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仁丹」怎比「井拔涼」

楊香凝一聽宅基地，便隔著劉海，又多掃了葉檀幾眼。擔心被發現，便又低著頭，一推碗，輕咬了下唇瓣，烏溜溜的杏眼，透著幾分踏實與信任。

「葉知青還不錯喲！」月半夏一開口，便剎不住車，「不錯不錯，葉知青果然沒有給我們知青隊伍丟臉，還算是有擔當的，對楊香凝果然也是認真的，不然索要這宅基地，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就聽楊愛國也問了句，「是啊，你為什麼看上了那塊寸草不生的地？我也聽村長和我念叨，說你居然用未來的自留地，來換取這一塊窮地？理由？」

葉檀聽了，不敢說。

總不能全盤托出吧？

什麼未來八幾年，國家改革開放一實行，全國人民如火如荼，不光沒有了投機倒把這一說，國家竟然還大喊著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堅持改革開放……對，就是那四個堅持一個中心點。

可是這，他啥也不能說。

尤其那個三畝地下頭有礦，而且是銀礦，老值錢的，未來會被港台富商買走，一分地以萬為單位，那三畝地，賠償上億都有可能。

拿著賠償，好幾輩子高枕無憂不說，還可以建學校，蓋福利院，弄養老院托老所……所以無論怎麼樣，哪怕丟失了老楊家全家人的自留地，他也都認可那塊地。

可是關鍵，他啥也不能提前劇透！

如果說了，別人不但不信而且還會問，你怎麼知道？你怎麼這麼肯定？難不成到時候還會告訴人家——自己是重生？

哎呀，那豈不是惹禍上身！

葉檀苦笑了下，靈機一動。

「我有預感，未來或許養殖業會實行，所以我就用3畝地，來換取宅基地還有自留地。我想把大院子圍起來，未來養雞鴨鵝不也可以嗎？反正放心吧，即使沒有自留地，我和香凝的生活，也都不成問題。」

所有人都被他這純爺們幾句話所征服。

「又有房子，又能致富養家糊口。」

不光伯父伯母，滿屋子的人，都對他頻頻頷首極度認可。

搞得楊香凝不敢抬頭看他，不過對他的好感又添了幾分。

畢竟他酒後無德，可無德後會認賬。這一點兒，的確是純爺們的作風，不光如此，還真的要宅基地給她蓋房子，建立幸福窩？

香凝內心，悄然一暖。

隨著葉檀扭身，風風火火奔向了屋外，大家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默默無語，每個人的心裡都體會出不一樣的滋味，尤其二老。

就聽劉月芳嘆了口氣，

楊國安又抽起來了煙。

楊愛黨看了一眼發愁的母親，也很無奈，生怕母親一不留神，又提起正房裡藏掖的，那不該提的，所以他閃身，回到了正房。

楊香凝看了眼月半夏。

月半夏趕緊起身，幫著把碗筷都給拾掇進了東廂房。

楊愛國也來了，一言不發，與月半夏一起刷了碗筷，擦了手，才各自默默離去。

楊愛國扶著劉月芳，楊國安把大煙袋杆子別在了后腰上，也一起回到了正房。

楊香凝哪裡也沒去，月半夏過來了，與她一起在西廂房的炕上躺著，反正只要葉知青不在，姐倆兒便霸佔西廂房。

「嘟嘟嘟……」

剛休息了40分鐘，就聽外面有吹哨的尖銳刺耳，接著便是一陣電流子的聲音「噼噼啪啪」。

果然有大喇叭廣播。

「社員們注意啦，我是村長，我找幾個村幹部有事。治保主任楊愛國，六隊隊長崔愛民，你們二位，立刻都去村口三畝荒地那裡集合，趕緊。」

「香凝，你果然嫁對了！」月半夏懶懶，倚著閨蜜躺著，流露出羨慕的神態。

「哦？」楊香凝的面頰紅潮一線，便反過來鼓勵她，「你未來，也肯定會很棒的！」

聽了這句鼓勵，月半夏反而輕嘆了一口氣！

正房的西屋，也很熱鬧。

「果然這小子是真心的，那我就放心了！」楊國安滿臉皺紋的臉，泛起黑絲菊花，「那咱們那檔子事，就不發愁了，不然，多對不起咱們的寶貝閨女？」說完又拍了拍牆櫃。

「老頭子，你就別多嘴了，我看這葉知青就挺好。每日里買面買肉，還端到嘴頭，咱們倆老傢伙，晚年後還能圖稀些什麼？所以，那件事就此揭過去別提了，到時候真的被打上門，咱們就聽天由命。」

「可是？」

楊國安話說半截，看了眼老伴，拿起大煙袋又咬了咬后槽牙，可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不過大哥二哥，也來到了西屋。

大哥邊擦手邊難掩興奮，「真好呀！這事總算妥了，雖然那塊地不咋樣，但是架不住給的多，買一送五終歸沒虧吃。何況最重要的，是葉知青迎娶楊香凝的決心，日月可鑒雷打不動。」

「沒錯！大哥說的有道理！」楊愛黨也補了句，「這年頭什麼是真的？雷厲風行敢想敢做有擔當，這才是真的，光耍嘴皮子放空炮，那根本不是勞動人民的本色。」

……

葉檀，早早就來到了三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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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光著腳丫，坐在了地上，脫下的鞋子墊在了屁股下面。

「怎麼還沒影兒？」他手搭著涼棚，摟著茶缸子，往遠處看，「咦？來啦？」

見老村長朝著這邊匆匆走來，而且頭戴著草帽、卷著褲腿。看那樣，似乎剛忙完了什麼農活。

他的手裡，還拎來了一個洗得發白的綠色帆布拎包，個頭還挺大的，上頭寫的兩個字「廣州」，字跡早已經斑斑駁駁，被洗遍數太多了，有點兒模糊。

那年頭以什麼「京城，尚海，廣州」為榮為時尚，所以，物件上列印上這幾個字，便是妥妥的體面。

老遠見老村長滿臉嚴肅急匆匆的樣子，內心一陣歡喜。他趕緊起身麻利穿上、剛被坐堆堆幫子的鬆緊口布鞋。

「老村長，您來啦！」

不等人家回話，他快速馬屁湊過來，看著村長黑汗白流，趕緊接過來了帆布書包撂在地上，「嗯，挺重的，看來這裡都是辦公的傢伙了。」

葉檀扭身，又從剛才自己坐著處，端起來了一大茶缸子涼茶，「村長您喝茶，這是您最愛喝的茉莉花茶。我往土井裡面放了整整一天一夜，保證涼絲絲，比放了仁丹的水還冰涼呢。」

老村長一懵。

想不到城市人，別看平日里虛頭巴腦華而不實，但是，這會來事、會研究享受日子、會有眼力見的勁頭，農家娃還真的是沒辦法比。

他竟然會自己用土井，製作「井拔涼」？

井拔涼——是老京城人那個年代的最愛，那時沒有冰箱，農家人想吃到冰鎮的水果或者茶水，就在頭天夜裡，將吃喝放進一隻水桶里，然後轆轤棍子上栓一根繩子，將桶放到水面上冰鎮，等到第二天再把桶拉上來。

取出桶里的水果一摸。

嘿！

那叫一個脆甜清清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