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押送隊伍中的斥候

天朗氣清，風輕雲淡。

荒野。

嘎！嘎！

毛髮脫落的嶙峋禿鷲，在空中不斷盤桓。

在它的瞳孔中，清晰倒映著一具屍體。

嗖！

禿鷲振翅飛入雲層。

下方，十幾個人圍上屍體。

「不是詭怪，是妖魔。」身穿灰色公差服的捕快，用哨棒撥開俯趴屍體，看著屍體臉上巨大爪痕道。

屍體全身上下，只有這一處傷口。

致命傷。

身穿青色公差服，腰配雁翎刀的魁梧壯漢，在仔細查過周圍痕迹后，將手覆在屍體臉上，真氣吐出。

「鐵背狼妖，可惜……」

片刻，壯漢收回手，搖搖頭。

周圍十幾個人沒有說話。

他們知道，壯漢不是在遺憾死了人，而是遺憾這個死人，沒有拖住狼妖。

一頭鍊氣三層的鐵背狼妖，抵得上這趟押送報酬五分之一有餘。

多來幾隻，他們這些人就不用冒險去府城，就在原地殺了犯人回縣城。

當然，這是玩笑話，能拿的報酬為什麼不拿？

玩笑話中也有真心。

畢竟，送死的「墊背」，在這具屍體后，已經只剩下三個。

眾人一個個看向一旁望風的少年。

少年一身破舊衣裳，身形佝僂顯得個頭不高，稚嫩普通的面容上，是凝重的沉默。

壯漢走過去，從懷中掏出一張大餅。

餅極厚。

「江休，你的報酬，今天不用你出去偵查放哨了，鄭山，劉金，接下來你們兩個斥候去。」

兩個瘦弱少年輕聲答應，臉色木然。

江休接過餅，小聲道：「多謝宋捕頭。」

從懷中取出一塊布，仔細將餅包好，藏在懷中。

馬上就到中午，那時可以蹭這些捕快的飯，這張餅現在吃，浪費了。

魁梧壯漢名為宋終，見狀沒說什麼，只是摸摸江休的頭。

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又逢大旱，九成九的老百姓都吃不飽飯。

只有他們捕快，吃的是公糧，飽腹不愁，出任務的時候還能買幾個「墊背」。

當然，明裡還是喊斥候。

屍體，被隨意丟棄在荒野。

押送隊伍行至中午，太陽毒辣。

一行人在林蔭下休息。

荒野中，過度損耗體力，十分不智。

江休坐在宋終不遠處，視線掃視四周。

遠處的兩個斥候，鄭山和劉金，互相倚靠，壓低身體慢慢移動。

江休指尖輕敲地面。

他們這些斥候唯一的作用，就是負責在外圍閑逛，生人血氣自然會引來一些妖魔，或者詭怪。

若是弱，由捕快出手殺了，把有價值的材料取走。

若是強，墊背拖延時間，一眾捕快逃跑。

一次偵查，能得一張肉餅，路上和捕快同吃同住。

招募那天，報名的有三百多人。

但宋終這些捕快只要少年。

少年血氣蓬勃，肉質鮮嫩。

妖魔詭怪更中意少年。

江休右手蓋在右眼上，讓酸澀的右眼暫且休息，左眼依舊不停掃視。

一覺醒來，從和平世界穿越到亂世。

只是三個月，前世那個宅男記憶，已經渺茫如一場夢。

孤兒，無家可歸，流浪，從來不曾吃飽，這些深刻的記憶，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的處境。

好在，他並不是什麼倚仗都沒有。

江休覆著的右眼中，一個徽章印記顯現。

旋即在他眼前，出現一張緩緩轉動的卡片。

江休熟練用意識點向卡片，不出意外得到提示：

【靈氣不足】

這個倚仗，現在無法動用。

這張卡片到底是什麼？

江休不知道。

他只知道想要獲得靈氣，就要不斷地吃。

什麼都能吃，草木，土石，沙礫……都能獲得靈氣。

只是難以消化，江休擔心身體被搞壞，試驗后就沒再吃過。

而提供靈氣最多的，依然是食物。

一開始，江休在知道這個金手指后，狂喜和期待幾乎抑制不住。

對他這樣的宅男來說，第一反應是呆在一個地方，不斷地吃。

天下有比這更好的事嗎？

但隨後三個月的餓肚子，成功打碎他所有倔強，磨滅他所有期待。

三個月，那張卡顏色只是變了一半，也就意味著，江休需要再餓三個月。

去賭那一個未知的可能。

沒有餓過的人，很難理解那是怎樣一種感覺。

會讓人瘋魔的感覺。

所以，當實力足有鍊氣五層的宋終，在縣裡招募墊背時，江休毫不猶豫加入這支押送隊伍。

荒野危險。

僅僅是五天時間，本來七人的斥候就減員到三人。

而路程堪堪走到一半。

斥候兩兩一組，江休很幸運沒有成為輪空的一個。

單獨偵查那個斥候，當天晚上便被鍊氣一層的赤血雀啄爆眼珠，吸干腦髓。

江休在看到屍體那一刻起，清晰認知到，自己荒野底層的身份。

他一定要警惕，比那些妖魔詭怪更敏銳。

雖然，該死還是要死。

今天那具屍體，是江休的搭檔。

江休手把手教他怎麼警戒，怎麼判斷異常，怎麼從周圍環境中得出信息。

二人曾躲過三次妖魔襲擊。

這一次，遇到鐵背狼妖，不能說二人警惕心不夠，只能怪他們運氣不好。

鍊氣三層妖魔的速度，不是他們能夠看清。

江休能逃脫不是運氣，單純是他跑得比較快。

鐵背狼妖殺他，同樣不需要第二爪。

沒人知道，他輕敲地面，是在發泄心中的寒意。

所有人看到他的時候，只能看到他臉上的沉默。

「江休，過來吃飯！」

一個臉上帶疤的白鬍子老頭喊道，手中揮舞著鐵勺。

江休答應一聲，走到囚車旁，從小小包袱中翻出破碗，到老頭面前打了一碗肉湯，其中有兩個肉條。

「謝謝王叔。」

老頭一揮手，「別廢話，趕快吃！」

江休點頭，邊走邊狼吞虎咽。

荒野中，吃飯要快。

老頭名為王合，是個瘸子，加上年紀大了，平時負責做飯。

但江休知道，王合的刀法不俗。

宋終這個捕頭有雁翎刀，一眾捕快有哨棒，而從始至終，江休並未看見王合有這兩種武器。

所以他的武器，就是菜刀。

沒有兩把刷子，敢用菜刀？

切得平整的肉條，是刀法不俗的佐證。

王合看好江休，是欣賞他的謹慎，那些只打算做個飽死鬼的斥候，自然沒有會主動示警的江休好用。

一眾捕快，大多也抱著這個想法。

作為斥候，江休暫且不會遭到捕快毒手。

江休走到囚車旁，將舔得乾淨到不用刷的破碗，重新放到包袱中，轉身看向囚車中的男人。

這個鍊氣七層的囚犯陳厲，才是隊伍中最大的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