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送刀

潘蘋站在自家樓下，有些茫然地看著王洛駕車遠去，腦子裡還迴響著王洛的話。

「不是咱倆要去哪，而是我要去市裡跟他們匯合……你只要回家睡覺休息就行了，接下來的事就和你沒關係了，你也什麼都不知情，這是我和你姐對你的保護，懂？。乖，你會沒事的，放心吧。」

「你怎麼知道我會沒事？」潘蘋記得當時自己反問了兩句，這是反問第一句。

「因為你姐肯定會抗下所有。」王洛回答。

「為什麼？」這是潘蘋的反問第二句。

「因為剛才電話里，你姐讓你趕緊跑……意思還不明顯嗎？潘蘋同學，你這麼冰雪聰明的人，還需要我浪費口水，掰開揉碎了解釋給你聽？」

潘蘋直接被干沉默了。

是的，不需要解釋了。

潘蕾讓她趕緊跑，其實是兩層意思。

第一，潘蕾讓她跑，不是真的讓她跑路……能往哪兒跑？她一個沒啥資源的小女生，根本跑不掉的。潘蕾的真實意圖，其實是讓她避避風頭，躲個一年半載的，等塵埃落定了再回來。

因為潘蘋也涉案了，至少也是一個知情不報、窩藏包庇的罪名……真被在這個節骨眼上被一鍋端了，那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只能一起被判了。

第二，潘蕾叫她跑，未盡之意就是她會抗下所有，否則為什麼叫她跑呢？帶著罪名跑，那不就是通緝犯嗎？沒有意義。

兩者結合起來，就很好理解了……潘蘋先躲起來避避風頭，等堂姐潘蕾把所有的罪名抗下，案件結束，塵埃落定，潘蘋再低調回來，該塞錢塞錢，該一問三不知就一問三不知，地方上總不好重啟案件，再把潘蘋審一遍吧？

牽扯到縣委書記的大案，絕對夠資格上省常委的會議了……這麼大的案子，得牽涉多少說得清、說不清的人和事？好不容易結案了，你地方上說重啟就重啟？誰給你的腦袋？

這就是潘蕾真實的意圖。

至於，為什麼說的這麼……含蓄，在那麼緊急的關頭，潘蕾都沒有直言不諱地說清楚，就不怕堂妹潘蘋犯糊塗嗎？

不怕的。

因為潘蘋早慧，就算沒有王洛的提醒，潘蘋也有足夠的魄力和對堂姐的無條件信任，先跑為敬……事後冷靜下來，她很容易就能想明白其中的關竅，然後做出正確的應對。

至於為什麼不直說……提防隔牆有耳唄。

沒有這種心機，前世的潘蕾是不可能全身而退，還能順利移民國外的。

沒有這種心機，前世的潘蘋也不可能成為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女富豪。

開玩笑，富豪，還是那麼漂亮一年輕女的……那就是塊誘人的唐僧肉，一個小小的村長，一個街頭亂竄的痞子，都敢惦記著啃一口的好嘛。沒有點兒自保能力，你就是沒錢也沒消停日子過的。

所以，潘蘋回到家以後，頭一次，她認真地思考堂姐和自己的關係……從小堂姐就對她極好，可她卻瞧不起堂姐做了老頭子的情人，心裡更是打著精緻利己的小算盤。

但堂姐那樣的人精，難道就看不出來她心裡的小算盤？

看的出來的。

但，堂姐還是義無反顧地對她好，替她扛下所有。

不知不覺，潘蘋已經淚流滿面。

許久以後，潘蘋突然從床上直挺挺地坐起，自言自語：「不對！王洛那傢伙肯定不是去市裡的，否則他當時就沒必要讓那個董大少直接和我姐聯繫……」

「那他打算去哪呢？」

潘蘋默默地回憶著從傍晚以來，王洛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只覺得這少年，和她印象里那個英俊帥氣、天真無邪，但是傻乎乎、楞呼呼的少年……完全判若兩人。

現在的王洛，輕鬆寫意地打破規則、玩弄人心、算無遺策，充滿了神秘感……神秘又強大！

這樣的少年，對青春期的少女來說，是無與倫比的致命吸引。

關於這一點，開鬼火的黃毛可以證明。

不過鬼火黃毛只會踐踏法律、欺負弱小，粗野下流，太low！只有那些表面清純、內心叛逆的所謂的乖乖女才喜歡。

潘蘋喜歡的、崇拜的，是王洛這種，既年輕帥氣，又能輕鬆將她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強人……不夠強的話，只年輕帥氣也是可以的。

這其實也是前世潘蘋的選擇。

想著想著，潘蘋慢慢地俏臉潮紅，渾身發燙，扭捏於毛巾被中，不斷發出抒情的語氣助詞。

在雲間愉快暢遊的時候，潘蘋忽然分心想到，吳迪這心機小燒杯肯定還不知道，王洛已經變得這麼厲害了，她還說等幾天要是王守正還沒出來，她就跟王洛分手……

呵呵，這個傻子，好想看到她將來追悔莫及、跪地哀求王洛的樣子。

對，她去勸退王洛的時候，我也跟著去……王洛那麼強的人，怎麼可能容忍一個傻子分手他？王洛一定會狠狠地羞辱吳迪那傻子的……好想看！吖……

就在潘蘋滿頭大汗，滿足地沉沉睡去時，王洛已經來到江城，認準喬明的車牌號，抱著二十多斤重的賬本，直挺挺地沿街跪下。

車子開出去十幾米遠，停下，又倒了回來。

司機是個沉穩的中年人，他滿臉警惕地看看左右，然後才看向王洛。

王洛不等他問話，搶先開口：「這是桂花縣紅星鋼廠的暗賬，我是桂花縣縣政府副秘書長王守正的兒子王洛，今天是王守正被紀委帶走的第四天。」

司機頓時怔住，好傢夥，今早這真的是……嘖！

司機拿走了王洛的黑包，一個秘書模樣的中年人下車來，帶王洛上了另一輛車，在一間辦公室里等著。

王洛絲毫不慌，走到這一步，他的……不管是所謂的責任，還是努力，都已經到頭了。把刀送到恰當的人手裡，接下來就沒王洛什麼事了。

而且，王洛也不打算摻和了，這本也不是他能摻和的起的。

逆天改命需儘力而為，但也要適可而止，不是力氣大就能破一切的，否則秦之後就不是東漢，而是南楚了。

以力破一切的想法就是錯的，以秩序破一切才是對的。

一直到下午，秘書將王洛帶到喬明的辦公室。

會面時間不長，喬明問了王洛幾個問題。

「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我媽開開心心的，她如果辭職，那一定是因為她自發自願，而不是被逼發揚風格。其他的，與我無關。」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第一，我打算和王守正同志登報斷絕父子關係，劃清界限，並儘力勸說我媽跟他離婚。他以後可以開開心心地做他的夢寐以求的清流、孤臣，死後骨灰都直接撒大海、無牽無掛的那種。

我們也可以開開心心地離開漢江省，過我們平凡的小日子。道不同，還是相忘於江湖對大家都好。

第二，我打算求陵城的董大少加急幫我辦個護照，我救過他兒子的命，這個人情他得還我，雲姐再給我一筆感謝費。94世界盃還剩兩場比賽，我打算拿這筆錢去拉斯維加斯賭球。

我有預感，我肯定能發大財。發了財，我就帶我媽去明珠，或者魔都定居，到時候再看。」

然後，連見多識廣的喬明，也無語了好久……上次他這麼無語還是在上一次。

想了想，喬明又問：「不打算上大學？我聽說你報了江城大學，那可是好大學，可以你更好地為國家做貢獻。」

王洛老老實實地回答：「如果我沒發財，這大學我得上，因為不打工我就沒法生存。但如果我發了財，就沒必要上大學浪費時間了。

至於為國家做貢獻……我買的每一個饅頭，每一雙球鞋，都包含了很多稅費，比如增值稅，教育費附加等等，所以我越是消費，對國家的貢獻就越大，這個邏輯是沒問題的。

製造和生產的活兒，比我做的好的人很多，但消費這個活兒，我比很多人做的都好，而且我很快就發財了，我有很多錢可以消費，所以，我們還是各自做彼此擅長的事比較好。」

喬明聽的又是一陣無語，上次他這麼無語還是在剛才。

總覺得這小傢伙，年輕聰明，又有膽魄，還是有風骨的幹部之後，是個可造之材，真想好好培養一下。但怎麼就覺得小傢伙的思路……你也不能說他的邏輯不對，但就是總覺得有點兒歪呢？

有趣的小朋友。

Emmmm……先看看你的預感準不準吧，年輕人不撞南牆是不會回頭的，那就看著你撞一回南牆試試。

撞醒了，就老老實實去江城大學讀大學，以後走正路，做個像你父親一樣有風骨的幹部，別一天到晚就想著發大財、發大財，成何體統。

王洛出來的時候一臉懵逼，又有點兒竊喜……所以我這是，還有機會來這回訪？關鍵這機會，還是大人物親自給他的？

或許大人物也是為了滿足好奇心？

誒嘿，那就別怪到時候我給您一點點年輕的震撼了。

因為就在今年，華國完成了互聯網的首次全功能接入，標誌著華國互聯網發展的里程碑。

三年後的1997年，華國互聯網用戶數會以每半年翻一番的速度，瘋狂增長。而前世鼎鼎大名的那些互聯網巨頭，基本全是在這一時期成立的。

網抑，97年。

企鵝，98年。

守狐，98年。

興浪，98年。

狗東，98年。

巴巴，99年。

鞋程，99年。

千度，00年。

……

這麼多幼年期的巨頭在嗷嗷待哺，王洛不抓緊搞錢投資占股份，反而去上大學？大學的老師同學那點兒人脈，能比這些大佬更牛逼？

這，才是重生者最牛逼的金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