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鳴黎

周圍鄰居的所有人都知道李老太太又收養了一個棄嬰，他們都見怪不怪了。

哪怕是現在這種形式，哪怕自身活在最底層區，也有人會抱有善意。

這就像是在和平的時代，一樣有人對世界抱有惡意一樣，很簡單，離譜，但正常。

這是她收養的第幾個孩子來著？

聽說李老太太就是被別人收養的棄嬰，跌跌撞撞長大，在下城貧民區活了大半輩子，沒上過學。

年輕的時候給別人打工上班，勉強糊口，老了，干不動了，也沒人用了。

用半生的積蓄在城牆邊緣買了個小破房子，靠著收垃圾為生。

為什麼能買到房子？因為那個地方雖然靠近城牆，但是擴建的幾率基本為零，上面就是延伸的上城區南部動植物生態園，不可能為了擴大下城區而削減上城區。

聽周圍的人說，在鳴黎之前，李老太太還收養了幾個孩子，但是無一例外，他們全死了。

有的死於疾病，有的慘死於黑幫交戰的餘波，有的死於異獸潛入城牆，或者有的棄嬰天生就畸形，活不長

總之，李老太太周圍的人都很尊重她，雖然覺得她的做法不過是割肉喂鷹，但哪怕是心中最陰暗的人，也由心佩服李老太太

鳴黎就是在這個環境下長大到四歲，能夠記事起，她很乖，乖的不像是個孩子

「鳴黎，別跑太快！」李老太婆看著在前面撿瓶子的鳴黎，彎著腰，加快腳步，試圖趕上她。

「奶奶，我又撿到一個瓶子！」鳴黎聽到奶奶的呼喚，從地上站起身，抬起雙手，晃了晃手中的瓶子。

呼~呼~

李老太婆喘著氣，從鳴黎的小手中接過瓶子，開心的笑了，臉上的皺紋夾雜著塵土，如同綻開的花朵。

「今天就先不撿了，回去吧。」

轉頭還要往前走的鳴黎一愣，指著遠處上城區的一個高樓。

「可是，奶奶，現在太陽還沒有到那棟樓那裡。」

李老太婆看著懸在頭頂的太陽，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搖了搖頭。

「不撿了，回去吧。」

「嗯」鳴黎點了點頭，沒有多說，而是跑到李奶奶的袋子後面，開始幫忙推袋子。

回到破舊的垃圾站已經快要到傍晚，李老太婆扔下麻袋，回到破床上脫下外衣，就那麼躺著。

「奶奶...我餓了。」

李奶奶看著站在地上睜大金色眼睛看著自己的鳴黎，坐起身，趿拉著鞋子，走向一個櫥櫃。

「還有點剩粥，喝了吧。」

李老太婆拿出半碗稀粥，遞給了鳴黎，鳴黎用雙手接過，捧著陶瓷碗喝著，她又看向一旁的奶奶。

「奶奶，你不吃嗎。」

「你吃吧，奶奶不餓。」

鳴黎很快就吃完了，小孩子，吃完飯就想要睡覺，鳴黎也不例外，她吃完，就跑到床上面睡著了。

天色漸漸昏暗，李老太婆卻睡不著了，她知道自己干不動了，怎麼也干不動了，她快要燒乾了。

可身旁這個孩子，她放不下，是自己唯一養活的孩子，她很健康，生的也很漂亮，小時候就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

就像是她的養父一樣，她放不下鳴黎。

昏黃的老眼看著窗外的黑夜，破房子並沒有燈光，今天沒有烏雲，皎潔的月光從天空中照射下。

李老太婆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她穿上鞋子，靜悄悄的走出去，沿著漆黑的小路，走到當地的一個幫派里。

「喂！前面那誰！你大半夜來著幹什麼....喲，李老婆子，你晚上來幹啥」

一個看門的小混混看到半夜有人影靠近，大聲的呵斥，在看清面孔之後，他也就不喊了。

這個李老太婆周圍都知道，出了名的善人，也經常來他們這裡收拾垃圾，他們都挺熟的。

「我找你們的頭」

李老太婆聲音嘶啞，看著那個小混混說到

「行」小混混點了點頭，開了門，讓李老太婆走了進去

......

「李老婆子，你老大半夜的來我這幹啥啊，收垃圾的時候還沒到呢。」

混混的頭抽著煙，穿著睡衣，臉上還有沒擦乾淨的口紅，披著大褂，走過來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看著站在一旁的李老太婆問道

「我要死了」

李老太婆開口，空氣中沉默了許久

「你今年九十九了吧」

「嗯，九十九了」

「難道做好事真能活的長久？你是整個貧民區活的時間最長的人了吧」那黑幫老大抽完煙，吐出個煙圈，「那你這次找我來....」

「我想要把我那個房子賣掉」李老太婆又說到，「鳴黎，我想要給她送進中城區的孤兒院，聽說您有渠道」

黑老大沉默了一會，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就見他敲了敲煙灰，又吐出一口煙圈

「鳴黎這孩子，也是我看著長這麼大，可以幫」

「你那套房子，六十四平，能住的地方就二十多平，又四十多平是院子，每平方我就給你2000聯邦幣吧」

黑老大把煙頭懟進煙灰缸又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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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十二萬八千塊錢，我拿十萬，還要兩萬塊錢打點進門和孤兒院的費用，你們只能拿到八千。」

「怎麼樣，你同意嗎」黑老大說完，看著李老太婆

「謝謝你，我同意」李老太婆明白，在她如此著急的情況下，能給她幾乎原價的錢，這已經是黑老大很照顧她們了。

「那你準備什麼時候走？」黑老大又叼起一根煙，看著李老太婆說道

「明天吧，明天就給鳴黎送進孤兒院吧」

「這麼著急？」

「我時間不多了」

碰~呼~

黑老大關閉打火機，吐出一口煙圈，點了點頭

「行！明天下午，我們會有人去接小鳴黎，還會有人去接管房子的。」

「謝謝」

......

談完，李老太婆又跌跌撞撞的走回自己的小破房子

在破院子的門口，她駐足了許久，想當初，她奮鬥到了五十多歲，攢了四十多年的積蓄，買下了這個在角落中的破房子，就為了以後有一個落腳的地點

後來，她在這裡生活了四十多年，這裡的每一個物品的位置她都記得

她慢慢的，扶著土牆，一點一點的撫摸，這牆啊，是她和第四個孩子一點一點砌的，要是他不死於黑幫的流彈，現在也都快三十多歲了吧...

她慢慢的看著，慢慢的撫摸著，隨後搬來一個凳子，坐在垃圾堆中間，聞著周圍熟悉的味道，望著天空中皎潔的月光

一連串的月亮，如此完美的連接在一起，她也不知道上次如此清晰的看到月亮是什麼時候了。

貧民區的天空以往都是昏沉的雲彩，基本沒有如此清晰的時候。

這是她最後一次看月亮了，她沉默著，用力仰起頭，感受著晚間的風，享受著人生的最後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