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能假裝不認識你倆嗎

第38章 我能假裝不認識你倆嗎

見到這女子下樓,一樓眾人紛紛起身。

萬成舉也想起身,可他瞅了瞅旁邊兩人,基本毫無反應,他暫時忍住了。

劉異他們仨坐在右側靠門邊處,往裡走隔了十幾張桌的最前面,是一塊空台。

空台兩側豎著兩面直徑半人高許的紅漆大鼓,中間懸著一面銅鑼。

剛剛的敲鑼聲就是從這裡傳過來的。

銅鑼下方豎著一面木屏,上掛一幅五尺多長的白宣。

旁邊小案上,筆、墨、硯齊全。

側面,放著一張較大的几案,上面擺著一張七弦古琴。

樓上下來的這名女子,從他們身前經過,徑直走向前方空台。

滿堂的食客們,亦步亦趨跟在女子身後。

他們追隨她的腳步,一下子聚攏到了前台左右。

女子站定后,面向眾人紆餘為妍,娉婷做禮。

「杜星楚見過諸位郎君。」

她聲音溫潤悅耳。

「杜大家。」

底下文人各自還禮,叫得參差不齊。

劉異暗暗驚奇,這麼年輕的姑娘竟敢稱為大家。

張鼠也是滿臉詫異,沒想到這群酸腐也有謙卑的時候。

一旁萬成舉給這倆沒見識的土包子解釋:

「杜星楚還沒滿及笄時,就已才名遠播了,說她是當世謝道韞也不為過。

謝道韞年少時因一句『未若柳絮因風起』,將長兄的詩比了下去,杜才女十三歲參加詩會,曾以一首《詠蟬》拔得頭籌,亦超越了自己兩位兄長。」

這時,又聽見杜星楚在前面道:

「諸君子光臨,小女子本該掃榻相迎,酬酒以敬,奈何本肆規矩是以詩會友,奴家只能先題一首為諸君閱。」

「好,太好了。」

一句話引得全場歡呼。

「能見證杜大家當場題詩,我等之幸也!」

女子朝台下再施一禮,恭敬道:「有勞瀚白先生出題。」

這句話是對著緊靠前台左邊一張几案講的。

那裡坐著一位頭髮鬍鬚皆微微泛白的儒雅老者。

眾人這才發現老人的存在。

有人微微詫異出聲:「好像是縣學的俞淵博士。」

「今天什麼日子,連瀚白先生都請來了?」

有幾位恰好曾在或正在縣學就讀的青年,恨不得把臉藏起來。

慫貨們偷偷默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萬成舉看見這老頭,嚇得險些鑽桌底下去。

「怎麼了,他教過你?」劉異奇怪。

萬成舉把頭低下,結巴著回:

「俞博士打打打手板,戒尺都打斷了。」

「放心,他一定不記得你是誰了。」

劉異的話讓萬大傻稍稍心安,隨後一咂摸又覺得不對,憑啥就不記得他了?

我存在感這麼低嗎?

俞淵在縣學里講經學,以為師嚴厲著稱,少有學生沒被其責罰過。

但凡其教過的學生,即便已經為官做宰,他依然想罵就罵。

此刻,老學究並未起身,他抬手捋了捋鬍鬚。

「詩經有云瞻彼淇奧,綠竹如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不如今日就以四君子為題,擇其任一作詩。」

杜星楚對他恭敬再施一禮。

「謝先生賜題。」

她心道老先生好刁鑽。

這老頭出的題,乍看下不難,梅、蘭、竹、菊,自古就受文人雅士偏愛。

但正因為如此,詠四君子的詩篇多如牛毛,流傳下來的經典亦是不少,很難再贊出新意。

才女畢竟是才女,她稍作思量一下,就轉身走向放著筆墨的几案。

杜星楚取下一支狼毫,沾了沾墨,就直接走到那掛白宣跟前。

「杜才女不會直接題詩吧。」

「不需要時間思考的嗎?」

在眾人驚訝聲中,杜星楚開始揮墨,第一句寫了上去。

她的字跡不像尋常女子那般娟麗,鐵畫銀鉤頗有幾分筋骨。

「皓色生白玉」有人輕聲念了出來。

緊接著第二句也寫下,可惜其中一個字劉異不認識。

他猛然憶起,慈雲寺那晚遇到的和尚,他在紙上寫的第一個字不就是這個?

他捅咕捅咕旁邊的萬成舉:「第二豎行,第四個字念什麼?」

萬成舉一臉鄙夷地瞅瞅他,表情雖嫌棄,嘴巴卻很老實。

他回答道:「瓊,寒光染瓊台。」

『瓊』讀瓊,原來和尚的法號叫瓊俊。

下面兩句萬成舉無需他問,自覺念出來。

「凌風拂梅過,月照冷香來。」

最後他還忍不住點評一下:「真是首詠梅的好詩,難得紙落雲煙、一氣呵成。」

劉異和張鼠面面相覷,完全無感。

以他倆的水準,確實鑒賞不出詩文好壞。

杜星楚寫完后,台下那群捧哏開始拍手稱讚。

「彩!」

「彩,好詩。」

「當世佳作。」

「不愧為柳絮才高的杜大家。」

「堪為掃眉才子魁首,不櫛進士。」

杜星楚神色從容,眼角餘光偷偷瞥向俞淵。

老先生正在那自斟自飲,一副不想理會的泰然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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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心驚,又瞟了一眼與她一道下樓的那兩名俊美少年。

那兩人姿容,混在人群中顯得有些鶴立雞群。

年長那位正在一臉雀躍地為她鼓掌叫好,她稍稍安心。

可又瞧見年少那位,他只是面無表情地微微頷首。

杜星楚心頭泛起異樣,回到小案前放下毛筆。

「諸位君子亦可到台前來題詩,今日瀚白先生在此,他將親自擇出魁首。」

說完,杜星楚走矮台,去到俞淵鄰桌坐下。

想在才女面前表現一番的大有人在,很快就有文人登台。

他寫完一首后,現場波瀾不驚,那人只得灰溜溜地退下。

而後,又有幾個人登台。

眾人褒貶不一,俞淵依舊沒有出聲。

到後來上去題詩的人越來越多,卻始終沒得老頭隻字片語點評。

按酒樓的規矩,在場每個人都必須登台作詩的。

即便有人文采不佳,也頂著頭皮硬做了一首。

到後來未題詩者越剩越少,終於有人想起這邊的田舍郎。

「那個想要一鳴驚人的田舍奴呢,怎麼還不見他們那桌有人上台?」

「被這麼大的場面嚇住了吧?」

「也許怕丟人現眼,正想偷偷溜走呢。」

「怕是連食資都不想付吧!」

聽到眾人的嘲諷聲,萬成舉有些慌亂。

他看看劉異和張鼠,忐忑道:「這麼短的時間,我只夠想一首詩,你們倆的怎麼辦?」

張鼠笑得豪氣,一拍劉異肩膀:「放心,你九兄帶的錢足夠咱倆包場了。」

劉異眼神鷹隼一般,一一掃射向正在取笑他的儒生。

「我知道錢夠,可給這群酸儒雜碎買單,我不情願。」

張鼠疑惑:「那你想怎樣?要不我把這破店砸了,反正也沒人認識咱們。」

劉異笑了,道理講不通,再用物理折服也不晚。

他看向萬成舉:「你先上去,我跟耗子隨後就來。」

萬成舉表情有些驚悚:「你倆也要作詩?」

他忽想起劉異那句『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同圈豬』,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

他怯怯地問:「我能假裝不認識你倆嗎?」

張鼠看向劉異:「咋辦,我又想揍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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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一根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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