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婚後(上)

第四章 婚後(上)

一覺從當日下午睡到次日清晨,無人打擾。***

醒后,象徵吉祥如意的龍鳳燭早已煙消熄滅,春末的寒氣在清晨尤為凸顯,冰冷的空氣伴着呼吸溢滿胸懷。身上蓋的薄被早不知被撲騰到哪裏去了,熙樂只覺得手腳都被寒氣浸透,不自禁打了個冷戰。

「研畫,來人——」清脆的嗓音竟被沙啞取代,喉嚨火燒火燎的疼痛,頭也越漲起來。熙樂模模糊糊聽到有人來人往的聲音,頭實在昏沉,只想閉了七竅,就隱約記得被人硬灌了苦藥,不由自主又陷入沉睡。

再次醒來,仍是一室冷清,四下看看,周圍還是一片古香古色。

研畫守在床邊,點頭打瞌睡,熙樂拽了下研畫衣衫,她一個激靈,猛地抬頭愣了幾秒鐘,哇的哭出聲來:「公主,您嚇死奴婢了!您昏迷了三天,奴婢還以為,以為——」

「以為什麼呀,整天的胡思亂想」。熙樂啞著嗓子,笑着回應。不就是感冒嘛,整的和得了天大的病似的。

「奴婢該死,是奴婢嘴笨,公主是天女,天女怎會有事,天女是有菩薩保佑的。」研畫鼻頭微紅,眼角掛淚,語無倫次地焦急表達,讓熙樂突然感覺到研畫對她的依賴。

三天時間,這姑娘眼瞅著瘦了一圈,原本嬌小玲瓏的身材更顯單薄,熙樂心中湧上感動:「把眼淚抹乾凈,換別的宮女來侍候,什麼也別說你趕緊的休息去。小臉憔悴的真讓人心疼。」

研畫怎樣都不同意,執意守着熙樂,最終在侍候完熙樂梳洗后,被她強硬的推出去歇息了。

替換來的四個宮女原也是無憂公主的陪嫁近侍,換成熙樂后她們曾露宿時輪換服侍過,那時熙樂剛穿來沒多久,極不習慣做什麼事都前呼後擁的麻煩,就只喚對脾氣的研畫每日陪伴,把其他的七個打到看不見的地方去了。

這四個眼熟的宮女上崗后商量好似的集體低垂目,不不語。熙樂起身她們「唰」貼在身後,坐下她們「嘩」散開立在兩側,一挑眉嘆氣又嘭嘭嘭雙膝跪下,問個話全『王妃恕罪』、『王妃饒命』喊個不停,滿副戰戰兢兢,脖子不即就要和腦袋分家的悲愴模樣,弄得熙樂難受至極!

「王妃,新田王朝步驚風將軍求見。」熙樂心煩不耐、快不能自控的的時候,有婢女屋外小聲傳話。

她一驚,緊忙壓下煩躁,理定心緒,吩咐:「去傳吧!我在外堂見他。」

婢女應下離去,熙樂移步外堂等候,四個尾巴緊貼在她身體兩側,就像包公審案時站位的張龍、趙虎、王朝、馬漢,無比想念睡覺的公孫策。

沒一會兒,門外傳來的鎧甲碰撞聲打斷熙樂遐想,一個頭戴紅纓盔,身着銀白甲,國字臉、絡腮鬍的軍人跨門而入,他進門後向熙樂行了標準的軍禮。

這人身材魁梧、目光堅定。

熙樂居上坐細細打量面前這看不出年紀的將軍,滿臉醒目的鬍鬚別具特色,直接將他的年齡、相貌掩埋了,只是裸露在外的臉龐黝黑。

「步將軍今日來見,是有要緊事嗎?」熙樂面帶微笑示意男子起身坐在她右下方,溫婉的語調緩衝了空氣中步驚風身上散出來的陽剛霸氣。

「王妃身體可已安康」步驚風挺直坐定后抬頭看向熙樂,眼神中透漏幾多關懷。

熙樂玉簪輕挽髻,額際垂下流蘇,一身月白色繡花長裙,外罩淡藍色錦緞薄衫,不施粉黛的瓜子臉上仍有淡淡的病容,看步驚風眼中關心的神色,暖心道:「已經沒事了,多謝將軍掛心。」

「如此甚好!」步驚風炯炯有神的雙目望着熙樂,話鋒一轉說:「王妃聰慧過人,此次託病助臣等留在皇城,臣感激不盡。只是懇請王妃以後如諾再遇此等況,且不要輕拿自己身體做籌碼。有事著人通傳臣下,臣自會全力解憂!」

熙樂收起笑容,莫名其妙看着步驚風。此反應讓步驚風有些不滿,他接下來的話口氣嚴厲起來:「臨行前皇后授命於臣,讓臣無論如何都要護得王妃安全,可您罔顧勸阻,三番兩次不愛惜自己身體,如有萬一,讓臣等如何交代!臣死不足惜,難道您就不顧念遠在新田的母后嗎?」

什麼跟什麼,一大早跑來訓斥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不就感個冒嘛,把皇后搬出來壓,真討厭。熙樂本來氣就不順,這下子心裏更堵了!剛見步驚風產生那絲好感,也被他接下來這通話打散消失無形。

來秦盾國路上時候,熙樂只偶爾馬車外見過步驚風策馬的身影,當時覺得不會同他有什麼牽扯,所以未進行深入了解,更不知道以前的熙樂是不是同他熟識,可惜研畫不在,熙樂不敢擺公主的威風,只好憋屈自己收起散漫鄭重其事的保證:「步將軍請放心,熙樂以後定然愛惜自己。」

果然,她的話讓步驚風面部表柔和下來,也不再揪住此事不放,他轉移話題,緩緩道出近日完成的部署計劃。

熙樂邊聽步驚風稟報邊暗自驚嘆,沒想到步驚風行刻板、自以為是,腦子卻挺靈活的。到目前為止,他基本已將帶來的八百軍士按照所需安置妥當。

步驚風將八百多人分組,二百編入王府為護衛,其餘人或為工、或為商、或為官家奴僕,分批打散陸續隱入秦盾國。軍中自有一套獨特的聯絡方式,藉此收集信息,關注他想獲知的報。

「臣為侍衛統領,就跟隨王妃左右,護衛王妃安全。」步驚風說這話直接了當,沒給熙樂留有拒絕餘地,熙樂很討厭步驚風這樣不尊重她。於是不再回應,以沉默反抗,希望步驚風知難而退,可惜那廝只悟透一半意思,倒是告退了,退之前留下一句話:「王妃不語既是應允,臣就回住處收拾行裝。」

不容熙樂出反駁,自顧起身離去。

熙樂站起又坐下,盯住步驚風離開的筆直背影,憋悶不已,同時又有些疑惑。

這不是皇權至上的時代嗎?自己不是步驚風現任頂頭上司嗎?步驚風怎麼就可以不尊重甚至毫不在意她的意見呢?她身邊的小宮女都拿自己當女魔頭,他怎麼就不害怕呢?

想不明白,又煩,頭疼的厲害。

沉默了好一會,熙樂猛地站起,指向一眉清目秀的小宮女道:「你,陪我出去透透氣,其他人待在屋子裏不用跟了!」

剩下那三個明顯鬆了口氣,被點到名的那個臉色刷白,噗通一聲跪地不起,哆哆嗦嗦說:「王妃大,大病初癒,外,外頭風大,出去恐,恐——」

「孔什麼孔,都是坑我也不怕!」看她那副我命休矣的模樣,讓熙樂又氣又笑:「說吧,為什麼阻止我出去,要聽實話!」

那宮女看了身邊同伴兩眼,牙一咬,心一橫,磕磕絆絆訴說起來,講完后,熙樂突然現,有很多時候,假話比實話要好聽很多。

原來,索明哲大婚之夜未歸的事,這三兩日已編成故事,在王府內被傳得沸沸揚揚了。傳播最廣泛的兩個版本一個是王爺另有所愛,故意冷落王妃;另一個是王爺怕新田公主日後在王府嬌狂蠻橫,先來一個下馬威!兩個版本的結局均是她受不了刺激,大病不止。

熙樂剛醒來未曾得知,可身邊這些被打出去的宮女卻連帶着受了不少譏諷,面前這小宮女許是害怕她出去透氣,聽到風風語受傷害?她無奈暗嘆,上前幾步扶起牙齒微顫的宮女,平和地說:「外頭的確風大,我病剛好,就不出去吹風了,回榻上再睡一會,你們都退下吧。」

四人聽話的陸續倒退出屋,人走空后,熙樂便慵懶地把自己埋進貴妃軟榻里,愣愣瞧向頭頂粗壯的雕花橫樑,無力感再從心生。

人在思維定格后還要去適應與之前生活毫無相關的新的環境很痛苦,對於熙樂來說,最痛苦的是不知道未來還有什麼環境需要她不停的適應。她本以為和親路上的朝夕會是今後生活的全部,誰知又生出如此多的事端。

以前,熙樂是家中小女,乖巧聽話,遇事從不動腦子,只是問了爸爸、媽媽、哥哥,然後照着認真去做。她習慣了家人的照顧,初中時家人同她說要好好學習,於是熙樂考上了高中,高中畢業家人又同她說醫生這個職業不錯,於是熙樂報了醫科大學,讀大學期間家人尤其是哥哥,以過來人的深沉開導她說女孩子早戀不好,學業為重,於是熙樂孤身於學海中四處漂泊,瀟灑揮別數艘掛着橄欖枝的愛方舟,其中還有一艘如泰坦尼克號般威武雄壯。

那是熙樂至今最後悔的事。

如果登上了泰坦尼克號,她上班就會開着四個軲轆的平治小轎車,怎會因駕着11路大踏步掉下水道里!

可惜這後悔是無效的,時間總不能重新來過。回想過去總是越扯越遠,貴妃躺椅上綢緞的絲滑觸覺提醒熙樂不能老做白日夢,現在過着的,才是真實的生活。

不能老想着依賴別人,要獨立起來,還要探索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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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樂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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