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兄弟的名字該讓給你
待十三針施完,孫全友說話已經比較清晰。
他顫抖著手,擦掉妹妹臉上的淚珠。
「別哭,否則到下面耶娘會怪我,沒有照顧好你,從小到大就會惹你哭。」
「你是天下間最好的阿兄。」
「我哪裡好了,那年洪水,耶娘是為了救我才死掉的,都怪我,害你從小沒有雙親。」
「沒有阿兄,我根本活不下來,討飯時,阿兄哪怕要到一口吃的都要留給我,是我害得阿兄長不高的。」
「胡說,阿兄本就長不高。」
孫艷艷嗚嗚哭得更傷心。
孫全友眼裡也寖著淚光,他又抬眼看向江小白。
他知道自己時間不多,要儘快交代完後事。
「江兄弟,算我求你,一定要把艷艷送下山。」
求人之際,他現在連二當家也不叫了,改口叫兄弟。
江小白以出家人自居,將生死看得很淡,一直未融入他們的悲傷氛圍。
他現在想的是該如何超度,比較超前。
見大當家一直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他開口問了個與眼下氛圍完全不相干的問題。
「這地道是什麼人挖的?」
孫全友一臉苦笑,像是完全預料到他會這般一樣。
「我和艷艷挖的。」
「就你們倆?」
孫全友頷首稱是。
現在不僅江小白,連劉異都驚訝到了。
大哥,你屬耗子的嗎?
我兄弟老鼠那名,真該讓你呀。
你也太特么會打洞了。
孫全友接著說道:「三年前我剛接手玄雲寨時就開始動手挖了。你忘了,我有鑽天入地之名。鑽天是因為我身輕如燕,入地是我能破土鑽隧,這是家傳的手藝。」
家傳的手藝?
劉異大概猜出他們家以前是幹嘛的了——斗爺。
江小白也恍然悟到了點東西。
寨子里人人對三當家的居處心生畏懼,輕易不敢進入,估計也是他們兄妹有意為之,為的就是隱藏這條密道。
他又問:「你為何要挖這樣一條地道?」
孫全友看著他酸澀一笑:「跟你一樣的目的,你又為何不肯離開天陵山?」
江小白微微驚愕:「你怎麼會知道?你要那東西做什麼?」
孫全友轉頭看了看自己妹妹。
江小白當下懂了,心道果然是位好兄長。
劉異聽他倆打啞謎,雲里來霧裡去的,頗為著急。
「慈雲禪寺里有什麼東西嗎?」
兩人齊齊回瞪他:「關你什麼事。」
劉異慫道:「全當我沒問。」
孫全友拉了一下江小白,示意他靠前。
江小白將耳朵湊近他的嘴邊。
以劉異的角度,只能看見矬子的嘴巴張張合合動了幾下。
江小白的瞳孔收縮又放大。
之後,他又點了點頭。
僧匪聽完后終於給出孫全友最安心的承諾。
「只要貧道不死,會護孫女施主一生平安。」
孫全友終於展露一個虛弱的笑容。
「阿兄。」
孫艷艷明白兄長的一番苦心,此時抱著孫全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孫全友卻把目光投注到劉異身上。
劉異被盯得頭皮發麻,有一種被死神凝視的錯覺。
他知道這人再次起了殺心。
他覺得有必要為自己辯白幾句,最後爭取一下。
「你聽我說,你的毒不是我下的。」
孫全友輕拍著妹妹一起一伏的後背,安撫著她,他眼神卻在劉異身上。
「我知道。」
「你知道?」劉異詫異。
孫全友自從醒來后,自己一直在他身邊,從沒有人跟他講過下毒的事情,他怎麼會知道?
劉異疑惑地問:「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下毒的是誰?」
孫艷艷從兄長身前抬起頭:「阿兄,你知道是誰害你?」
江小白同時看著他。
孫全友卻道:「事已至此,現在追究這些根本沒有意義。」
江小白猛然想起眾人在土牢里的場景回溯。
「我記得飲酒時,有人出去催過菜,我忘了具體是誰了,大當家,你可還記得嗎?」
「肖炎催的菜。」
江小白恍然有了印象。
「除了嚴六指,他的嫌疑最大,我離開聚義堂時,他只是昏迷,不知現在還有沒有命在,若真是他,我將來必為你報仇。」
劉異微微詫異,看來剛剛矬子在光頭耳邊耳語那幾句很管用啊。
禿子在他死後仍然願意繼續為這句話買單。
孫全友卻道:「不必,我說了,現在追究這些根本沒有意義。」
劉異眼珠一轉,好像明白了什麼。
自己剛剛曾為這矬子施過針,算是有點恩情,可他現在依然想殺了自己滅口。
這麼心狠的人,怎麼會白白放過害自己性命的人?
除非……
劉異自信一笑:「看來大當家認為兇手不是那個肖炎,你心中恐怕已經鎖定什麼人了,既然有人都承諾幫你報仇了,你為何還不肯講出來呢?不如讓我猜猜看這裡面的緣由。」
「你敢?」孫全友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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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艷艷疑惑地盯著兄長:「到底是誰?」
「艷艷,替阿兄殺了他。」孫全友指了指劉異。
孫艷艷轉頭看向劉異。
劉異退後一步,坦然回視:「殺了我,你可就永遠都不可能知道是誰害了你兄長。」
「好,那你說。」
江小白也淡淡看向劉異。
劉異拿出玩狼人殺的精神,開始捋條理,順邏輯。
「根據目前我已知的,牛角雖是後來的,可已經排除嫌疑。肖炎曾出去過催菜,但大當家毒發時,他已經回到了聚義廳,基本也可以排除嫌疑。」
「那到底是誰?」孫艷艷急切道。
劉異又看向江小白:「是不是大當家毒發時,你們在聚義廳喝酒的全部頭目都在?」
江小白肯定道:「沒錯,都在,一個沒少。」
「所以這中間,你肯定漏掉了什麼人,這人中間也曾進來過,後來又走了,但你完全忽略掉了。」
「不可能。」
「比如你最有可能忽略掉的人群,像一個老人,一個小孩,或是一個女人呢?」
劉異提到女人時,江小白的眼睛忽然閃爍了一下。
「女人?」
劉異笑了:「還真是個女人。」
孫艷艷急道:「是誰?」
「不要說。」
「苗大娘。」
在孫全友出聲制止的同時,江小白已經把名字吐了出來。
孫全友鬱悶地閉上眼睛,後悔沒早點宰了這個少年。
真是個禍害。
「苗大娘?」孫艷艷不可置信地又重複了一次,「怎麼可能?」
江小白已經完全想起他忽略掉的那部分。
「苗大娘曾過來通知我們,說三當家不參加聚會了。」他說完后頓頓,「她還到大當家耳邊耳語了幾句才走的。」
劉異點頭:「近距離接觸,完全有下毒的機會。」
孫艷艷喃喃自語:
「怎麼可能,苗大娘上山後一直盡心儘力地照顧我。她全家橫死,無兒無女,她被惡霸欺凌時,是我把她救回山寨的。」
「她為何要害我阿兄啊?」
孫艷艷哭著抓起兄長的手臂:「阿兄,你說,是不是她害的你?」
劉異心道,全家橫死,無兒無女?恐怕與你們玄雲寨脫不了關係啊。
要是你們害人家全家在先,而救她在後,人家才不會感激你呢。
人家舉目無親,很可能都是拜你阿兄所賜啊。
孫全友伸手擦掉妹妹的淚珠,把她抱在胸前,柔聲安慰:
「都說了,不是她,莫聽這人胡說。」
剛說完,就一個手刃劈下,孫艷艷軟軟癱倒在他懷中。
他同時又噴出一口污血,孫全友用自己短粗的手掌接住,生怕落到妹妹身上。
「江兄弟,帶艷艷走。」
江小白扶起癱軟的孫艷艷,看向他:「你一直不肯說出兇手,是怕孫女施主自責?」
那女人是孫艷艷帶回山上的,又一直隱匿在她身邊。
孫全友一聲長嘆:「你沒有妹妹,不會懂得。」
「還需要我幫你報仇嗎?」
「算了,她想必真跟我有仇,可這麼長時間卻沒對艷艷下手,就沖這點,我的仇不報了,隨她去吧。」
江小白點點頭,扛起孫艷艷接著向地道深處走去。
劉異眨巴眨巴眼睛。
這是怎麼個走向?
現在這片區只剩下他和孫全友了。
不知道孫全友還有沒有力氣暴跳。
他是該往回走呢,還是該繼續往下走呢?
孫全友看出他的疑惑。
「我死之前,不會讓你動的,我要保證艷艷逃出一段距離,才能安心去死。」
「你雖不是個好人,卻是好哥哥。」
「哥哥?你在誇我長兄如父嗎?」
「算是吧。我比較好奇,在聚義廳時,你為何肯讓那個苗大娘靠近,她在你耳邊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