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三隻眼
九合村,張家。
坐序還是跟前兩次一樣,眾人正在商討龍龜山上的咄咄怪事。
張虎和張熊,已經從其他兄弟嘴口中了解了大概。
他倆聽完后,直覺得匪夷所思。
張熊疑惑:「什麼人,會將二十五車錢偷偷送上龍龜山?」
張狐卻質疑另一個問題:「如何確定這二十五車錢就是關勝他們那二十五車?」
沒等劉異開口,張家最聰明的張豹替他做出了解答。
「這個應該不會錯,在鞏縣範圍,除了玄雲寨別家拿不出如此多的現錢。聽聞五雲山的紫柯寨都是搶完就分,留在寨里的余錢反倒不多。鞏縣最大抽碾嵦的那家寺院,跟咱柜上一樣,都是賬面富貴,錢都放出去了不在手裡,其他的總不可能是縣衙吧?」
「縣衙也不可能,夏稅還沒開收呢,」劉異隨後肯定道,「那二十五車錢應該就是關勝他們拉走的那批。」
張虎抱著肩膀,皺著眉頭說:
「那就奇了,也就是說有一伙人在趙家店大開殺戒,劫走了錢卻分文沒動,第二天晚上直接送上了龍龜山。」
「目前來看,確實是這樣。」劉異道。
「不為錢,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呢?難道單純就為了殺人?」張豺不解。
只為殺人,連錢都不想要,這純純的就是變態啊!
想到這,張豺不自覺偷偷瞥了瞥五兄張狼。
張鼠奇怪:「那也說不通啊,不要錢殺完了人直走就是,為何還要費力將錢運到龍龜山?」
張犬道:「會不會是關勝他們的私仇?聽說他們在家鄉得罪過不少人,或許是另一波恩州人乾的。」
張鼠覺得這個推斷有理:「小榮娘子不是說那隻履上的繡花,就是關勝家鄉的綉法嗎。」
張犬接著推理:「關勝他們的仇家也許是一路跟蹤他們北上的,最後選擇在趙家店動手。」
劉異摩挲著自己下巴。
「小榮娘子說那履料子是洛陽鶯花坊的,只賣給兩都貴人,我想不通關勝他們怎麼會得罪來頭這麼大的仇家?」
張豹也頗為困惑:「即便是關勝他們的私仇,可為何要把錢送上龍龜山呢?」
「我也想不通,現在只能確認兩件事。」劉異接。
「哪兩件?」
「一,還有另外一股勢力,一股我們完全不了解的勢力參與進來了,目的不明,手段狠辣。」
「那第二件呢?」
「這夥人短期應該不會對咱們造成威脅。」
「何以見得?」
劉異肯定道:「目前確定這夥人不為錢,咱們這兩次撈的錢根本不在人家的算計里。至於其他的,可能咱們太弱了,人家都沒把咱當成對手。」
否則要出手早出手了,不會留給他們謀划的時間。
張鼠不服:「咱哪裡弱了?」
張豹:「弱點好,弱了才不被人惦記。」
張虎嘆口氣:「是啊,我們連對方是什麼人都不知道,人家可能確實不把咱當成威脅。」
他拍拍劉異肩膀。
「小異,想不通就別想了,只要確定不會對咱們出手就好。」
劉異笑笑,笑得頗為敷衍。
有一雙眼睛,一直在暗處窺視著你,你卻不知道是誰,這種感覺想想都不寒而慄。
查他肯定會繼續查下去,但不想興師動眾拖張家兄弟下水。
人多目標大,若是驚動對方就不好了。
劉異離開張家,回到自己家院里。
還沒進門,就聽見敞開的窗口傳出來陣陣笑聲。
有女聲?
草,鄭宸咋找這來了?
劉異急急忙忙走進屋裡。
看見自己老爹和大哥,正與一位頭戴襆頭巾,身穿白色暗雲紋翻領錦緞袍的少年,坐在炕上談笑風聲。
這少年明眸皓齒,俊美異常,不是鄭宸是誰。
在他的面前,放著兩個木盤。
一盤裝了幾根胡瓜,一盤裝了幾個香瓜。
這孩子手裡還捧著一個香瓜,正在啃。
他驀然發現劉異進來,熱情地揮手招呼:「異兄長回來了?快過來吃,這瓜好甜。」
劉異-_-||
我用你讓?
這是誰家?
「鄭就呢?你怎麼自己跑過來了,也不帶隨從,路上要是出事怎麼辦?」
鄭宸美滋滋地笑,露出瓠犀貝齒。
「你擔心我啊?都說了,三兄最近神神秘秘的,比你還神龍見首不見尾。」
「你怎麼找到這的?」
「你忘了,你報考發解試時填的住址是九合村,我看見了。」
「九合村這麼大,你怎麼找到我家的?」
「我在老槐樹那遇到一群熱情的鄉民,跟他們聊了一會,後來就被帶到你家了。」
劉異鬱悶地想撞牆。
「所以…你見過孫阿翁和楊阿婆了?」
「見了,他們人可好了,這瓜就是他們送給我的。」
劉異想哭。
傻孩子,你自己才是那個瓜,你知不知呀?
相信這麼一會的功夫,有個外鄉的、漂亮的、雌雄莫辯的少年,千里迢迢來尋劉二郎的瓜,已經傳得滿村飛了。
拜你所賜,我再次榮登九合村緋聞榜。
劉根生走過來,一把揪住劉異的右耳朵,提溜著他走到炕邊。
「臭小子,你不說這兩天都在僦櫃嗎,鄭…」劉根生忽然卡住了,鄭什麼來著?
他頓了一下接著說:「你這朋友連著兩天去僦櫃尋不到你,人家才找家裡來的,老實交代,昨晚你在哪睡的?」
鄭宸瞪大雙眼:「異兄長昨晚沒在家睡,難道……」
「難道什麼?」劉根生和劉奇同時發問。
「不要說。」
劉異想制止,可鄭宸已經把猜測吐了出來。
「莫非……你昨晚在呂榮家過的夜?」
劉異想掐死他。
完了,這下社死了。
劉根生和劉奇同時問號臉。
「呂榮家是哪?」
鄭宸嘟著嘴,沒好氣地回:「一個妓人的家,不,是兩個。」
三分之一秒后,劉異撒丫子往外跑。
三分之二秒,劉根生舉著鞋底子開追。
三分之三秒,劉奇在後面一邊跟著跑,一邊往老爹手裡遞棒子。
鄭宸捧著香瓜跟出去看。
劉家爺仨正在院子里做圓周運動。
他逃,他追,他們插翅難飛。
他躲,他堵,他們緊鑼密鼓。
「不孝子…呼呼…你才多大就敢去勾欄,你老子我都沒去過。」
劉異邊跑邊回頭懟:
「你騙人…我去呂榮家才知道,原來你沒事總愛哼的那首歌是教坊名曲《金縷衣》。」
「什麼?」劉奇不可置信。
他受到了一萬點暴擊,滿臉受傷的表情望向老爹。
「原來你們都去過?啊…我要離家出走。」
我也要去體驗生活。
劉根生回身一棒子削大兒子身上。
「我讓你不學好,二郎就是被你帶壞的。」
「啊啊!老頭,你講點理成不?」
……
劉根生又開始滿院追著大兒子打。
他逃,他追,他們插翅難飛。
他躲,他堵,他們緊鑼密鼓。
鄭宸樂得前仰後合,她從沒想過有人家會過得這般熱鬧。
難怪能培養出異兄長如此經天緯地的奇才。
這時,一頭長得豬里豬氣的玳瑁貓,從房頂上跳了下來。
它悄無聲息地走到鄭宸腳邊,拿頭蹭了蹭他的褲腿,表示歡迎。
(>^ω^<)
他們全是不省心的,絲毫不懂待客之道。
這個家只有我最靠譜。
你餓嗎?
感覺到腳邊的異樣,鄭宸詫異地低下頭。
下一秒,他發出土撥鼠一樣的尖叫聲。
「啊……老鼠!!」
劉大拿把一隻死耗子放到了他腳面上。
再下一秒,他逃,它追,他們插翅難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