無底線滿足她的所有要求。
如今，他再看太后這樣的眼神，不由竟想起皇后看著簫允和錢錢的眼神。
那般喜愛，那般包容，那滿眼的愛意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到。
林千月，會用母后這般譏諷憎恨的眼神，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女嗎？
絕不會。
即便他不喜林千月手中，握有近二十萬林家兵權，可也不得不承認，她是個好母親。
她恨不能將世間所有美好的一切，都給予自己的一雙兒女，如若有人膽敢用母后這樣的眼神望向林千月的兒女。
明德帝苦笑，恐怕林千月會不惜一切代價撕碎那人，提前為自己的一雙兒女排除隱患。
再次看向太后，明德帝已心如死水。
他轉移目光望向御書房外，沉聲吩咐：「御林軍何在？」
片刻后，一隊身著暗紅甲胄，神情冷肅的御林軍在御書房門外集結。
明德帝站直身子，將雙手背在身後，看向站在太後身后低垂著頭的齊王，「將太后幽禁慈寧宮，齊王打入天牢。」
御書房內一片安靜……
門外，明德帝親自挑選的御林軍們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