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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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在風林居見到了一臉憤色的沐長恩,和沐長恩認識多年,沐長恩骨子裏是什麼性格他或許不太了解,但表面上功夫沐長恩向來做得完美,今日這般失態尚屬首次。

槐樹下,他叫住了沐長恩:「你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四小姐讓你這麼做的?」

雅公主白日裏羞辱過四小姐,除了她,他想不出還會有誰這麼不給雅公主面子。

沐長恩很想給二皇子個冷臉,但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給明琅樹敵的機會,他面無表情道:「二皇子既然猜到了,何必再來問我?」

「你為什麼要幫她?」

「很簡單,這次陷害三叔的事被她拆穿了,我如果不幫她出口惡氣,她便將我的惡行告訴我父親。我已經沒了高官厚祿,也沒了母族的庇佑,若再失去父親的信任,二皇子,我怎麼活?」

沐長恩撒謊的本事,他若認第二,無人敢認第一。

二皇子想了想,的確是這麼個道理,沐長恩有勇有謀,對他的前程大有用處,他不想因為一點小事跟他徹底撕破臉:「好了,我知道了,你進去吧。」

「二皇子。」這回,輪到沐長恩叫住他了。

「何事?」

沐長恩身形一晃,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抽出了二皇子的匕首,二皇子大驚,眼底浮現起了一絲恐懼:「你……你要做什麼?」

一聲悶哼,血肉裂帛,沐長恩將染了血的匕首還給二皇子,冷聲道:「你總要給雅公主一個交代。」

說完,捂住左肩的傷口,頭也不回地跨過了月亮門。

以自殘為代價,替別人出口惡氣。二皇子怔了許久,沐長恩啊沐長恩,原先我一直認為沐長隱比你厲害,而今看來,也許我錯了呢。

屋裏,李姨娘已經惴惴不安地等著了,她和沐長恩的這種不倫關係,總有幾個心腹是曉得的,大丫鬟紫兒遣散了內院的人,只余她坐在綉凳上,她縫好最後一粒扣子,咬斷線頭,收納好工具。

沐長恩進屋時,正好看見她把親手縫製的衣衫掛入衣櫃,他的眸中閃過一絲莫名情緒,關門的聲音出奇地大。

李姨娘急忙轉身,不敢看他,低頭道:「你……你回來了?」

沐長恩的胸口劇烈起伏,像海浪在翻滾,他一個箭步,掐住李姨娘的脖子將她抵到了冰冷的牆上:「有沒有人告訴過你,我小時候其實過得很不好?」

李姨娘面色發白,不語。

「我爹只疼孫姨娘那個女人的賤種!我娘只當我是個飛黃騰達的工具!她除了甜言蜜語,甚至沒給我餵過一口飯!沒給我做過一件衣衫!也沒,抱着我睡過一個安穩覺!只有沐珂,真心實意叫我一聲哥哥,但她,被沐軒那個賤人給害死了!」

所以,我跟沐軒是不死不休的關係!

李姨娘不明白沐長恩為什麼跟她說這些,脖子被掐得死緊,她快要無法呼吸了,突然,一道勁風迎面撲來,那骨骼分明的拳頭在她的視線中急速放大,她嚇得魂飛魄散,「啊」的一聲,本能地閉上了眼。

嘭!

巨響起,李姨娘差點兒暈厥,但想像中的疼痛並未傳來,她側目,只見他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一旁的牆面上,牆面裂開一道尺長的口子,若這一拳是揍在了她頭上,她必死無疑了。

李姨娘驚懼萬分,沒想到他發起火來這麼狠。

沐長恩深邃的眼眸里流轉起無盡的怒意和恨意,究竟是恨李姨娘還是恨他自己,不得而知:「你是個聰明人,聽好了,這是我最後一次容忍你!」

最後一次,說明這不是第一次。

他鬆開掐在她脖子上的大掌,李姨娘得了呼吸,一邊嗆咳一邊點頭。

「滾!」沐長恩轉過身,「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他轉身極快,但李姨娘還是看到了,他受了傷。

誰傷了他?是雅公主嗎?

李姨娘捂住唇,無聲地哭了許久,爾後抹了淚,徑直去耳房打來溫水,從柜子裏取出金瘡葯,來到他身旁,顫聲道:「我……我給你清洗完再走,你……不用趕我……我會走的。」

淚,流個不停。

沐長恩無情地推開她:「滾!」

李姨娘摔到地上,咬咬牙,又爬起來。

他再推,她摔倒,再爬起來。

如此反覆幾次,李姨娘的裙衫都磨破了。

他的眼底竄起無數紅血絲,在太師椅上坐下,不再理她。

李姨娘跪走到他腳邊,哭得像個孩子:「我……我就給你上個葯,以後……以後再不打擾你了……真的,你就讓我給你擦擦藥。」

沐長恩冷著臉,拉着她站起來,卻是沒再說趕她走的話。

李姨娘給他褪去衣衫,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洗了他染血的肩胛和拳頭,又輕柔地擦了金瘡葯。隨即,從柜子裏拿出衣衫給他換上,有意還是無意,她拿的是自己親手做的月牙白錦服。

沐長恩像個木偶一樣,隨她折騰,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整理完畢,她倒了水,晾好帕子,準備從後門離開。

這時,紫兒在門口說道:「二少爺,您沒用晚膳吧,四小姐派人問話,要不要等您?」

沐長恩隨口道:「不用,你回她,我歇下了。」

「是。」紫兒頓了頓,又道,「那奴婢把晚膳拿到您房裏吧。」

沐長恩「嗯」了一聲。

很快,紫兒擰著食盒過來,把四菜一湯在桌上整齊擺好,目不斜視地退了出去。

想起沐長恩之前埋怨唐詩敏的話,李姨娘揉了揉裙裾,怯生生地道:「你……你左胳膊和右拳頭都受了傷,我……我喂你吧……」

沐長恩沒應她,但也,沒趕她走。

李姨娘竊喜一笑,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喂進他嘴裏。

末了,她得寸進尺:「我……我可不可以明天再走?」

沐長恩不理她,自己躺在了鋪着柔軟褥子的大床上。

李姨娘又是一喜,當他是默認好了。

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沐長恩一聲暴喝:「吃了飯再上來!」

李姨娘嚇得半死,趕緊乖乖地用了膳,爾後洗漱了一番,像個小賊似的挪到他身旁,心,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狀態,她試探地叫道:

「二少爺。」

「少爺。」

「長恩吶。」

「嗯。」沐長恩發出輕微的鼻音。

李姨娘眯眼一笑:「長恩,長恩,長恩……」

她樂此不疲地柔聲喚著,拉過被子蓋好,卻沒立刻睡去,而是抱着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胸口,彷彿他是她的長青,她哼起了周媽媽教她的搖籃曲。

哄人,一般先哄睡着的是自己。

李姨娘進入夢鄉后,沐長恩睜眼,換了個姿勢把她抱入自己懷中,大掌一揮,滅了燭火,沒有男歡女愛,就那麼靜靜地看着她。

這一刻,他不覺得她和念兒那麼像了。

「真丑!」他拿過金瘡葯,塗在了她腫脹的臉頰上。

……

二皇子拿着染血的匕首去往了雅公主所在的廂房,雅公主臉上受傷,戴了張白色面紗,一見二皇子,眼淚吧嗒吧嗒掉了下來:「輝哥哥!」

為什麼女人都這麼愛哭?二皇子皺了皺眉,調整好表情,淡笑着道:「雅兒受委屈了,我刺了沐長恩一劍,你可消氣了?」

雅公主仰頭,眨了眨淚汪汪的眼眸,似是不信:「你真刺傷了他了?」

二皇子出示匕首給雅公主看:「不信的話,你自己跑他房間瞧瞧。」

雅公主想起明琅的話「二皇子為了寬你的心,一定會懲罰沐長恩,但不會太重,皮肉之苦跟心靈創傷相比可真不算什麼。」

雅公主的臉色一沉:「他打了我的臉,應該被處死!」

二皇子一怔,小時候怎麼沒發現她的心腸這麼歹毒?二皇子說道:「雅兒,他對我還有用。」

雅公主急了:「他就那麼好用嗎?」

二皇子有些不明所以:「好了,雅兒,別胡鬧,再過兩天你夢王叔就要來了,我們還是想想怎麼解決宇文靖這個難題。」

「這……」一提到宇文靖,雅公主便成了那霜打的茄子。

能閉嘴就好,我又沒真指望你出什麼主意。

二皇子笑了笑:「慢慢想,我們現在先去攬月樓,跟幾位世家小姐打個招呼。」

雅公主心有不甘地隨二皇子去往了攬月樓,跟朵朵郡主、沐家姐妹心不在焉地寒暄了幾句,便打算離去。

這時,明琅開口了:「請問這次跟雅公主一起來的還有那些使臣呢?」

一提到使臣,雅公主便難掩得意之色:「我王叔,我妹妹還有我們秦國的威武將軍。」

王叔,想必是秦國的攝政王夢涵之了,他可謂是南詔史上的傳奇人物,三歲能文,七歲能武,十歲隨父親征戰沙場,用其敏銳的軍事洞察力,屢屢提出大膽而利市三倍的建議,打下了很多以少勝多的戰爭,十一歲時,他被前朝餘孽擒獲,但他冒着萬箭穿心的危險,一路奔上王座,用匕首抵住了大王的脖子,不僅順利返回了軍營,還將前朝餘孽的藏身之所仔細畫了出來,並制定了一套詳細的進攻戰略,一月時間,他父親所在的軍隊便剿滅了橫行十年的前朝餘孽。

秦國左是南詔,右是北涼,後背臨海盜肆意的汪洋。但在他的守護下,秦國非但沒遭受強敵入侵,反而維持了和兩國的平等關係,並拓寬了不少海上的疆土,毫不誇張地說,他是秦國史上最偉大的軍事家。

秦國的皇帝體弱多病,他二十二歲便被封為攝政王,攝政五年期間,豐功偉績不計其數,難能可貴的是他個性隨和,平易近人,南詔子民多親切地稱呼他為「夢爺」。

明琅眯了眯眼,竟是連他都來了?難道,這不是一場單純的聯姻?

至於雅公主口中的威武將軍則是夢爺座下的第一猛將雲飛了,雲飛重在安內,以鐵血手腕洗滌了秦國大量不堪被朝廷所用的名門望族,從一個默默無聞的乞丐到聲名顯赫的將軍,他僅用了五年。

秦國這次的手筆很大啊。

「嘔——」

明琅思量間,唐念兒胃裏一陣翻滾,趕緊起身走到不遠處的偏間吐了起來,儘管隔了門板,但外面的人還是聽到了。

「哼!」雅公主不悅地扔掉了手裏的筷子,「倒胃口!噁心!」

唐念兒洗漱好出來,正聽到了雅公主的譏諷,她委屈地垂下了眸子,礙於對方是客人,她也沒說什麼。

可有的人,你不找她,她偏來找你。

就在唐念兒路過雅公主身旁時,雅公主伸出腳,絆了唐念兒一下。

唐念兒勃然變色!

我的孩子!

說時遲那時快,明琅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大嫂。」

唐念兒冒了一身冷汗,堪堪穩住瀕臨崩潰的意識后望向了雅公主,作為一個母親,她可以委屈自己,但絕對不容許孩子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脅:「這裏不歡迎你!請你離開!」

雅公主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哼!你以為你是誰?竟敢跟我這麼說話?信不信我殺了你?」

她是秦國公主,又是未來的太子妃,一個小小的世子夫人,敢騎到她頭上作威作福,活膩了!

朵朵郡主蹙了蹙眉:「雅公主,你不要蠻不講理,大家都看見了,是你故意絆的念兒。」

雅公主目光一凜:「你又算哪個蔥?一個郡主也敢在本公主面前蹦躂!不知所謂的東西!」

沐嵐也受不了了:「一個公主的禮儀怎麼學得這樣差?」

雅公主端起一碟子花生米潑了過去,「這才叫差!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罵她是狗?沐嵐氣得火冒三丈:「你……」

「習秋!把她給我丟出去!」

明琅一聲令下,習秋上前擒住了雅公主,爾後以閃電般的速度施展輕功,起起跳跳,躍出了府邸。

「沐軒,你,你,你的膽子真大!」二皇子咬牙切齒地說完,趕緊追了出去,雅公主已經被打了臉,若再受點傷,他怕是要被母后給罵死了!

唐念兒感激地握住了明琅的手,同時,道出了心底的擔憂:「我們這樣算不算得罪雅公主和秦國了?」

「不會,她就是欠抽!」在攝政王的管制下,秦國擁有絕對的中央集權,所以,雅公主認為皇室是一言堂,可北涼不同,北涼的世家都握有重兵,單個並不可怕,但唐家、倪家、沐家,三大家族合起來,便是皇后和二皇子都不敢掠其鋒芒,還怕她一個未來的皇子妃?真不明白,秦國怎麼會派她來和親?而精明如皇后,居然也看得上!她就不怕這個兒媳給把全天下的人都得罪光了?

「你沒事吧?」明琅關切地問道。

唐念兒搖頭,笑着道:「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

其他幾人都沒明白過來唐念兒的身子怎麼了,只有沐莘,扯了扯唐念兒的袖子,遞了一顆酸溜溜的青梅給她,笑得格外燦爛:「大嫂。」

幾人用完膳,沐嵐回了自己院子,沐莘也扶著唐念兒回了玉林居,朵朵郡主沒急着離開,坐在位子上,時而看向明琅。

明琅屏退了下人,對着朵朵郡主,道:「表姐有話對我說?」

「嗯。」朵朵郡主點頭,遲疑了片刻,神色略顯凝重,「你……什麼時候跟夏侯世子認識的?我說的認識不是那個認識,是指……」

明琅如實相告:「青州。」

「這麼早。」朵朵郡主的眸光暗了暗,「那我跟你說求姻緣簽的時候,你是不是在心裏笑死我了?你們兩個明明私定了終身,我和寧西公主卻巴巴兒地往上湊。」

明琅深吸一口氣,仰頭望天,眼角的一線流光宛若清潭映月,柔和唯美,不盡真實,她的話卻誠懇:「我雖和他機緣巧合下有過幾次接觸,但也着實沒想過會跟他走到這一步。」

「這麼說,你不愛他了?」朵朵郡主敏感地問道。

明琅沉默,愛,算不上吧。

朵朵郡主摸了摸她鬢角的髮絲,忍住喉頭的哽咽,嘆道:「你這沒心沒肺的傢伙,知不知道我嫉妒死了?我恨不得搶了你的轎子,替你出嫁!成全你們,祝福你們,我好難過的,你不要讓我的成全付諸流水。」

明琅抱住她:「謝謝你,表姐。」

朵朵郡主摟住她的纖腰,鼻子一酸:「一定要幸福!」

唐念兒回屋時,沐長隱剛從外面回來,看到妻子臉色不大好,他忙拉過她的手問道:「怎麼了?不舒服,還是誰惹你不高興了?」

唐念兒不是個亂嚼舌根子的人,可當着心愛男子的面,滿腹委屈是藏也藏不住,是以,她將晚膳時分發生的事詳細講述了一遍,只是尚未提及懷孕一事:「……你說,她是不是很過分?太欺負人了!」

沐長隱淡淡一笑:「她自幼被寵壞了,連皇後娘娘都疼她三分,你大人大量,別跟她計較,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多不划算。」

唐念兒粉唇嘟起:「萬一……我說萬一我要是懷了孩子,這麼一摔,不得一屍兩命啊?」

沐長隱輕拍着她肩膀,「不是沒事嗎?別多想,嗯?」

------題外話------

說實話,比起沐長隱,我更喜歡沐長恩,他狠毒,他狡詐,但他是個飛蛾撲火的性格,唉!我果然是個受虐體質!

晚上八點前發佈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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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寵一嫡「子」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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