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方叔，你可別聽我爸的，他就是個二百五，等明年一開春，這滿山遍野指定開滿鮮花。」

「誒，有哪個女娃子，這樣說你爹的。」

李大福白了李薇一眼，又繼續道：

「是啊，老方，好歹我們還活著，等明年一開春，我們把糧食種下，生活會好的。」

方平最後還是沒有把他看見的事情說出來，說出來又有什麼用，也不知這世間還有多少人能活在這個世界上。

「方大哥，外面已經是火燒連雲，我們還是先把洞蓋上吧，這烏煙瘴氣的，還是等燒完再說。」

方平看著漫天的煙塵，那火光蔓延天地，難道自己還不到三十歲的人生就這樣註定了嗎？失業他認了，可現在要是連命也被拿走了，他不服，但那機器人的紅色雙眼，如夢魘一般，揮之不去，他咬著牙，目眥欲裂，大罵蒼天：「賊老天，我方平此生定與你抗爭到底！我命由我不由天！」

突然，蒼穹之上一道驚雷炸響，瓢潑的大雨如天河傾倒。

「這孩子，你怎麼罵天老爺呢！老天爺，你莫怪哈，他就是個小娃娃。」

「媽，我沒事，你看，我罵了一句，它就開始下雨了。李微，你去把洞口蓋上，露出一個盆大的孔，用蚊帳做的帘子蓋住，讓空氣流通。媽，你去熬點稀飯，爸，李叔，我們收拾東西，明天一早出發，我們去九道灣。」

「去九道灣幹什麼？那裡除了一個水壩。」

「爸，你還想在這黑燈瞎火的地方待下去？」

「哦…，還是你小子聰明，那邊有電啊，但是這火沒燒到那邊吧？」

「老方，頭幾年承包電站旁邊荒地的老闆蓋的那個三層樓，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旁邊又是水壩，燒不著的。」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五人便背了東西往九道灣而去，方德貴身上背著那台二手超算DGX-1，方平用手托著，不是他不想背，確實太重了，他這副沒有干過重活的身板，還真背不起。

當時他本不想把DGX-1弄進古墓，但方德貴年輕時候也在網吧玩過遊戲的，知道這玩意兒便宜不了，硬給搬進了古墓，讓方平哭笑不得。

結果果然只有這件貴重的東西保存了下來，連他那台純電車，都已經燒成了空架子。

方平的家離九道灣大約有七八公里的樣子，李大福與方德貴輪換著背，二人原來都是在城裡打工的，尤其是李大福，在搬運公司干過，這點重量根本算不上什麼。

但三人也走了將近兩個多小時才到九道灣，不過剛翻過一座山，到了山頂處，眼前便是一片紅，此時旭日東升，秋日的紅葉五彩斑斕，閃出道道金色的光芒。

李薇不禁讚歎道：「好美啊！」

山腳下，一座不太大的水壩立於兩山之間，它的旁邊還有一座黑頂的三層小樓，不仔細看，像是一塊巨石橫亘在半山腰上，它的外側，一條近三米寬的沙石路彎彎繞繞直通向外面的世界。

方平心道：「還好這裡地處偏僻，以前下方居住的人在修建水壩的時候已經搬遷了，要不然也難逃被毀的命運。」

方平站在山腰向下瞭望，三層小樓被圍牆圍起，上面布滿環狀鐵絲，四周還有好幾個監控攝像頭，也不知這幾個監控是否還能正常工作，他不敢賭，那紅色雙眼的黑色機器人讓他心生恐懼。

天上還有數萬顆低軌通信衛星，無論是星鏈還是天鏈，任何的輕舉妄動，都會暴露自己。

「爸，李叔，你們在這裡等著，我下去看看。小薇，麻煩你務必照顧好我媽！」

「方大哥，你要小心！這裡交給我。」

實際這個時候，大家現在是何種情形根本就不清楚，即便是方平，也只是猜了個大概。

方平順著盤山的沙石路，靠著山邊前行，在接近圍牆的時候，他看見圍牆上一角的攝像頭正對著路口，與他的位置差不多呈六十度夾角，他不敢繼續前行，這裡是電站，應該有電，只是不知道有沒有信號，這麼偏僻的山區，網路信號很可能來自於低軌衛星。

為了確認自己的猜測，他順著沙石路的斜坡向上攀爬，那些攝像頭都是朝向幾個路口的，並未朝向斜上方茂密的樹林。

方平透過半人高的野草與雜樹，發現在三樓的房頂之上果然有幾個小巧的白色裝置，他曾經在網上看見過，這是天鏈的信號接收器，外觀與Spacex星鏈的接收裝置極為相似。

他還發現，院子後面有一輛黑色的電動皮卡，靠山邊的一方是巨石壘成的堡坎，在三層小樓前方院子靠圍牆處有幾台巨大的空調外機，如此近的距離，沒有一點噪音，想來沒有開機。

方平發現整座小樓一共十個攝像頭，圍牆與三樓樓頂四個角各一個，大鐵門上面有一個，進入大樓的大門上面也有一個，粗看之下，毫無死角，但是方平很快發現，這些攝像頭與牆面的角度遠大於六十度，如果靠牆而行，基本可以避開，但是如果對方遠程遙控改變角度的話，一切就不好說了。

方平沒有繼續觀察，而是迅速按原路返回，怕家人等得著急。

「方平哥，那三層的樓房有人不？」

「我沒看見，應該沒人，這麼偏僻的地方，加上核爆后，這裡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根本沒辦法長時間生活。我們出來兩個多小時了，身體在外暴露時間過長，就算空氣中只有微弱的輻射，估計也會對身體造成影響。爸，你對這裡熟，這裡有沒有可以躲避的山洞或是防空洞？」

方德貴一愣，隨即道：「這裡還真有防空洞，八十年代修建電站的時候，你爺在這邊做工打石頭，開山放炮的時候，炸出一個溶洞，有一年放暑假，天氣熱得不行，你爺就喊我去那裡避暑，那真是涼快得很。」

方德貴一邊說著，彷彿又回到了年少的時光，整個人容光煥發，眼裡都帶著光。

「那還等什麼，我們先過去安頓下來，晚上的時候，我再過來看看。」

幾人跟著方德貴從山腰下來，又從山腳下沙石路找了一條上山的斜坡，深一腳淺一腳跟著方德貴走，原來那溶洞的位置正好在三層小樓後院石頭砌成的堡坎後面，洞口周圍已經被野草和雜樹掩蓋。

洞口不大，進去之後，卻內有乾坤，亂石嶙峋，進入洞內七八米后，還有人活動的痕迹，灶台，石凳一應俱全。

李大福笑道：「老方，我怎麼不知道這裡有如此好的地方呢？好傢夥，不帶我玩？」

方德貴白了他一眼：「你那時都沒有出生，怎麼帶你玩？」

李大福傻笑道：「呵呵，那倒是！」

「我們這回帶的糧食只夠十來天的，過兩天，還得下去一趟才行。」

「爸，不著急，那院子里有皮卡，如果可以充電，到時我開車下去拉。」

眾人收拾好物件，吃著高慧蘭烙的大餅，喝著洞內接的山泉，劫後餘生之感襲上心頭。

「平娃，這以後可咋辦，你個男娃娃，還沒結婚，難道我們要在洞里過一輩子不成。」

高慧蘭邊說又邊看向坐在她對面的李微，心裡琢磨著，是不是該開這個口，但那女娃子今年只有十八歲，自家那娃都快三十了，年齡差得有點多，想了半天，最後還是忍住沒開口。

幾個人邊吃邊喝，但各有心事。

「方平哥，等會你去下面的時候，可不可以帶上我？」

李大福道：「小女娃子，好好待在這裡，可別給方平添亂了。」

「爸，我今年都十八了，都是成人了！哪裡小了？」

「小微聽你爸的，我一個人行動也方便。」

眾人起了一個大早，此時都累了，李大福與方德貴很快便呼呼大睡起來，只高慧蘭與李薇在收拾碗筷。

「方大哥，把你換下來的那件衣服給我，那邊有一汪清泉，正好我拿去洗洗。」

「不…不…,還是我自己去洗好了。」

旁邊的高慧蘭越看李薇，越是喜歡，於是道：「平娃，你把衣服給小微，去休息一會，你不是下午還要下去嗎？多睡會，才有精神。」

「是呢！方大哥，就順手的事。」

方平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從箱子里拿出昨晚換下的衣褲遞了過去。

「謝謝你，小微！」

「方大哥，你跟我客氣啥，要是沒有你，我和我爸現在估計命都沒了，我一輩子感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