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業

2028年3月17日，方平離開了他工作三年的公司，十六年的日夜苦讀，最後換來的卻是被裁的消息。

最可笑的是，正是由他們這群學計算機、學人工智慧，曾經所謂的天之驕子親手葬送了自己的工作。

「去他媽的ChatGPT！」

方平讀研究生的三年時間裡，大到上市公司CEO，小到市場里賣菜的小販，都在談論人工智慧，ChatGPT、Sora，大模型，誰知畢業不到三年，率先被裁員的就是他們。

方平一人走在熟悉而陌生的都市街頭，眼神變得黯淡無光，偌大一個城市，竟無自己的立足之地。

「累了，毀滅吧，趕緊地！」

突然方平褲兜里的手機震動起來，他摸出來看了一眼，是自己父親的電話。

方平把電話接通，那頭響起了一個熟悉而蒼老的聲音：「平娃，新聞上說天躍公司裁員百分之六十，沒有你吧？」

方平明顯感覺到父親的聲音有點顫抖，他強行擠出一絲笑容：

「當然沒有我了，天躍公司怎麼能離得開我，兒子可是村裡的驕傲，爸，天氣漸漸熱了，記得熱了要脫，冷了要穿，注意保重身體。五一放假，我就回來看您！」

「你花那些錢做什麼，留著找媳婦，還有，昨天，你媽在竹林里掰了一些新鮮的竹筍，我今天剛趕到鎮上給你寄過去，可新鮮了，你記得要吃，別放幹了，這回弄了不少，記得給你們領導和同事帶點。」

「爸，他們又不缺這些…」

「你這孩子，技術能力再厲害，你不會處理好關係，只會做，不會說，能升職加薪嗎？這些雖然不值什麼錢，但總歸是個心意。」

方平聽父親還要繼續嘮叨，便趕緊說道：「爸，不跟你說了，同事找我有事！」

「好，好，你忙你的，記得要節約，找媳婦的事，你要放在心上，你早點結婚，我們還能幫你帶孩子，你看看，你的同學，好多孩子都上小學了。」

掛掉電話的方平，更加茫然，中午火熱的陽光讓方平全身發熱，也是奇怪了，才三月中旬，中午有時的溫度已經快超過三十攝氏度了，他記得上個禮拜，自己還在穿羽絨服呢。

「哎…」

方平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此時此刻，他有一種極度的無力感，不知道為什麼三年來的努力工作，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或者這就是早已註定，幾年來，人工智慧在理論上已經沒有重大突破，各大公司都只是在堆晶元、堆算力，建電站，專門用於人工智慧計算的晶元的計算能力幾年來，翻了上千倍，全球不到五年，投入了將近幾十萬億美元。

他方平曾經也以為自己會是人工智慧浪潮中的一員，直到上個月，國外某全自動編程大模型開源，直接終結了大部分程序員的前途。

方平一路遊盪，不知不覺來到一個自己常去的麵館門前，現在已經下午兩點，麵館內一個顧客也沒有。

「老闆，來碗牛肉麵！」

「好的,先生，請稍等！」

方平一愣，不再是那老闆熟悉的聲音，而是一個溫柔的女聲，他心裡納悶：「這是換老闆了？」

他透過取面的窗口看過去，裡面空無一人。

方平正疑惑之際，一個人形機器人端著一碗牛肉麵走了進來，他全身上下散發出銀色的光輝，頭部的顯示屏上面跳出一個二維碼。

「先生，您好，您掃我，還是我掃你？」

方平卻問道：「以前的麵館老闆呢？」

「不好意思，先生，我不知道。」

「那還是我掃你吧！」

方平掏出手機，對著人形機器人頭部顯示出的二維碼，利落的完成了掃碼！

「先生，請慢用！」

方平看著熱氣騰騰的牛肉麵，小塊的牛肉，切得整整齊齊的嫩綠蔥花和香菜，他深吸了一口，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

面很勁道，湯味濃郁十足，方平轉身看了一眼站在麵館後面的人形機器人，那機器人頭部的顯示器上面立馬露出一個微笑的表情。

「先生，您有什麼需要嗎？」

方平尷尬一笑：「沒有，面很好！」

方平吃完面起身，那人形機器人將他送到門口，禮貌周到，最後還不忘說一聲：「先生，你慢走。」

方平走在前面，卻很不自在，彷彿一雙眼睛在盯著他。

他抬頭仰望蒼穹，SpaceX與國內數萬顆近地通信衛星正沿著預設好的軌道高速飛行，鏈接著地面無數的各種終端，全球用於運算的電力超過了總共的百分之三十。

方平喃喃道：「都瘋了，都瘋了…什麼鬼風口，跟我這種屁民有什麼關係，這兩年無數的機器人擁入工廠，但他又得到了什麼？」

茫然之間，方平想起了小時候，他在村裡河塘摸魚的日子，但那些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整整一個月，方平過得昏天黑地，投出去的簡歷，石沉大海，幾大頭部公司，連續裁員…，但這僅僅是冰山一角，資本的逐利，最終拋棄了他們這群碼農與其他行業的普通勞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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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平丟失了最後的希望，帶著行李，開著車，準備回村，那些都市的繁華，與他無關。

方平把車停在村口，站在石拱橋上，迎著春風，望著兒時嬉戲的小溪，思緒萬千。

「平娃子，你回來啦？」

「啊，回來了！」

方平下意識的回答道，他轉頭望去，住他們家河對面的李大福正開著電動三輪從橋上經過。

「李叔，你這是？」

「去趕集，買點東西，過幾天就是五一節了，我家那女娃子要回來，準備點東西，你有空到我家坐坐，我那女娃子今年高三，六月份就要考大學了，你們年輕人多聊聊。」

李大福將車停到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包壓癟了的煙，抽出一支遞了過來。

方平連忙擺手道：「李叔，我不抽。」

李大福站在方平旁邊，手從另外一個袋裡掏出打火機，點燃后深深吸了一口，青煙在嘴角與鼻孔處盤旋，隨之便輕輕吐出，煙圈在空中飄散。

「平娃子，你在大廠工作有經驗，現在上大學，報什麼專業好？」

李大福只有四十來歲，但看上去比城裡五十歲的人還老，皮膚黝黑，眼角的皺紋都能夾死蚊子，方平記得他剛上大學的時候，李大福曾在建築工地做散工。

李大福突然發問，讓方平有點措手不及，這幾年人工智慧火得不得了，計算機已經成了爛大街的專業了，但是架不住從業人口多，若是沒有出現突然的大裁員，人工智慧仍是風口。

方平尷尬笑了笑，但李大福那發著亮的眼睛還盯著他，讓他不得不說點什麼。

「哎，李叔，畢業好幾年了，我也不太清楚啊！」

「哦，那樣啊，你這次回來待幾天？」

「休了年假，可能十來天吧。」

方平有點心虛，只能先扯個謊應付著。

二人又聊了幾句，李大福才開著電動三輪往鎮上的方向而去。

方平到家的時候，母親正在菜園忙碌，自動駕駛level4級別的純電車相當安靜，即使只有幾十米遠的距離，方平的母親仍在埋頭幹活，仍沒有注意到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