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道心堅定

第66章 道心堅定

紫月寒恐生枝節,一直站在門外,眉頭微蹙,走來走去。

炎瑞幾番過來讓紫月寒去亭子里稍歇,他都不置可否。

這次炎瑞又慢騰騰的挪了過來,問道:「不知這女子為何人?令青主這般焦急?」

「一個……朋友。」紫月寒磕絆了一下,解釋道,他轉念一想,又岔開話題,「炎瑞長老,碎星宮季老獨女,過幾日應該可以趕到。」

炎瑞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轉了轉,低下頭悲戚的搖了搖頭,帶著些哭腔,「可憐,季大哥,滿門英豪啊……留下這可憐的女娃……這些天殺的鬼宗……」

「炎長老節哀。怪我未能及時趕到……」

「紫月青主這話太折煞我等了,不若你出手相救,恐怕季大哥這唯一的血脈都難以保留啊……」

「那季姑娘此後……」

「這個青主盡可放心,我與季兄多年兄弟,他的血脈我必然待之如親生……」

紫月寒聽見他如此說,點了點頭,隨後又問道,「怎麼不見景掌門?」

「哦,我師兄啊!您來的不巧,他自紫月門回來就閉關了。」

「哦。」

紫月寒隨口應著,眼睛卻又飄忽的看向屋內晃動的人影,終於盼到滿頭花白的錢婆走了出來。

錢婆佝僂著腰,眼睛也沒抬,說道:「心脈未毀,我已經給她包紮,服了百靈丹,性命無虞,且等她自己醒過來吧……」

說罷,她咳嗽了幾聲,幽幽的看了炎瑞一眼,沒等紫月寒道謝,先行離開了。

天色擦黑,紫月寒婉拒了幾位長老的盛情宴請,獨自守在了沈青跟前。眼下回想白天的情形,他還是覺得隱隱的后怕。

他自知沈青不是個魯莽的人,口口聲聲喊血煞「天逸哥哥」,甚至不惜以身相護。他們是舊識?因何入得鬼宗,又為何欲殺又要救?

紫月寒坐到了床前,看著靜靜睡著的沈青。

她臉上毫無血色,呼吸微弱但已經均勻,眉頭微皺,雙手安分的交握在身前。

雖然隔著被子衣物,可是想想那透胸而出的刀尖,紫月寒不難想象她的痛楚。

枕邊放了一些她隨身的物品,染血的外袍交疊,血跡被壓在了下面。上面有一些散碎的銀子,銀針布袋,一個青梅簪子,一個破舊的布包,還有一面若隱若現的靈罩。

紫月寒指尖輕輕撥動,觸上了那個施了靈咒的袋子,這般珍重,該是特別重要的東西。好奇使然,他修長的手指在靈罩上一劃,徐徐的展開了。

裡面平整的放了兩張紙和一塊絹帕。紫月寒先打開了紙張,竟是兩幅畫。

第一幅畫了個模樣奇醜的夜叉似的人,下面署名夜楚雲,一側附了三個小字「煩人精」。

紫月寒輕嗤了一聲,悻悻的放下,打開了另一幅。

躍然入目的是一個長身而立的男子,一身白衣,手握飛羽弓,身後一輪紫月,眉眼無波,高傲冰冷。雖然畫的不是特別像,但還是讓紫月寒愣住了。

這是,他的畫像!

右下角署名的地方,有三個特別娟秀的小字,「守護神」,旁邊還有個小小的落款「青兒」。

再看那塊絹帕,乾淨整潔,沒什麼花樣,只在角落有個「翊」的暗印,這是上次他給她擦傷口的那一塊!

他以為自己的畫上寫的會是「救命恩人」,他以為一塊治傷的帕子隨手也就丟了。可是她竟小心的護在自己的心口,紫月寒從來不知道,自己會這麼被珍視。

「青……兒。羽青。」

紫月寒心有顫動,捏著那畫一角,輕念出聲。他抬起頭,看著那沉睡的眉眼,重新梳理了一遍從初見到此時,那種漸漸在變的心情。

他以為保護弱小是習慣使然,而看見這幅畫,他突然明白,珍重如她,就像這一直被護在心口的帕子和畫。

紫月寒冰山清冷,嘗的最多的是孤單。七情六慾,讓他穩穩的控制在心海之下,他以為一直未曾參悟的大道應該是無欲無求,無形無束。

或者是習慣了鳳背之上的天高雲闊,貿然行路看了許多人間煙火,他終於知道,不論生活給予的是什麼,人都應該有滋味的活著。

酸甜苦辣,喜怒哀樂。他都感受到了。

這行來一路,他又因她生出了多少久違的情緒。有一種保護欲和責任感彷彿命中注定,刻進了他的心裡。

原本固穩冰封的心上,層層碎冰融化,終成一灣柔軟。

可是他苦思冥想,無人可問,不明白,不理解,那種反覆煎熬又欲罷不能的感覺到底叫什麼。

沈青的眼睛合著,瓜子一樣的小臉上,眉毛微彎,眼睛修長,長長的睫毛微垂,鼻子小巧而高挺,唇形如花骨朵般小而薄抿,她那麼靜靜的睡著,看起來乖巧溫順。

不是燦若牡丹,但像出水芙蓉般,清透靈動,沒有任何鋒銳。眼尾的一點淚痣,更讓她的美如江南之色,輕柔似水。

紫月寒對於皮相無甚在意,可是此時好似又很在意,因為是她,不是旁人。

紫月寒正困惑時,沈青的眉頭微蹙了下,眼角濕潤,不知道是不是夢裡見到什麼人,讓她無助的揮了揮手。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紫月寒的心忽而緊了緊,猶豫了一下,把手緩緩的遞了過去。他的手大而溫暖,沈青一下子攥緊了,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貪戀的依偎了下,嘴裡低喃,「別丟下我。」

紫月寒心裡又軟了些,看著交疊的一雙手,眼神複雜。

突然,沈青的袖子里幽幽的爬出了一條綠色的小長蟲,與紫月寒四目相對,面面相覷。

紫月寒莫名其妙的緊張,「嗖」的一下縮回了手。他想裝的若無其事,又想起來這蛇不是一般的靈獸,曉得遠近親疏。

看看身邊沒有什麼可以收買它的吃食,乾脆把心一橫,眼神一凜,修長的手指指著碧游的頭頂,一副「你什麼也沒看見,否則滅口」的架勢。

碧游歪了歪腦袋,想是惹不起,又特別識時務的鑽了回去。

紫月寒猶自覺得面上訕訕,坐立難安時,門外有輕輕地敲門聲傳來。他回過神來,忙起身坐到了正廳。

進來的還是炎瑞長老,紫月寒覺得這人出現的過於頻繁。

以前他曾來過景泰門,景掌門之下還有賀永和周燁柏兩位長老,而且明顯賀周二人理事更多。但畢竟不便揣測旁門之事,他面上不露端倪,對炎瑞依然恭敬。

「青主,這是我景泰門藥材庫里的一株百年雪參,聽說最能進益滋補,炎某特帶來給這位姑娘療傷。」

「炎長老太客氣了,我先收下,待回紫月門一定重禮酬謝。」紫月寒客氣道。

「能幫得上一二,是炎某之幸。」

這人客套話說起來車軲轆一樣,紫月寒十分不善於這種對話,笑意吟吟的點點頭。

「哦對了,我帶來些翠微山茶,是當地特產,十分清爽,已經讓下人去沏了,青主一定要嘗嘗。」

「真是叨擾。」紫月寒拱了拱手。

不一會,一個侍女端進來一壺茶,那茶翠綠清透,香味十分清冽,屋裡頓時瀰漫了一股子茶香。

紫月寒端起了茶杯放在鼻子上輕輕的嗅了嗅,笑道:「好茶!」

但是茶到嘴邊,他並沒有喝,一旁的炎瑞斜著眼瞥了一下,捋了捋下巴上一小撮鬍子,眼珠子轉了一圈,起身笑道:

「不打擾紫月青主,炎某回去了。」

「炎長老慢走!」

一旁跟來的婢女剪完屋內一圈燭花,跟著彎腰退下了。

屋內安靜下來,紫月寒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若有所思的走過去,把半壺茶倒到了牆根的高頸瓷瓶里。

房間的角落裡,被剪的幾盞燭火悠悠的晃了晃火苗,徐徐的燃著。

看沈青睡得還算安穩,紫月寒不敢離去,在廳里的卧榻上閉眼打坐入定。

景泰門地處安泰山半山腰,安泰山乃是荒澤第一高山,最是巍峨雄壯。景泰門已經歷了三百多年的發展,根基深厚。

這一代的門主景彥為人豪爽,城府不深,醉心悟道修鍊,對於門內大小事過問不多,多是三位長老在操持。

景彥有一得意大弟子,名叫李平遙,這李平遙曾去過紫月門拜門修習,跟紫月寒有過數面之緣,慧根很好,而且性格大方爽朗。

但是紫月寒來了這一日了,李平遙也遲遲沒有出現,很是蹊蹺。

第三天傍晚時分,韓子默幾個人的馬車才匆匆趕來。

一到景泰門,韓子默馬不停蹄的來看沈青的傷勢,等看到她已無大礙的睡著,壓在心上的石頭才落了地。

等身邊的人都退走,紫月寒悄悄的跟韓子默講了炎瑞的舉動。

「你是說,景泰門很是異常,炎瑞還在茶里給你下毒?」

紫月寒點了點頭,「茶有異香,門內恐有變故。只是不知道他對付我是出於什麼意圖。」

「若六兒無恙還好,眼下只能等她醒來咱們再做打算。」韓子默思忖了一下,「景泰門地處安泰城內,出去買些吃食也不難。等六兒一醒,我們先回上原,再從長計議。」

「我也正是此意。」

「那這兒,我先照看……」韓子默走到床前探了探沈青的額頭,長舒了口氣。

紫月寒悠悠的捻了捻手心,遲疑了下,說道,「還是我守著吧,景泰門境況不明,我……不放心。」

韓子默疑惑的扭頭看向他,紫月寒撇開了目光,隨手指了指韓子默的眼睛。

「韓掌門趕路疲累,還是先休息。」

韓子默此時眼下確實一片雀青,晝夜不眠,憂心忡忡,形容確實憔悴了些。他若有所思,沉默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只是他瞧著紫月寒的面容,總覺得一向冷麵冷眼的人變得哪裡不一樣了。

他當然不質疑紫月寒的人品,誠懇的謝道,「青主對我師門,恩澤深重,韓某真是……」

紫月寒虛咳了下,「客氣了。」

韓子默揖了下手往門口走去,可即將出去的時候,他又回過頭來,好整以暇的問道,

「青主已有二十四五,因何一直未婚配?」

紫月寒皺了下眉頭,不明白韓子默此話何意,隨口說道,「大道未果,不論私情。」

韓子默看著他眼中半是迷離,不似作假,心裡突然有了計較,應道,

「青主道心……堅定,我等望塵莫及。」

說著,他嘴角一勾,轉著笛子往外走去,徒留紫月寒茫然的看著他的背影。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紫青傳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紫青傳
上一章下一章

第66章 道心堅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