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與君長訣（4）
「君沂在這裡留一處封印做什麼？封印了什麼？」龍莫道大驚。
「是小紅。」龍青楓耐心回答龍莫道的每個問題，但語氣卻始終毫無波瀾，他遠比龍莫道更早就注意到了北部那處封印，但卻什麼都沒說，「也許是當時我引開神帝時，他替我攔下諸神追殺，符文護體，雖保他性命但也重傷，之後便由神帝親自封印在此地。」
「那還在等什麼啊，快去救他！」龍莫道想也沒想就往那處方向走去，走了一段距離后發現自己再不等往前一步，回頭才發現龍青楓壓根就沒有跟上。
「為什麼不走?」
「他不會死的。」龍青楓說道，「君沂將他封印在此，雖是給我警告，但我卻還要感謝他。」
話落，他直接往雲歸的方向走去，沒有再看那處封印一眼。
「為什麼！」龍莫道大感不解，「你明明可以救他，為什麼不去？」
「小石頭，我不想有人再死了。」龍青楓笑得勉強，看到他臉上的笑容，龍莫道微微一怔，他沒想到有一天在龍青楓臉上會露出如此無力的表情，「小紅不願回冥地，跟在我身邊遲早不過死亡。」
即便當年龍青楓的名銜轟動仙界地域，但真正見過他的人少之又少，因此行走在雲歸，竟沒有一個人認得出他。
他的腳步停頓在一處高大建筑前，仰頭看著上方牌匾——
龍門。
「也許馬上就要更名換姓了。」龍青楓聲音很輕，只有在他身邊的龍莫道聽得清楚。
周圍人群熙攘但無一人留意龍青楓，他收回目光踏步走入其中。
樓中門路千萬，但龍青楓卻輕車熟路進入其中一扇門內。
「誰？」感覺到有人接近，無塵當即轉頭，手中長劍浮現，已經做好了迎戰之態。
「小無塵，長大了。」龍青楓笑道。
「龍青楓？」龍青楓的聲音這麼多年過去從未變過，無塵認出的瞬間便把劍收起摸索上前。
龍青楓輕輕牽住他的手，感覺到對方手中傳來的溫度，無塵當即上前抱住了他：「你還活著！你真的還活著！」
「傻瓜。」龍青楓笑著抱著懷的少年，他就知道無塵一定會留在離天杭宗最近的地方等他回來，「幸好你還在。」
「我當然一直在。」無塵仰頭看著龍青楓，看他面上的喜悅之情，顯然是還不知道雲螭鎮的情況，「怎麼就你一個人，紫玄呢，紫玄去哪裡了？」
「阿玄在很安全的地方休息。」龍青楓蹲下身，數載過去無塵長大了許多，在他印象中蹲下身才能和無塵平視，這次卻需要仰頭看著他了。
「那你這次回來不會再走了嗎？」無塵急切問道，「我等你等了好久。」
龍青楓看著無塵無神的眼睛遲遲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若是無塵能夠看見，也許就會注意到龍青楓眼底埋藏不住的悲傷。
「不走了。」他又說謊了。
無塵開心笑道：「那太好了，紫玄很快就會回來的對吧？到時候我們就團聚了！」
龍青楓也笑道：「對的，不過我和阿玄商量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
龍青楓將玄度劍輕輕放在無塵手中，即便看不見無塵也立即感受到了：「玄度劍？為什麼把它給我？」
「阿玄說，他一生劍道只傳授給你一人，你習劍天賦極佳，這把劍應當留給你。」
無塵沒有懷疑龍青楓，將玄度劍抱在懷中如獲珍寶。
龍青楓站起身，這才打量周圍環境，他沒想到江憶他們竟會將他在雲螭鎮的舊址原封不動搬回這裡，一時之間竟有幾分難以言說的心緒。
感覺到身邊的人正在往一邊走去，無塵連忙跟在龍青楓身後生怕下一刻他又消失不見。
「小石頭，還記得這棋局嗎？」龍青楓似有所感，龍莫道在龍青楓身邊打量一番還是搖了搖頭。
「記不得也沒關係。」龍青楓輕笑，掌心突然出現三本手札，下一瞬間又忽然消失不見，棋局卻散發出一道若有若無只屬於符道的金光。
「你這是做什麼？」龍莫道不解問道。
「千面臉留在我身邊也已經無用，就也留在這裡吧。」龍青楓將千面臉輕輕扣在棋桌上，看著棋局似是在追念什麼，半晌后才轉身走向龍莫道。
龍莫道沒有退開，好奇看著龍青楓要做什麼。
龍青楓腳步停頓在龍莫道跟前，額頭輕輕抵在他的額頭上低語：「萬安。」
龍莫道心臟漏跳一拍，不知道龍青楓為何出此一言。
「你在同誰說話？」龍莫道剛想追問便被無塵打斷，龍青楓笑了笑，對無塵招了招手：「過來。」
無塵聞聲上前，被龍青楓拉著坐在了椅子上。
「我曾答應過你治好你的眼睛。」
「你有辦法了？」無塵欣喜，這些年來他雖已經適應了黑暗的生活，但內心時常還是會嚮往光明的生活。
龍青楓笑著點了點頭，手掌輕輕覆在了無塵的雙眸處。
一縷青煙自他手中散出，龍莫道大驚：「龍青楓！」這一刻他才反應過來在魘林中龍青楓身上所散去的縷縷浮光並不是自己的錯覺，而是他的魂魄。
這些年他壓根沒有找到能夠與無塵雙眸匹配的媒介進行煉化，此刻竟是直接捨去自己的一魄來恢復無塵雙眸的光明。
「龍青楓你住手！」龍莫道上前想拉開龍青楓中斷他的做法卻怎麼也做不到，無力感充斥內心終於控制不住淚水滴落，「混蛋！混蛋！」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感覺自己與龍青楓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他根本無法阻止龍青楓的死亡。
一個將死之人的迴光返照是燃燒自己的魂魄為媒介，他正在與這個世界做最後的告別。
感覺有水滴落在自己手背，無塵有些不解：「龍青楓……你哭了嗎？」
「不是我。」龍青楓聲音聽起來並沒有太大變化，他不去看龍莫道，卻無法無視他在自己身邊的哭嚎，也許是受他影響，龍青楓的眼眶也有了些許濕潤。
待龍青楓緩緩將手移開，無塵小心翼翼睜開眼。
「你是龍青楓……」他的小手拂在龍青楓的面頰顫聲，「我……真的能看到你了……」
數年來，他第一次看清了當年鬼市上救他一命的救命恩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