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歐陽文澈

王瑾儀擔心著母親，屁股上像生了刺一樣就是坐不住。

奶娘抱著不行，放在床上不行，給她清理和更衣都非常不配合。總算是收拾妥當了，王瑾儀終於找到了空隙，滑下床，指著門說：

「走，走……」

奶娘牽著小姐來到西廂房門前。把門推開了，門扉半開。

原本惦記母親，想偷偷看看明堂發生了什麼事，可是門一推開，王瑾儀被東廂房廊下站著的少年吸引住了。

王瑾儀眯了眯眼睛，這就是朱兒說的，父親帶回府的小公子嗎？！

只見這個少年，比哥哥王文棟年齡略長，個子略高一些。

遠遠看去，他墨發半披只在身後用錦帶束住。身著錦袍，而非王家人們常穿的上等的精紡布袍。

外袍是青綠色束墨色腰帶，腰帶上左右各有一個壓袍玉墜。

袍角上的紋飾在陽光下隱隱的反著光。

他腳下居然穿著著長筒皮靴。

此時，他正身姿筆挺地雙手自然下垂於身體兩側，氣定神閑地站在東廂房廊下，帶著有一種盡在掌握毫不怯場。

王景儀心想，這絕不是外室子所有的氣度。

咦，看不太清這人的長相呀？！

王瑾儀決定一探究竟。努力掙脫了奶娘的牽絆，往門檻上一趴。

這幾天下來，王瑾已經掌握了快速越過門檻兒的方法。就是往門檻上一趴，直接滑出門去，這樣跑的更快些。

現在，王瑾儀正是採用這個竅門，滑出門檻，爬起來就向東廂房廊下跑，奶娘緊走幾步就從後面抱住了小姐。

王瑾儀擺脫了奶娘，給自己擦手的帕子，氣的甩著小手，手都摔疼了，也跑不了倆步。

哼，氣死本寶寶了！

與錦衣少年的距離也沒有拉近，人還是看不清。

望著少年，王瑾儀揮舞著小手高喊：

「哥哥，哥哥……」

門廊下的少年望過來，面上沒有任何錶情，有種視而不見的高傲。王瑾儀發揮了粉絲般的狂熱，高喊：

「哥哥，哥哥……」

少年只是右臂微微抬了抬，放在身前微握成拳，身形紋絲未動。只是看向了王瑾儀。

這時，東廂房裡跑出一個熟悉的身影，這個男孩正是王瑾儀的哥哥--王文棟。

就是自己穿越來第一天，抱住自己的那個男孩！噢！這就是原身的親哥哥-王文棟。

王文棟從書房中沖了出來，與錦衣少年只打了個招呼，就向著王瑾儀跑來。

王文棟頭上梳著個總角，髮絲整潔，穿著素淡的上等精紡細布袍，腰上束著深色腰帶，雙眼裡閃動著興奮的光，大步跑到王瑾儀身前。

：「瑾兒，瑾兒，你都養好了嗎？」

王瑾儀急切的地從奶娘懷裡滑落到地上，剛剛站定，就拉住了哥哥的手。

：「瑾兒，我入學那天，你還病著，你好了嗎？」

「母親說，她會把你照看好。我心裡總是念著你們……」

王文棟喋喋不休的訴說，絲毫沒發現，他被妹妹牽著正磕磕絆絆地走向錦袍少年。

走近之後王瑾儀微微仰起頭，心裡暗暗的吃了一驚，不僅因為這個少年五官長得極好，更是因為這人氣質出塵！

絕然的氣度，著實令人驚嘆。

錦衣，可以是家庭的財力、地位帶來的，但卓然的氣度，是需要時間沉澱，文化積累的！

只有家世，才能培養出這種氣度！

王瑾儀打量著少年，只見他面色白凈前額寬廣，眼骨高起，顯得眼睛更加深邃，鼻埠正，唇角微抿，下頜微收，雙目如深淵般凝視著你，面上神色淡然。

與此同時，少年也在打量著王瑾儀。

眼前小小的女孩，梳著兩個花苞，頭上的花苞沒有過多裝飾。毛絨絨的髮絲，隨風捲動著幾縷小呆毛，粉嫩的的小臉揚起，正笑眯眯的看著自己。

：「哥哥，你是我的哥哥嗎？」

：「你是誰家的哥哥呀？」

歐陽文澈沒有回答，他想起此次與祖父分別時，老人的殷殷囑託：

「越少人知道你的去向，越安全……到王家暫住……」

於是歐陽文澈看向王文棟，王文棟興奮地介紹道：

「這是我妹妹，叫瑾兒。」

「瑾兒，這個哥哥要住在我們院子里。」

王瑾儀眨了眨眼睛，伸手抓住錦袍少年腰間一塊壓袍玉佩，

：哦！是個家徽。

：「哥哥，我叫王瑾儀，你叫什麼呀？」

：「你這樣好看叫什麼名字呀？」

哥哥王文棟生氣了，簡直無法接受，這個小丫頭的良心。剛剛見了別人一面，就把自己這個哥哥忘了，一再向人討好。

王文棟臉上，已經寫滿了不快。

歐陽文澈看著眼前的小女孩淡淡地笑了。

：「我姓歐陽，你若記不住就叫我陽哥哥吧。」

他看向耀眼的陽光。

：「就是這陽光的陽。」

哼！小不點兒，小瞧人，什麼是姐姐記不住的。

不過王瑾儀放心了，替母親放心了！他不姓王，和王家沒有任何關係！和父親沒關係，真是太好了！

：「哥哥，我知道歐陽是個複姓。」

：「你的姓在百家姓的後面，我和娘親學過，我們王姓排在前頭，對吧？」

歐陽文澈心想：

歐陽家男童，5歲開蒙，長房嫡孫，4歲由祖父開蒙。他已算開蒙早的，萬沒想到，王家給女孩已經開蒙了？！

歐陽文澈很想知道，王家對孩子的教育達到了什麼程度。

於是問道：「你知道歐陽姓嗎？」

：「知道的，我還能從你家背到我家。」

王文棟吃驚地問：

「瑾兒，你會背百家姓了？」

此時，明堂里走出夫妻二人，正笑望著東廂廊下的孩子們和諧相處。

母親輕輕揮手，奶娘抱起王瑾儀走向正堂。

歐陽文澈和王文棟，隨後而來。

正堂前，一個20多歲的青年男子身材頎長，站在母親身邊。

：這就是父親嗎？王瑾儀心中發問。

父親此時正穩穩的站在明堂正前方。

他身著白色長袍，衣袍上有淡色竹葉綉紋，衣擺微微下垂，更顯人清瘦高挑。

隨著越來越近看清了父親相貌：

父親額頭高廣，眉眼細長，眼神沉穩，鼻子高而挺拔，雙唇微薄，臉上有文人特有的文雅的書卷氣。

他正帶著和風細雨般的微笑，望向一雙兒女。

王瑾儀咬著手指歪著頭！端詳著這個年輕，儒雅隨和的年輕人。嗯～原來我的眉眼，與爹爹更像啊！

眾人紛紛按輩分互相見禮，之後，男女分席吃早食。飯後，大家終於有了，坐在一起閑話的機會。

明堂里，父親坐在主人位的上首，歐陽文澈坐在客人位上首。

王瑾儀吃驚於，歐陽文澈居然和父親平起平坐。

很快，王瑾儀才從父親與歐陽談話中得知，這個少年和爹爹一樣都是秀才。

歐陽文澈4歲開蒙，6歲進了府學初級班，每年進一級，在9歲時就考中了秀才。此人見識廣博，談吐超越了年齡。

閑話過後，歐陽文澈告辭回了東廂房休息。

一家起身送客，之後，直接拐去了正堂的卧房。卧房前廳，一家人在榻上圍坐，王文棟急急地問母親：

「娘親，瑾兒學百家姓了？瑾兒這樣小她如果聽不懂，娘親不要急！」

然後又轉身安慰妹妹：

「慢慢學，學不會哥哥回來教你！不要急！」

聽著小哥哥的維護，王瑾儀內心有些感動！

不過正愁如何勸說爹娘，讓自己開始識字，現在有了機會好好把握吧，於是順桿兒爬，

：「我會的，我聽得懂。」

母親把女兒扶著站在榻上：

「給爹爹和哥哥，背個「瑤瑤姐姐」。

：「什麼「瑤瑤姐姐？」

父親笑著看向妻女。

：「我們瑾兒會唱娘親唱過的歌謠，對嗎？」

母親啟發著王瑾儀。

此時，王瑾儀糾結的不是能不能背出來，而是擔心自己過分表現，會不會給哥哥帶來壓力。妹妹太強，這個小哥哥會不會被打擊呀？！

我親愛的哥哥，以後不會被學業壓垮吧？！

不知內情的王文棟，又道：

「瑾兒，你會嗎？試一下吧！」

：好吧，千萬別怪我呦，是你要讓我背的，哥，對不起了。

心裡道歉結束了。

王瑾儀看了看正在給父親斟茶的母親，期盼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於是，靠在母親肩頭，開始背：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嫵媚求之。

求之不得，嫵媚思服；

悠哉游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母親邊飲茶，邊欣賞著女兒出色的表現。

父親有幾份吃驚，輕聲問道：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教孩子讀詩經的？」

「我只是隨意唱給她聽，她就學會了。這些也不難，我們不也是小時候在家學會的嗎？」

王文棟不幹了：

「娘親偏心，為啥單獨唱給妹妹聽？我沒在家呀。」

「下次，要我和妹妹都在家，才唱歌謠。」

看著哥哥嗔怪母親。

王瑾儀繞過母親，走到哥哥身邊，拍著王文棟的頭：

「沒事兒的，我可以背給你聽。哥，娘親還教了從王家到歐陽家。」

所有人都迷惑，王瑾儀心裡狡黠地笑了。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馮陳褚衛，蔣沈韓楊。朱秦尤許，何呂施張。孔曹嚴華……」

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有節律的開始背誦-百家姓。一直背了快200個姓氏，王瑾儀觀察的著哥哥、爹爹的神情，試探地減緩了背誦速度。

看不懂他們眼中的意味，幾次假裝卡住背不下去，王文棟都會及時幫助妹妹，或替妹妹背過去，最後和妹妹一起背誦起來：

「包諸左右，崔吉鈕龔。……」

原本靜靜聽著的父母，開始交換眼色，王瑾儀假裝打磕巴，最後果斷停了下來，

心想，見好就收，保住馬甲要緊！

：「娘親，我要喝水。」

母親先倒了水給兒子，然後再給王瑾儀倒水喝，還沒等王瑾儀喝完。

有門環輕叩的聲音，在二房院中回蕩，沒一會兒一個丫鬟走進來：

「夫人，大房的人傳話來說，讓爺到上房去一趟，老爺在等呢。」

卧房門前父親輕聲說：「回來與你細說，你問的事兒。」

然後拍了母親的肩頭：「等我。」

母親輕輕點頭把父親送出門。

王瑾儀喟嘆，這一世的學子，比前世的自己還辛苦！

像父親，要孝敬父母禮讓兄弟，關懷子女。同時還得疼惜妻女。

男性社會，你還必須學有所成！壓力太大！

前世記憶的學習生活，簡直不要太舒心，幾乎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王瑾儀心有所想，一不留神，差點兒脫口而出。母親邁進廳堂，看到女兒嘴裡吐著泡泡，還嘟囔著不知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