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五年後

白駒過隙，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就這樣輕易地，軋過了五年的時光。

由陝入豫的唯一通道，崤函道上，一群流民艱難地往關內方向行走，函谷兩側高大險峻的山谷似是吃人的巨獸，屹立在幽深的山谷兩側，道路狹長難行，更顯得前路莫測。

這群流民面黃肌瘦，身上的衣服也滿是補丁，若有人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這些人雖然瘦弱，卻有好幾個體格高大的男人，女性也不少，除去抱著孩子扶著老人這樣跟著家人的女人，還有幾個女人自己混在一處，雖然形容狼狽，眼裡卻有著莫名的光，不停地往函谷西向看去，彷彿那裡代表著她們在意的某樣東西。

出了函谷，入崤關時，很多人都有些堅持不住了，互相打量的眼神越發肆無忌憚，尤其是那幾個體格健壯的男子看向獨身女人們的圈子，眼神越發的急切。

幾個年輕女人有些慌了神，下意識去找她們的主心骨，「張姐，還有多久，還有多久才能到秦陽啊！」

被叫做張姐的人年紀不大，她與其他人並沒什麼區別，臉頰消瘦，因為營養不良呈現一片菜色，只是身量高挑，枯草一樣的頭髮隨便挽成髻，臉上似乎沒洗過臉一樣這一塊那一塊的污垢，只有英挺的眉毛和明亮的眼睛吸引人一些。

她十分耐心地將嚇慌了神的女人攬在懷裡，告訴她們穿過崤關就快到關中地區了，秦陽就在關中，她們只要堅持住，不出十日就會到達秦陽。

她的聲音很特別，彼時普通婦女常年吆喝孩子丈夫，嗓子並沒有多麼嬌嫩，年輕女人的聲線倒是清澈，卻比她的聲音少了幾分磁性，不懂欣賞的流民只覺得這女人的話語有一股堅定的力量，看不到前路的心似乎也被順帶著安撫下來。

然而那幾個心懷不軌的男人卻沒有被安撫到，只是注視著張姐，越發的急躁。

為首的人臉上一道長長的疤，眼白里混濁泛紅，似乎處於一種長時間的焦躁里，沒人知道他是誰，依附他的其他幾人都叫刀哥，刀哥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躲在張姐身後的一個年輕女人，手指不停地摩著腰間的大刀。

張姐對這樣的眼神極為敏感，抬眼狠狠地瞪了回來。

刀哥身上帶著一柄大刀，並不是什麼上等貨色，卻也慎人得緊，張姐幾人和其他幾家流民都是一早從豫中魯南地區出發，往秦陽而去，路上也算是互相知道一些底細，刀哥幾人卻是在他們進入函谷之前忽然出現的。

因為那柄刀，沒有人敢拒絕刀哥等人強勢地混進隊伍。

刀哥勾了勾手，便有小弟湊上前來，耳語幾句，小弟點頭哈腰應了聲，而後大搖大擺沖張姐等人走去。

幾個女人警惕地看著他，將身體縮在一起。

小弟並不把幾個弱不禁風的女人放在眼裡，伸手就去拉那個刀哥盯了很久的年輕女子，嘴裡不乾不淨笑嘻嘻道：「小娘子，你有好運道了，被我們刀哥看上了！」

年輕女人嚇得發出一聲尖叫，握緊了張姐的胳膊使勁兒往她身後躲，被擋了路，小弟不耐煩地沖張姐吼道：「臭表子，滾一邊兒去！壞了刀哥的好事老子要你吃不了兜著走！」

他舉起蒲扇似的巴掌就往張姐臉上抽過去，然而張姐絲毫不慌，唰地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指著他，「你試試。」

那匕首就指在小弟心口，男人的巴掌僵在半空，怎麼也打不下去了。

張姐冷笑一聲，將身後女人護得更緊。

小弟有些下不來台，對那泛著寒光的匕首心裡也有些打怵，正想說些什麼話虛張聲勢，就聽自己的兄弟在身後大聲地噓他：「老四，行不行啊？！」

「連個女人都干不過，你小子真是個孬種！」

「碎慫！一把小刀就給你嚇尿褲子了？！快回來找娘吃奶嗎你！」

「這臭表子又不敢殺人，你怕個屁！這種騷娘們兒老子見多了，打一頓就好了！」

兄弟們的叫嚷瞬間助長了老四囂張的氣焰，不就是個娘兒們？這種娘兒們他見多了，村裡掐著腰為了半頭蒜一棵蔥就能幹起架的老娘們兒比她凶多了，回家不照樣還得挨男人的打？還不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任由男人磋磨？！

他故意往那刀口迎了迎，猥瑣地笑道：「你還挺硬氣？來啊，來往這兒扎，你要是有種你往這兒扎，老子還怕你扎不死我！」

張姐面色平靜地看著他，手中那把匕首卻輕輕顫抖起來。

這一抖，落在老四眼裡，便成了她不敢下手的佐證，愈發得意起來，身後男人們的鬨笑聲更大，他得意地又往前走了一步，滿意地看著張姐手裡的匕首往後退了一點，握刀的手似乎並沒有力道。

淫邪的目光打量著張姐，老四大聲說道：「刀哥，我看這娘兒們好像也不錯，等把後頭這個小娘皮送過來，這個能不能留給我爽爽？」

刀哥露出輕蔑的笑，「老子只要那個女的，其他你們隨意。」

老四哈哈大笑，沖張姐做了個頂胯的動作，「聽見沒，我刀哥都發話了，小娘們兒，識相點就趕緊躺下張開腿，老子......」

他話沒說完，伴隨噗嗤一聲輕響，劇痛襲來，一聲慘叫衝天而起，利刃破入血肉瞬間，鮮血噴濺出來，灑了女人一臉。

老四一手去奪刀，一手下意識就往張姐臉上抽，那痛感居然沒有瞬間抽離他站立的力氣，然而張姐迅速踹了他一腳，將人踹倒后又將插在他肚子上的匕首拔出來，連捅數下，直到血沫呼哧呼哧從男人嘴巴里噴湧出來，老四睜大了眼睛，再無力反抗。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

「殺...殺人啦！」有人顫抖著高喊一句，人群這才像是回過神一樣，崩潰四逃。

然而荒無人煙的崤關里，又能逃到哪去呢。

刀哥眼睛一眯，抽出刀大步走過來，表情兇狠，「媽了個巴子，敢動老子兄弟！」

張姐的匕首在刀哥的大刀面前顯得那麼弱小，刀哥看得出來，這女人並不厲害，能殺了老四，純屬是老四自己沒把她放心上，顛顛地對著刀口找死，他不會看輕這個女人，更不會給她偷襲自己的機會。

那刀眼看著就要落在身上，躲在張姐身後的女人也尖叫著逃開了，只有三個女人擋在了張姐面前，而先前被刀哥看上的年輕女人哭著沖了出來，張開雙臂攔在最前頭，「我，我跟你，你別殺張姐！」

刀哥的刀停住了。

老四已死，殺了這群女人也沒什麼用，他有了防備，自然不會給這些女人反抗的機會，如今她們被嚇破了膽，正好對他們逆來順受，沒有比這更划算的生意了。

他的手立刻就伸向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