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蒼穹之變（3）

周圍的死亡還在不斷上演，不僅諸仙，諸神亦是損失慘重，如此慘狀落入龍青楓眼中，除了無盡的無奈便只有惋惜。

「其實我從未想要傷害你們。」龍青楓抬筆，這一刻天際上漫天的符文慢慢顯現出來，這些符文覆在凈生地前，罩住了其中無盡傾斜而出的神力，只是仍舊會有些許神力瀉出落在四界，儘管神力已經被符道削去大半，四界還是落得如此慘狀。

龍莫道在這一刻相信遠古六神為什麼不願意打開凈生地了。

沒有符道阻擋，凈生地開，恐怕這世間一切都會被毀於一旦。

被鮮血浸染的土地也在同一時刻散發出點點金光，金光透出土壤直衝雲霄與上空符道相連形成一道巨大光柱一般的符陣。

產生的巨大神力和亮光閃得周圍所有人無法直視，唯有龍青楓仰頭看著光柱內正在不斷被煉化的諸多材料，平靜如同深海。

「不要，不要……」龍莫道幾次想抓住龍青楓阻止但無一不例外穿過他的身軀，悲傷刺痛得他語無倫次，「阿楓……阿楓不要丟下我……求求你不要走，不要丟下我。」

一滴淚落下，可這次不是龍莫道而是龍青楓，他蹲下身隔著虛空撫摸著龍莫道臉，笑得很平靜：「小石頭，忘記我吧。你馬上就會擁有屬於自己的人生了。」

「什麼狗屁人生我不要，我只要你活著！」龍莫道嘶聲力竭，可馬上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一道吸力牽制，並不斷往符陣中拉去，他如何也無法掙脫。

龍莫道發現自己再喊不出聲音了，所有的掙扎都是徒勞，只能眼睜睜看著龍青楓離自己越來越遙遠。

龍青楓看著龍莫道逐漸遠去的身影慢慢站起身子。

身後傳來腳步聲，龍青楓不曾回頭都知道是誰。

周圍神力尚在蔓延，有能力破開這層神力走到自己面前的唯有君沂而已。

只是堂堂一代神帝不曾動用神力踏足破穹之巔，想來身上負傷並不會太輕。

「小神帝。」龍青楓沒有回頭，目光一直在符陣之上，「如今若你還執著於守心石便才是最大的愚昧，四界中匱乏的從來不是純凈的靈力，而是純凈的人心。」

君沂沒有理會龍青楓的話，他嘗試召回插在龍青楓心臟處的寒劍，卻發覺自己已經完全失去了對寒劍的控制。

「你一定會好奇為什麼這一劍本該取走我的性命，但我卻仍舊能夠站在這裡對吧？」

君沂沒有說話，警惕看著龍青楓的一舉一動。但龍青楓卻是十分鬆弛，握著寒劍在自己的胸口前攪動，片刻后一顆跳動的火球從心臟處緩慢浮現。

「地心火。」龍青楓伸出手接住了那枚「心臟」輕笑著，「這麼多年寄居在我這孱弱的仙軀中維繫我脆弱的生命，真是暴殄天物了。」

地心火隨之融入到符陣之中，君沂想上前阻止卻發現前方的神力就是連自己都無法突破，稍一觸碰肉體瞬間被灼燒。

這道符陣持續了近半個時辰，龍青楓一身鮮血早已流干，面色蒼白。

他已經完全沒了最初意氣風發的模樣，但仍舊目光炯炯看著慢慢散去的符陣，一個嬰兒躺在正中，聲聲啼哭牽引著他往前走去。

嬰兒的哭聲很大，在感覺到龍青楓接近后卻慢慢停止了哭泣，睜開眼似乎是想打量。

「怎麼會沒有眼睛呢……」龍青楓想伸手撫摸，卻發現自己的手穿過了龍莫道的身體，他微微一怔，繼而苦笑，「真遺憾啊……我已經碰不到你了。」

龍青楓的手指輕輕地觸碰到自己的眼瞼，然後慢慢地用力。他的臉上沒有痛苦的表情，只有一絲散不去的溫柔。

兩顆明亮的眼睛被他從眼眶中挖了出來，它們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如同兩顆璀璨的寶石，即便已經看不見，但龍青楓仍舊輕車熟路提起創世筆，直至那雙眼睛完全融合至龍莫道體內。

嬰兒睜大了眼看著龍青楓，他不再啼哭，眼中充滿了好奇。

「小石頭，你曾問我為什麼五感卓絕，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龍青楓將懸挂在腰間的銅幣摘下放在嬰兒面前，嬰兒好奇著，伸手緊緊抓住，「你給我的這串銅幣是六識所化，連通你的六識，你真笨，這麼多年都沒發現。」

說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伴隨一滴血淚濺在了嬰兒面頰。

「小石頭，我這輩子從未後悔過。」龍青楓的聲音很輕，彷彿一陣風就能吹散，他動作緩慢扯下自己脖頸間的玉墜，塞進了嬰兒另一隻手中。

「龍青楓！」君沂一聲怒言，龍青楓好像才想起來他的存在，他笑了笑，緩緩站起身。

創世筆所撕開的裂縫慢慢將嬰兒身形覆蓋，龍青楓撫摸手中骨筆緩聲說道：「你已跟隨我數十年有餘，如今我雖夙怨已了，但還請辛苦你，替我尋到他，護好他。」

創世筆散著金光，器隨主亡，但數十年間正因創世筆才讓他走到今日，龍青楓自是不願創世筆隨著自己消亡，他輕輕一拋，創世筆便隨之沒入裂縫之中，再無跡可尋。

他緩緩轉過身，這時君沂才注意到他已經空洞的雙目。

「小神帝，送你個人情。」龍青楓笑著說道，話落瞬間，握著寒劍的劍柄猛然向下一劃，巨大的神力流竄他的四肢百骸，寒劍哐當一聲落地，君沂驚詫不已看著龍青楓慢慢消散的身軀。

他竟是直接剔除了自己的仙骨仙脈。

「此番劫難非我所願。」龍青楓緩聲道，「以死謝罪尚不能夠，自行剔仙骨剜仙脈，身形俱滅贖此罪孽。」

「就讓龍氏的一切到我這裡徹底終結吧。」龍青楓半個身體已經完全透明散去，「從此世間再不必提起龍氏，再不得念起龍青楓的名諱。」

龍青楓緩緩仰頭看著天際，凈生地所開創的裂縫正在慢慢閉合。

「如此罪大惡極，讓世間慢慢忘記我也好。」

他無比釋然，彷彿所有的重擔在這一刻都得到了解脫，可卻仍舊有一行清淚落下，最終，一縷殘念化作了無數光點，隨風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