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顏真卿的執著
顏真卿的字就和他這個人的性格一樣,鋼筋鐵骨。
有什麼困難,他是真的上,而並不是停留在叫喊的層面。
歷史上的安史之亂,身為平原郡太守,在河北諸郡盡數而降的時候,只有他,招募一萬兵馬,在安祿山地盤中心一帶,如同一團熾熱的火焰,熊熊燃燒起來,照亮那片被籠罩的天幕。
諷刺的是,顏真卿之所以在平原郡做太守,是因為得罪了楊國忠,被貶過去的。
當時的李隆基聽了之後,非常感動,沒想到顏真卿是這樣的人。
可知道了之後有什麼用?
該用的時候不用,到天塌地陷之時,方知誰是忠於大唐的,黎民百姓已經屍骨如山。
晚年的李隆基,被自己的執念蒙蔽雙眼。
所以說,人最該放下的就是執念。
眼下第二個亡命之徒不要命地衝過來,舉起斧頭就朝顏真卿砍下來。
顏真卿猛地一揮刀,擋住了那斧頭,但力道明顯不夠,被劈下來,身體一個趔趄。
第三個亡命之徒就要上來再來一斧頭,後面的官差已經填補上來,幫顏真卿擋住,而且人數明顯多於那些亡命之徒。
很快,便將對方盡數擊退。
有數人受傷,數人被殺死。
見顏真卿人多,那些人也不再戀戰,紛紛往裡面跑,從其他門逃竄。
「快救我,快替我找大夫。」杜二郎躺在地上聲音嘶啞地呼喚著。
杜二郎背後被砍了一斧頭,裂開了,深可見骨,肩膀也被砍了一斧頭,差點被把整條手臂卸下來。
胸口也被撕開,鮮血滾滾。
腰部也有一條血淋淋的口子,一些粘稠的東西流出來。
以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沒救了。
顏真卿立刻問道:「是誰要殺你?」
「救救我……求求……求求你救救……我我,我不想死,我給你很多錢……」
「你告訴我是誰要殺你!」
「是王……是王……侍御史……王鉷……」
杜諶一隻手緊緊抓住顏真卿的衣袖,面部發脹,雙眼布滿血絲,全身都在顫抖。
他不甘心就這樣死去,但生命卻在快速從這具軀體里流淌出來。
「是王鉷!」
「王鉷為什麼殺你?」
「因為澄心……」
老規矩,話未說完,直接嗝屁。
「杜二郎!杜二郎!」
顏真卿喚了一聲,沒有反應。
旁邊的一個衙差說道:「上官,他死了。」
「我知道,把這些屍體全部帶回衙門去,還有裡面的人,死的活的,全部帶回去。」
「是!」
在運輸的途中,這件事被巡邏的金吾衛發現,杜宅很快被圍起來。
下午的時候,李倓剛回宅院,張暘就急匆匆出來。
「郎君,您的信。」
「我的信?」
李倓有些意外,是誰給自己寫的信呢?
他打開一看,才知道原來是李逸寫的,信的內容很簡單:杜二郎已死,被逮到了長安縣衙門。
杜二郎果然還是死了!
王鉷做事夠果敢的!
李倓蹙眉沉思起來。
王鉷到並非一個很強的政治對手,這個人最擅長的是毫無下限地斂財來討李隆基歡心,論起政治手段,連李林甫百分之一都不到。
但他卻是李林甫的狗腿子,李林甫就需要他這樣沒什麼政治智慧卻還不擇手段的爪牙。
不過話說回來了,李逸在這個時候給自己寫這封信是何意?
難道是想還自己人情?
這件事官府已經介入調查,張二保被關押,李逸肯定會被調查的。
不過對澄心堂並未造成什麼後果,以李逸的人脈,只要他李倓不繼續追究,很快也就過去了。
看來確實是想還自己人情了。
李倓突然意識到,李逸這個角色倒也很有價值,長安城內的一手消息,他能快速掌握。
以後有這樣一個朋友,自己無疑多了一雙能看到許多事情的眼睛。
杜二郎被殺這件事,很快在平康坊鬧起來。
畢竟平康坊的達官顯貴們之前用紙都是找他。
杜諶的名字,許多官員還是知曉的。
平康坊又是大官們居住的地方,連當朝右相李林甫的相府都在平康坊,現在平康坊發出了這等命案,必然是引起了官府極大重視的。
甚至驚動了京兆府衙門。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李倓的生活再一次變得悠閑起來。
除了定期提供面膜和衛生紙,其餘的時光,都在躺平中度過。
要麼在宅院躺平,要麼跑到昌明坊的大樹下躺平。
「顏清臣!你想清楚了!」柳升說道,「那是王鉷!侍御史兼戶部郎中,他還是右相的得力幹將,你說杜二郎死的時候說是王鉷派人殺的,這種沒有人證和物證的事情,你要寫奏疏,你寫上去,不僅不能到聖人那裡,被扣押下來后,還會給你一個誣陷忠良的罪名!」
「柳公行事因何有所畏懼,我們身為臣子,盡臣子的本分便是,我是長安縣尉,主管長安縣治安,現在有人唆使亡命之徒殺人,而且嫌疑犯是當朝侍御史,上報是我的分內職責所在!」
「你不怕丟官?」
「不能盡責,這個官要它何用!」
柳升苦笑道:「清臣啊清臣,你就是太正直,這樣沒辦法在京師的官場混下去的,下個月,可能我也要被貶了,你若是再離開這縣衙門,那就真的物是人非了。」
「柳公因何被貶?」
「韋堅案。」
「柳公與韋堅案有何關係?」
「無甚關聯,但有人不願意再看到我坐在這個位置。」柳升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想要改變一些事,但僅僅只是用你直來直往的性格去對抗,是沒辦法做出任何改變的,最後只能離開京師,我早年與你一樣。」
顏真卿沉默片刻,還是繼續寫了他的彈劾奏疏,他要彈劾王鉷。
不是因為別的,僅僅只是因為他心中恪守的理想原則。
又過了數日,張暘將後院水塘里弄好了夯土,重新引入了水。
這一次,水算是清澈了許多。
李倓又命人在水池附近種下了許多樹,讓張暘去西市買了不少葡萄酒。
就這樣,李倓躺在水池中,感受著天寶五載七月的快樂。
他知道,事情很快會有新的變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