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咱也算進過大獄的人

第51章 咱也算進過大獄的人

不良,假如用作形容詞,肯定不是讚美。

大唐官府習慣徵用有惡跡者,充任偵緝逮捕的小吏,他們被稱為不良人。

這不是一個垂直管理的組織,天下根本沒有統一的不良帥,都是各地單獨領導。

鞏縣的不良帥叫郭成。

鞏縣,縣獄。

當典獄看見郭成一瘸一拐地走進來時,連忙起身迎上去攙扶。

「郭兄長,什麼事還勞動你親自過來?」

郭成出身市井,為人仗義,平時對小吏們都很照顧,是以人緣不錯。

典獄知道他前兩天剛挨了縣尉的板子,對他突然出現在監牢有些驚訝。

都這樣了還堅持上班,如此愛崗敬業,簡直是我輩楷模呀。

郭成指了指身後兩名被綁縛的少年。

「有閑子當街鬧事被我逮了,想著送來你這關兩天就老實了。」(閑子,地痞流氓)

「兄長真是盡責。」

郭成拉典獄到一旁,小聲說:「就把他們關在山匪對面,讓閑子們知道繼續為非作歹,那就是下場。」

典獄笑著稱讚高明。

以前這種情況也時有發生。

有些小地痞喜歡鬧事,可事又不足夠大,不足以定罪。

這種時候就由不良人出面,將人逮到牢裡面隨便關兩天,嚇唬嚇唬就能老實一段時日。

不良人順便還能向他們家人索要點好處,要不怎麼對得起『不良』二字。

牛角聽見有腳步聲,正在奇怪。

「這是又要提審?」

自從進來,他已經被反反覆復提審很多次了。

說來說去他知道的也就那些,衙差們也不嫌煩。

隨著踢踢噹噹的腳步聲,兩個蓬頭垢面的人被牢吏押著,從他監舍經過。

牢吏打開對面監舍的門,將那兩人推了進去。

「繼續打啊,這裡面寬敞,你倆可勁打。」

「打不過癮再去哪個寨子里入個伙,就像他一樣。」牢吏指了指對面監舍里的人。

「最後怎樣?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能活到哪天都不知道。」

對面監舍里的牛角,此時右臂吊著根繃帶,左腿綁著塊夾板,坐在牆角那不停咳嗽。

許是咳嗽動作大了些,牽動到傷口,每隔一會,他就「哎喲」兩聲。

看上去確實有些慘。

待牢吏走後,其他監舍里的犯人立刻活躍起來。

有人扒著柵欄門問斜對面兩個新來的:

「喂,你們倆是為何進來啊?」

另一囚犯接話:「沒聽剛才牢吏的意思嗎,肯定是械鬥啊。」

「可也沒見血啊,不像硬茬,小打小鬧吧。」

「是,誰敢跟你比,你斷了別人一整條胳膊。」

斷別人胳膊的那名囚犯,像是聽到恭維一般,好生得意。

這時,剛被關進來兩人中較高的那個,他走到柵欄邊,撩起頭髮,讓對面人看清楚他的臉。

他臉上除了有點臟,五官倒還算端正,是個清秀少年。

哪知對面囚犯一見到他的面容,立刻被嚇得連連後退,甚至不小心踩到了後面人的腳趾。

被踩那人大喊:「誒呦,要死啊,你見鬼了?」

這人回頭低聲顫語:「比鬼還可怕,我見到了血里刀張豺。」

「誰是張豺?」一個沒見識的問。

「給萬寶僦櫃做屯守的張家兄弟中老七,最陰的那個。」(屯守,護衛、保鏢)

縣城中道上混的,少有人沒吃過張豺的虧。

對面一排囚犯立刻老實了。

這時,與張豺一同被關進來的少年也走到柵欄邊。

他朝對面喊:「喂,你還記得我嗎?」

牛角遲疑地轉回頭,看向這邊。

他仔細辨認了一下,疑惑道:「是你。」

對面的少年,正是他綁人那夜,引導他抓錯人的那個壞胚子。

這個才應該是真正的劉異。

牛角詫異:「你怎麼也進來了?」

劉異苦笑道:「誤會,都是誤會,我與朋友鬧得激烈了些,被人誤認為是械鬥。」

張豺在旁邊冷冷道:「誰跟你是朋友。」

牛角跟劉異沒有深仇大怨,或者說沒來得及有。

在牢里再次遇見,牛角內心莫名感慨。

他問道:「你們村的萬成舉,後來回去了嗎?」

他醒來后,一直沒看到那個肉票,也不知道那傻子是死是活。

提審他這麼多次,他始終沒有透漏曾綁架過萬成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否則,衙差們早傳喚萬家問話了。

「他回來了,你不記得了?還是我親自去贖回來的。」劉異回道。

牛角一聽瞳孔瞬間收縮,驚訝道:「那天,你真去過玄雲寨?」

李虎之前要將劉異騙到寨子里來動手,他是知道的。

可他們還沒見到劉異,玄雲寨就出事了。

劉異偷笑,將事前準備好的說辭一本正經瞎掰給他。

「我沒進去,你們寨子里出來兩個戴頭套的人,他們把我帶過去的錢接了,就讓我去山下等著。」

「戴頭套的?」

牛角思緒飛轉,馬上推斷出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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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異遇到的恐怕是那伙歹人,但他自己不知道。

這小子能活到現在真是命大,沒被滅口估計是那伙人不想節外生枝吧。

劉異看著他這個樣子,不知道該同情還是嘲笑。

「你怎麼搞成這樣了?」

牛角聽他這麼問,眼角一酸,想哭。

牢里這些狗輩,之前畏懼玄雲寨如畏猛虎,現在一聽寨子沒了,個個不拿他當人看。

牢吏讓他住單間,不是特殊照顧,而是怕他被別的犯人弄死。

憶往昔,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隨便欺負人的日子,彷彿是上輩子的事。

牛角深深嘆息一聲。

「我們寨子被毀了,先後來了兩批人,一波殺完走了,另一波來撿漏,接著殺。」

張豺震驚地問:「你說什麼,有兩批?」

牛角無力地點了下頭:「是的,最後全寨上下就剩我一個活人了。」

第一伙人撤走時,一些中毒較輕的只是昏迷。

第二批人來了,對著每個昏迷的人一通猛砍,徹底團滅。

「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張豺問。

「我被逼得從山澗那跳了下去。」牛角指了指自己受傷的胳膊和腿,「喏,然後就成這樣了。」

劉異無限同情地看著這名苦逼山匪,心裡莫名想笑。

這都把攻打玄雲寨當成江湖出道的科目三練手嗎?

怎麼還有第二波?

「可你為何會進監牢?」劉異問。

「寨子徹底沒了,第二波人明顯想斬盡殺絕,他們見過我的臉,我腿上有傷又逃不遠,所以就躲進牢里來了。我身上沒背人命,依據大唐律,頂多流放三千里。」

「第二伙人什麼特徵?」劉異問。

牛角警覺地看著他:「你這麼好奇作甚?這跟你有何關係?」

劉異訕笑:「我是替你覺得氣啊,這些人太孫賊兒,竟對一群沒有還手之力的人下狠手。」

牛角雙眼噴火,怨毒道:「第一批歹人更可惡,簡直畜生,是他們先毒翻全寨的,否則第二波人哪有那麼容易得手。」

劉異和張豺對視一眼,兩個畜生偷偷吐下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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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一根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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