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罡樓中（2）

紫玄應該是沉入池底了。

但憶夢池水一片漆黑，寧靜如死水。目光所及之處也只能堪堪停留在池面，根本無法觸及池底，更別說找人了。

下一秒又是一股力將龍莫道一把從水中撈起扔回岸邊，龍莫道在地上滾了一圈單手撐地，剛穩住了身形便急忙又是往池裡跳，但這次根本連池水都沾不著就被一股能量反彈回來，狠狠摔在了地上。

顧不上擦出的划痕龍莫道又爬起，這一次他先是小心伸出手試探性觸碰了面前，發現不知何時整個池子都被一層屏障所籠罩。

他大力錘了兩下，屏障則以更甚力量反彈回，震得龍莫道整條手臂隱隱發麻。

這是怎麼回事？

根本不可能再入水了。

「悶葫蘆！悶葫蘆！」龍莫道不甘心再度在池邊喊了幾聲，回應他的只是一片死寂。

紫玄本就不通水性，這樣下去他必死無疑。

「不必喊了，聽不到的。」黑袍人冷聲，「憶夢池的保護機制，能保護其中的人不受外界影響傷害。他不會死的。」

龍莫道抿唇，他無法判斷黑袍人說辭的真實性，即便如他所言，他也很難不擔心紫玄安危。

雖然這傢伙悶騷不愛講話，性格古怪又不好相處，但畢竟是自己費了大勁救活的，一點也不希望他再出什麼事了。

黑袍人不再多說轉身離開，龍莫道仍舊定定看著池中未曾跟上：「不能走，我要在這裡等悶葫蘆出來。」一定得確保他還活著。

「浪費時間。」黑袍人伸手，憑空扯起龍莫道的后衣領將他從地上拉起，頭也不回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這股力量尤為霸道，任由龍莫道如何掙扎也是於事無補，活生生被拖入那扇門后，那股力量才自己消失。

感覺到那股拉力消失，龍莫道便還想衝出去，但門已經自動關起，這個空間又陷入了黑暗。

「你！」龍莫道回頭狠狠瞪了一眼黑袍人，緊咬牙關，幾近咬碎。

黑袍人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道：「你不是想回凡界嗎？」

龍莫道的神情微變：「你們當真有辦法？」

趁著空間緩慢下降的空檔，黑袍人揮袖拂過半空，空中浮現出一個畫面——

先是一片漆黑，隨著畫面移動，很快龍莫道就看到了緊閉雙眼的紫玄。他的周身被金黃色的光芒籠罩，被保護其中安然呼吸，看著沒有絲毫大礙。

看到這番情景龍莫道稍加寬了心，而門再度自行開啟，黑袍人將畫面打散。

這裡並不像是在天罡樓的內部。周圍除了一個巨大的桃花樹和樹下的一個棋盤便再無其他。棋盤上積滿了一層又一層的落花落葉，隱隱中還能看到其中還有落子。地面上也鋪蓋了厚厚一層殘花敗葉，像是很多年沒人來過，十分靜謐。

靜謐到沒有一絲生氣。

黑袍人遠遠站著，遠遠看著那個棋盤，卻始終不曾上前。

「你可知三大神跡。」他突然開口。

站在一旁的龍莫道搖了搖頭，不明白為什麼黑袍人突然在他面前提起其他事。

「傳說中的三大神跡所指向的並不是某處地點，而是人。」

「而其中二人便是天罡樓的創始者——龍青楓和劍聖。即使他們的存在不斷被人抹殺，當年神帝布下禁制，凡仙界之人皆不可提他的名諱，但他們所創下的輝煌乃至今日也無人可及，稱之神跡。」

「而這三大神跡中的第三人卻是無人見過，千百年來也是遭受諸多非議。但當年每個瀕死之人都指出龍青楓身邊還有第三個人，但除了這些將死之人，沒人親眼見過這第三個人究竟是何模樣。」

此時在龍莫道的眼前突然多出面水鏡，投射出熙熙攘攘的吆喝著的人們——這是凡界的光景。

但不知道為什麼，這裡的場景與他生活的地方差異甚大落後很多。

「這就是當今凡界。」黑袍人道，「而你並非來自這裡。」

說著他邁步走向那棵巨大的桃花樹，但他動作輕柔，與先前的冷峻氣質截然不同，彷彿這裡留存著他的諸多念想，讓他無法再擺起那生冷麵孔。

「什麼意思？」龍莫道隱隱有些許不祥預感，跟上黑袍人。

這裡的道路鋪滿落葉，軟軟的，一腳踩下便陷了進去。

黑袍人在離棋盤一丈開外的距離停下腳步，他伸出一根指尖，棋盤上所落滿的花葉自行紛紛散落在地，一盤對弈棋的格局映入眼帘。

這個棋局已然是很久都不曾有人動過，掃去了上面所覆蓋的花葉，露出爬滿青苔的棋桌和棋子，看其模樣歷經相當歲月，很有年頭。

「解開它。」

不用黑袍人說，龍莫道便已經被這棋局所吸引。

瞎運算元是個棋痴，在龍莫道很小的時候就不厭其煩教他如何下棋對弈，為的就是將龍莫道培養成一個和他棋力相當的對手。龍莫道本就聰慧，在瞎運算元幾番錘鍊下，在棋藝方面已能獨佔鰲頭。

只是眼下這個棋局遠比他想象中的更為宏大。

為了看的更仔細些，龍莫道不自覺往前邁了一步，但這一步好似穿過了一層水簾，頓時覺得身遭氣流發生了改變。

同樣的桃花樹，同樣的棋盤，但棋盤嶄新，地上光潔，那一層又一層的落葉消失不見，龍莫道回頭張望，竟也不見了那黑袍人的身影。

好像被拉進了另外一個時空。

龍莫道心生不解，而正當他再回頭時，棋桌旁不知何時多出一個白衣少年，黑髮披散於身後，托著腮，胸口前掛著一枚玉墜，手背朝上，四隻手指靈活夾轉著一枚黑棋，看起來懶洋洋的。

龍莫道愣了神。

這個少年竟同他生的幾乎一模一樣，但龍莫道可以肯定，這個人不是他。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是在哪裡了。

桃花源祠堂的那個雕像。第一次看到那個雕像時，龍莫道也是這般震驚的。

「小石頭，輪到你啦。」少年開口，他的聲音尤為溫柔，是一種刻在骨子裡的柔和。

但環顧四周，分明只有這少年一人，不知他是在和誰對話。

可龍莫道還是看到有一顆白棋自己落入了棋盤之上。

少年眨巴了眼，很是認真看著眼前的棋局，過了片刻才將手中黑子落定。而他這一落子，便成為龍莫道第一次看到棋盤上棋局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