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須臾凡世間（2）

龍青楓心道龍莫道小小年紀的警惕心還挺高。

他蹲下身將龍莫道拉到自己的面前，一如往常一樣摸索著他的面頰，龍莫道知道龍青楓看不見，這樣是為了確保自己身上是否受傷，因此也沒再退開，任由龍青楓摸索。

摸索之下，龍青楓才發現龍莫道藏在衣服中已經鼓起的傷包，雖不大，卻遍布在身體各處。

「為什麼你身上濕漉漉的？」龍青楓問道，手卻不自覺輕顫，「為什麼還受傷了？」

「回來路上沒看清路磕到了石頭掉河裡了。」龍莫道本不想讓龍青楓發現，因為他知道龍青楓一旦發現就一定會問起，雖是準備好了說辭，卻不覺得能夠騙過龍青楓。

「你騙我。」龍青楓的雙指抵在龍莫道脖子的脈搏上，龍莫道側頭偏向一邊嘴硬道：「我沒有。」雖是如此說，目光卻不敢再注視龍青楓。

「小莫道。」龍青楓掌心覆蓋在龍莫道的頭頂輕喚著他的名字，「若受到欺負不要怕我擔心，萬事也不必自己擋在前頭，你不是一個人，還有我在呢，」

龍莫道頭偏向一邊，心中卻莫名十分委屈，眼眶也慢慢有幾分紅潤，他知龍青楓看不見，索性轉過頭竭力壓制好自己的哭腔：「誰怕你擔心，臭瞎子，你還是把自己照顧好再管我吧。」說著不禁打了個哆嗦，連忙將龍青楓往裡屋拉去。

他在破廟裡熟練地生起一堆篝火，轉頭見龍青楓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坐在屋檐下仰頭髮呆，不由嘆氣一聲：「臭瞎子，火給你起好了，快過來。」

龍青楓微微動了動，緩慢起身上前，見他摸索著搖搖晃晃上前，壓根不曾注意腳下的可能絆腳的石頭，龍莫道本不想管，但還是沒忍住起身上前拉住了他。

「看不見就不要瞎跑啊。」龍莫道沒好氣地牽著龍青楓坐在了火堆邊，「你這樣要是沒有我怎麼活啊。」

「還疼嗎？」龍青楓又問。

龍莫道微愣，知道龍莫道是在關心自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你要是不碰壓根就沒有感覺。」龍莫道嘴硬著，小心翼翼從懷中取出半個饅頭塞進了龍青楓手中，「喏，今天一個阿嬤看我可憐給我的，怕你餓死，這個，我吃剩下的，給你了。」

龍青楓看著手中已經冰涼到幾分生硬的饅頭，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掰了一小口送到嘴裡。龍莫道看著他的動作不由吞咽口水小心問道：「怎麼樣？好吃嗎？」

他的小動作被龍青楓盡收眼底，他微微挑了挑眉，隨即將手中的饅頭隨意拋進了面前的火堆：「太硬了，不好吃。」

「喂！」龍莫道當即炸毛，好在饅頭剛好卡在一截木枝上沒有完全沒入，龍莫道連忙將它撿了回來拍了拍上方的灰塵不滿道，「不好吃也不要糟蹋啊，你知不知道這個饅頭我費好大勁才搶回來的……」

「你不是說是一個阿嬤給你的嗎？」

龍莫道頓時語塞，只能蠻不講理將饅頭揣回懷中：「要你管，反正食物不能浪費，現在咱倆都身無分文，你倒好，還如此挑剔，真當自己是大少爺啊……」

「龍莫道。」龍青楓鮮少如此認真喊龍莫道的名字，每每如此都十分嚴肅，「你在外面可是遇到什麼事了？」

龍莫道面色閃過一絲不自然，但還是搖頭：「沒有，你一把年紀的不要老是亂想，現在天色也不早了，你趕緊休息吧。既然饅頭不愛吃，我明日再尋些別的就是了。」

龍青楓看龍莫道大口咬著饅頭，分明自己還餓著肚子，非要自己一人逞強著。但他知龍莫道頗好面子，索性躺在地上也不戳破他，靜靜看著破廟破頂上的繁星點點。

就在龍莫道以為龍青楓已經睡著的時候，突然聽到他的聲音：「小莫道，身邊帶著我這樣的瞎子可會覺得我是個累贅？」

龍莫道微愣，沒想到龍青楓會突然這樣問。他已經習慣了每日與龍青楓絮叨和拌嘴，龍青楓的態度突然如此小心翼翼龍莫道還頗有幾分不習慣，良久之後他才說道：「不會，畢竟你這德行能把我養大也不容易。」

龍青楓笑了笑：「我確實挺不容易的。」

龍莫道沒想到龍青楓還會趁此蹬鼻子上臉，剛想說他兩句，一轉頭的功夫發現他已經側身睡著了。

到嘴的話便也沒再說出口，龍莫道嘆氣一聲上前將自己單薄的外衫蓋在瞎運算元的身上，似是想到什麼，起身往破廟外走去。

龍莫道後腳剛踏出破廟龍青楓便睜開了眼睛，他想了想，還是起身跟隨在龍莫道身後。

破廟之所以荒廢是因為地處山野人煙稀少，久而久之斷了香火就不再有人來往了，龍莫道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竟是選擇在這大半夜偷摸著上山。

他的警惕心很高，即便是龍青楓距離他都需要遠一些，否則這樣的身體稍不留神都有可能被發現。

龍莫道借著月光在山中尋找著什麼，好在這非荒山沒有什麼野獸，就是蚊蟲多了些，叮得龍青楓滿身是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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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龍莫道直至後半夜才看到他興奮地撿起一根木枝在月下打量，龍青楓看著他手中木枝微微一愣，已然是看出了這根木枝其中的端倪，但沒有多言默默轉身順著原路返回。

有它在，龍莫道返程應當是不會遇到什麼危險了。

等龍青楓回到破廟時那堆火堆早就已經熄滅，他躺回原來的位置，不久之後便聽到龍莫道窸窸窣窣回來的腳步聲。

「這麼大個人怎麼蓋都蓋不好。」他耳邊傳來龍莫道自顧自的低聲抱怨，隨即感覺到身上披上了一件外衣。似是看到了什麼，龍莫道疑惑摸了摸龍青楓的手背，轉頭看著四周喃喃自語，「這破廟裡也有這麼多蚊蟲嗎？」

龍莫道借著月光在廟中來回打轉，實在沒看到什麼蚊蟲只能作罷，躺在另一邊逐漸沒了聲。

半晌后，龍青楓慢慢坐起身打量著他，一雙沒有瞳孔的眼睛卻流露出難以言說的情感，在確認龍莫道已經睡熟以後，他悄然起身將身上的衣服蓋在龍莫道的身上，靜坐在一邊看著他的睡顏。

龍青楓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多少個日夜這樣看著龍莫道，每次感覺著他淺淺有規律的呼吸聲，他就分外心安。

沒有通天的本領，沒有卓絕的天賦，沒有必須完成的使命亦沒有需守的三界，只是做個凡人而已。

如此平淡，如同幻夢，卻又如此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