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籠絡人心
田秀入宮以後,面見了趙王。
君臣二人見面以後,趙王躺在病榻上面無血色,遠遠看去宛若死人。
田秀拱手施禮:「見過大王!」
趙王睜開眼睛:「哦,是丞相啊,你來時有什麼事情嗎?」
田秀放下手,單刀直入:「大王,您為何殺了他?」
「寡人殺了誰呀?」趙王明知道田秀說的是誰,但是卻故意裝起了糊塗。
「大王又何必裝糊塗呢?」
田秀正在氣頭上,說起話來也無所顧忌。
趙王殺的可不是一個神醫,他殺的是人心,更殺了趙國的將來!
一個在百姓之中久負盛名的神醫,只因為說了幾句實話就被殺了。
今後誰還敢來投奔趙國?
田秀還打算用神醫來培養一批弟子,為將來的全民免費醫療做好鋪墊。
結果被趙王這麼一攪,全黃了!
「丞相,不過是個庸醫而已,您何必這樣生氣呢?」
趙王語氣平淡,彷彿他殺掉的真的不過是個醫術平平的庸醫。
「大王,你殺的可不是一個庸醫,他是扁鵲,是扁鵲啊!」田秀說話的時候痛心疾首,語氣之中充滿悲涼。
「那又如何?」趙王語氣淡漠的說了這麼一句。
「扁鵲死了,趙國便再無神醫!」田秀激動地說道。
趙王聽后,卻是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回蕩在宮殿之中。
田秀怒視著趙王,「大王,莫非您得了失心瘋不成!」
趙王止住笑容,冷漠地看著田秀,「丞相,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田秀心中一陣悲涼,他明白眼前這位君主已經無可救藥。
他轉身離去,病榻上的趙王則向他投去了一個極為複雜的眼神。
這個眼神裡面既有憤怒,也有忌憚,更有幾分悲涼。
田秀離去以後帶走了神醫的屍體,他將神醫裝殮起來,停放在自家的大堂上。
聽聞神醫被害,前來弔唁的百姓絡繹不絕,上官文君穿著孝服,跪在靈堂上為神醫守孝。
田秀也帶著一群門客跪在旁邊,算是為神醫守靈。
就這樣一直過了六天,轉眼到了為神醫出殯的日子。
當天深夜,毛遂派人去請田秀,說是有要事商議。
來到後堂的時候,毛遂等門客早已經恭候多時。
「先生!」田秀看著毛遂問道:「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毛遂吞吞吐吐一副欲言又止。
「有話直接說!」
「是!」毛遂這才拱手道:「主君,有兩件事情,都是關於秦國的。」
「先生說吧!」
「這第一件事情是,秦國與楚國已經正式結盟!」
田秀大吃了一驚:「秦楚兩國結盟了?」
毛遂點了點頭:「是!」
原來前些日子楚國主動派了使者去聯絡秦國,楚國願意將他們手上的黔中郡割讓給秦國,作為交換希望秦國可以將黔中駐紮的十餘萬楚軍放回國內。
秦王自無不允。
伐楚之役后,楚國元氣大傷,魏國和齊國則強勢崛起。
魏國帶給諸國的威壓,已經隱隱的讓秦王感到不安。
於是,面對楚國提出的結盟,秦王毫不猶豫的同意了。
畢竟他們還要聯手對付晉、齊,更別提楚王還大方的要把黔中郡送給秦國。
說句老實話,楚國會跟秦國結盟這並不意外。
當今這種格局,晉國跟齊國交好,秦楚再抱團,遲早要被四國所分(此處沒有筆誤)。
但是,兩國會如此迅速的結盟,還是挺出人意料的。
楚國這次被秦國揍的那麼慘,巴蜀雖說不是被秦國直接拿走的,但也跟秦國有關係。
田秀以為,楚王怎麼也得等氣消了才能跟秦國結盟,沒想到兩國在大戰結束后還沒幾個月居然就迅速結盟了。
「這第二件事呢?」田秀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問道。
「第二件事情還是關於秦國的,前陣子左丞相蔡澤和右相呂不韋,兩人在朝堂上鬥法。如今勝負已分。」
毛遂說到這,故意停頓了一下:「不知主君以為他們兩人誰會獲勝?」
田秀沒有絲毫猶豫:「呂不韋!」
毛遂有點驚愕,田秀居然能一猜就中?不過想想自己的主君,次次總能料事如神,倒也是不奇怪。
「主君所言不錯的確是呂不韋獲勝了,但臣好奇,您是怎麼知道的?」
蔡、呂兩人的鬥法,也是剛剛結束的,消息還沒傳開,毛遂要不是在秦宮中發展了內線,他也不可能知道這個消息。
所以,田秀到底是僥倖猜中,還是有什麼別的渠道來獲得這個情報呢?
「很簡單,分析而已!」田秀說道。
「分析?」
「先生想想看,蔡澤雖然是秦王的老師,但他的關係怎麼也沒有呂不韋更近。呂不韋不僅僅是秦王的門客,更是他的好友。」
「呂不韋還有秦王后的暗中相助,蔡澤和他爭鬥想要獲勝,除非有大功才行。」
「可惜秦國在伐楚之役后,就進入了戰略收縮階段,近期都不可能有大的戰事。蔡澤沒有軍功,拿什麼去干有秦王夫婦支持的呂不韋。」
田秀隨意的給毛遂說了這麼幾句。
就這麼簡單的幾句話,引的毛遂給田秀豎了一個大拇指。
「主君!高啊!」
毛遂由衷的佩服田秀。
他還以為對方是有什麼秘密渠道得知的此事,但田秀居然只靠分析,就能得出呂不韋會獲勝,不由讓毛遂心生敬佩。
「先生,我雖然知道呂不韋一定會贏,但能不能告訴我,他到底是怎麼贏的?」
蔡澤好歹也是三朝老臣了,呂不韋就算有秦王夫婦支持,想干翻他也絕不輕鬆。
田秀猜想呂不韋必定是用了什麼手段。
「主君,蔡澤有一個侄子叫蔡允,曾經敗在你手上,後來秦王想治他的罪,但蔡澤包庇了他這個侄子。」
毛遂說到這裡,田秀已經能把後面發生的事情猜出來了。
呂不韋肯定是拿此事做文章,藉機扳倒了蔡澤。
秦之法,若是被舉薦之人犯法,舉薦人同罪。
蔡允是蔡澤侄兒,他能在秦國做官自然是受了叔叔舉薦。
現在他出了事情,蔡澤本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結果蔡澤還包庇侄兒。
罪上加罪了屬於是。
難怪呂不韋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就打敗根基深厚的蔡澤。
田秀問:「秦國朝堂上現在是呂不韋一家獨大了吧?」
毛遂說:「沒錯,蔡澤被秦王罷免了相位以後,就被趕回了封地養老,朝堂上現在只有一個丞相就是呂不韋了。呂不韋在獨領朝政以後下的第一道命令,您絕對猜想不到是什麼。」
「求賢?」
毛遂搖了搖頭。
「莫非是改革?」
毛遂又搖了搖頭。
「那他下的政令是什麼?」
田秀好奇了,呂不韋獨領朝政以後,既不下令招賢,又不推行改革,他到底準備幹什麼?
「他下令讓他的門客以及全國學室的學子,幫他著一部書,聽說名字叫《呂氏春秋》。」
他居然會下令著書?
田秀想了想,歷史上的呂不韋當政后,做的第一件事情確實是讓門客們幫忙著書。
這著書有兩個好處,第一個好處是能讓天下人看到他呂不韋推崇文治,以籠絡天下文人士子之心
這第二個好處則是,能借著休書,為自己廣招門客。
畢竟編書,涉及到的範圍太廣,只靠秦國的那群人,很難把書編成。
這事兒必須得六國的大賢共同來參與。
呂不韋可以借這個機會,網羅六國賢才。
高啊!
田秀不禁在心裡給呂不韋豎了個大拇指。
「主君,呂不韋在國中大修呂氏春秋,而趙王卻殺死了神醫扁鵲,導致天下士子皆在謾罵大王無道!不少大賢已經投奔秦國而去,我等要趕快想個對策!」
神醫被趙王殺害的事情就像長了翅膀一樣,短短几天時間已經傳的天下人盡皆知。
還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昨天有一批醫家弟子,還想來投靠田秀。
結果聽說了連神醫扁鵲都被趙王所殺,立馬就跑了!
趙王這次算是把趙國狠狠的坑了一把!
真是不怕神一樣的隊友,就怕豬一樣的對手!
「諸位先生,不知各位可有良策助我破局?」
面對田秀殷切的詢問,眾人皆低下了頭沒有言語。
說好的幾十個男人湊在一起,必有點子王呢?
我的點子王呢?
田秀真的想大聲問一句。
「師父!」
跪坐在田秀身旁的小徒弟尉繚說話了。
「難道你有辦法?」田秀用一個懷疑的目光看著尉繚。
尉繚說道:「徒兒想,既然神醫已死,那麼我們何不利用一下他呢?」
「死人還能怎麼利用?」毛遂的疑問脫口而出。
尉繚說道:「最近徒兒正在讀史書,看到了樂毅伐齊時的一些故事,頗有感觸。」
「樂毅伐齊,面對戰死的齊國太子,對他進行了國葬,齊人因此得以籠絡。」
「齊人怨恨燕人伐齊,樂毅便讓人到處散步,是因為齊國出了叛徒唐子,燕國才能夠攻入臨淄,這招使怨恨燕人的齊人將怒火都轉移到了唐子身上,最後樂毅下令斬殺唐子,平息了齊人的怒火。齊人因而歸心。」
「這也就是樂毅所擅長的攻心之術,樂毅正是因為學會了攻心,還能連下齊國70餘城。」
說到這兒,尉繚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看著田秀:「師父,既然樂毅不管活人死人都能利用,您何不效仿他呢?」
田秀馬上會意:「你的意思是說要我效仿樂毅,將死去的神醫扁鵲風光大葬,以平息天下之人對我趙國的怒火!」
「然也!」尉繚點了點頭,學著毛遂說話時的樣子搖頭晃腦,「師父明日只要親自為扁鵲下葬,哭的傷心一些,再派人散布一些謠言,將殺害扁鵲的責任全部推到大王身上,天下人對趙國的怒火,都會轉移到大王身上,同時,天下之人也會盛讚師父您的仁義!」
毛遂立即說道:「主君,不可啊!」
「為何不可?」
毛遂說:「您如果真的這麼做,簡直就是用扁鵲的死,為自己邀買名聲,大王則白白背下了一個惡名,大王能善罷甘休嗎?」
尉繚笑著搖了搖頭:「先生放心!趙王殺了扁鵲,就已經淪為天下人口誅筆伐的對象,如果他再敢動師父,就會徹底失去人心,那時候他會被國人所拋棄,趙王還不會如此不智。」
「趙王就算對大王心懷不滿,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誰叫他自己種下了這個惡因呢?那就活該吃惡果!」
田秀也很贊同尉繚的話。
禍是趙王惹出來的,沒道理要整個趙國替他背鍋!
這種情況下只能犧牲趙王,才能保全整個趙國的名聲。
趙王要真因為這點事情就懷恨在心,乃至對自己下手,趙國是真沒救了!
第二日,田秀披麻戴孝的親自為扁鵲扶靈,哭的如喪考妣。
在靈柩過市的時候,引的一眾百姓都跟著直抹眼淚。
「丞相哭得如此傷心,丞相真是君子啊!」
「都怪大王冤殺了神醫,丞相還是好人,神醫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是啊,丞相可真是個好人,不愧是我們趙國的救世主……」
王宮中,趙王在聽說了此事後,瞬間垂死病中驚坐起。
「田秀此獠,該殺,該殺,該殺!」
趙王氣的連說了三個該殺,這次他是真的動怒了。
自己殺了扁鵲,已經引來了不少人的口誅筆伐。
趙王正為這件事情窩火呢!
結果,一覺醒來罵名全讓自己扛了,田秀反而趁機賺了個好名聲!
趙王真想說一句,這世上還有天理嗎?還有法律嗎?
「田秀狗賊,居心叵測!」
趙王突然之間想起了多年前邯鄲流傳的那個讖語,田氏代趙。
一想到此處,趙王心中殺心大起!
「來人!」
趙王對外面呼喚了一聲。
兩個武士馬上走了進來。
趙王剛想對他們吩咐什麼,隨即就命令他們下去。
「絕不能在這個時候動田秀,否則,天下之人必定說寡人肆意殘害忠良,那個時候寡人的名聲肯定比桀紂還要臭!」
「田秀,還動不得!」
趙王想到此處,心中安定了不少。
「待寡人身體康復,再慢慢對付田秀不遲!」
這是趙王此刻心裡的想法。
就在趙王下定決心儘快把身體養好的時候。
一個婢女哭著來到了趙王面前,「大王,公子誕歾(mo)了!」
「什麼?」聽到這個消息時,趙王感到胸中一陣熱血翻騰,隨後竟噴出了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