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嘆浮生風林山火

第36章 嘆浮生風林山火

曹雲安靜的做完了這一切,退後幾步,靜靜的看著眼前曹霏的屍身。

隨後,他撿起地上的夜梟槍,冷冷的喝道:「你看夠了沒有?看夠了就滾!」

在他身後數丈遠的庭門處,有一位老人,早已佇立多時。

聽到曹雲的喊話,國師廖福拄著一根拐杖,從黑暗中顫巍巍的走出。他趔趄的邁著步伐。彷彿每一步都有可能跌倒,再也無法站起來。

彷彿慢動作一般,廖福佝僂著身子,來到雷羿的屍體旁邊。

「可憐人吶,都是可憐人吶...咳咳咳...」老人重重的咳了幾聲。

「吾輩不需要憐憫,滾!!」

廖福拄著身子,輕輕搖了搖頭。

「子飛,你爹與老朽交情深厚,老朽是看著你長大的。」說著,廖福喘了口氣,「老朽奉勸你一句,鍾蕭心思狡詐,城府極深。此地非久留之地,快走!」

「哈哈哈...」曹雲冷笑,隨後臉色一沉。

「你個賣主求榮的奴才!吾輩還沒有淪落到讓一個奴才來提點的地步!快滾!!!」

老人啞然,他默默的看著地上雷羿的屍體,許久未言。

「怎麼?被吾輩說中的心事,張口結舌了不成?!」曹雲嘲笑道。

老人緩緩的抬起頭。

曹雲一愣,他彷彿從廖福渾濁的雙眼中,看到了一點不尋常的東西。

「子飛,你且聽著,老夫想問你,你可知被妖刃反噬的痛苦?」

蒼老的聲音中充滿著滄桑。

曹雲身形一頓。

「你在胡說些什麼?」

廖福緩緩嘆了口氣,接著說道:「天下之鋼,分魂,玉,耀,紫,沙五等。而實質上,從耀鋼往上,魂,玉,耀三等的鋼礦,其實都是相同的。那你可知,究竟是何物造成這三等的不同?」

「玉鋼,乃是包含了某種力量。而魂鋼,則是包含了一個靈魂。」曹雲冷聲答道。

「不錯。」廖福乾咳了幾聲。

「這種力量,或者靈魂,都會讓兵器的使用者,產生執念,也就是鋼之反噬。子飛,老朽想,你也曾經在你手中的夜梟身上,感受過吧?」

「是又怎樣?」曹雲皺起了眉頭。

「咳咳咳...一般的魂玉之刃,已經被鋼鍊師化去大部分反噬的力量,只要有一定修為之人,便能如臂使指。但是,有些人卻反其道而行之,將玉鋼之刃上的力量增大。持此兵刃者,雖然勇猛無匹,身心卻不能如常,性格突變,甚至成為另外一個人。此謂之妖刃。」

「哼!兵者,乃是人驅使之物,反其道而行之,天下怎能有如此無聊之人?」曹雲不屑道。

老國師緩緩搖了搖頭,靠著台階坐下。讓他一口氣說這麼多話,也實在是難為他了。

廖福定了定神,抬眼看了看眼前的黑衣少年,開口,彷彿在講述一段離奇的故事。

「想來,老朽追隨光明王十餘載,至今,已然年過花甲。今日在此坐下,就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站得起來。子飛,你覺得,老朽真的是那賣主求榮之輩,誆騙你等不成?」

曹雲一時沉默,不知何言以對。

「咳...咳...老朽原來也不相信,有人竟會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要知道,只有丘州矮人族,才懂得玉鋼和魂鋼的鍛造之術,人族精於此道者寥寥。而增強反噬之力,不僅會對鍛造者本身造成巨大傷害,還會讓持刃者精神異常。此道看上去毫無可取之處。」

「不過,就看你是如何用它了。」

曹雲仍舊合槍站於庭院之中,他已經發覺,自己開始相信眼前的老人,所講的每一句話了。因為,那似乎,才是事實。

台階上的老人又喘了幾口氣,繼續說道:「近兩年,老朽經過多方打探才得知,天下竟已有四把妖刃現世。這四把妖刃,乃為風,林,山,火。除了山之妖刃,老朽還不得而知以外,其他三把,現在都已認主。子飛,你可知道,當年蠻王為何盡發蠻族之兵,來啃龍丘這塊硬骨頭?你的師公與蠻王慕雷烈,亦敵亦友,但也還沒有到生死相搏的地步。你可知道,為何那一場龍丘之戰,慕雷烈折去一臂,你師公殞命龍丘?」

廖福的話很輕,然而每一個字,都如同鼓槌一樣重重捶在曹雲的心上,曹雲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因為,慕雷烈手中,就是那一把火之妖刃!」

廖福的眼神,陡然間射出幾許銳利的光芒,無法讓人直視。

「持此刃者,刀法如同火焰般猛烈,然而其人也會變得性格暴烈乖張,易於嗔怒。」

老國師的語速,漸漸開始變快。

「風之妖刃,乃是一張弓,四支箭。持此刃者,閃動快速,騰挪於眨眼之間,肉眼難以捉摸,幾乎是四妖刃之中,最厲害的。然而,其反噬之力,也最為霸道。持此弓者,毫無主見,只要有第一個人對他下了命令,那麼,他便會一生服從於這個人,任其奴役,直到死亡。」

曹雲身形一震,他已經猜到了,這風之妖刃的主人,於是不禁脫口而出:「莫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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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飛,你猜的不錯。風之妖刃的四支銀箭已發三支,第一支,在光明王的陵墓里。第二支,插在古何的哽嗓咽喉。這第三支...」

此時,二人不約而同的向花叢中看去。那裡,一位美麗的姑娘,已經安睡過去,直到永遠。

曹雲的呼吸變的急促起來,他有種感覺,他,已經離那個真正的答案,不遠了。

「廖福!你的意思是說,這雷羿手中的劍...」

「是的。」老國師輕輕點了點頭。

「此乃林之妖刃。持刃者劍法詭異多變,難以捉摸。然而,反噬之力卻會讓其深深的厭惡自己,不能自拔。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他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為了讓自己,能死的更痛快一些。」

「子飛,現在,你知道,鍛造這四把妖刃的人,究竟是誰了吧。」

「一派胡言!」曹雲一邊大聲吼,一邊卻彷彿站立不住一般倒退了兩步。

是的,那個人。只有那個人,才能有這樣的心機!這樣的手段!雖然,他曾經救過自己;雖然,他曾經為了利用自己而收自己為義子。可自己仍舊不敢相信,他的手段,居然能夠達到如此地步!一切,都逃不過他的掌心!自己曾經用槍尖指著他,而那一刻,可能也在他的掌握之中!因為他知道,在那個時候,自己的槍,根本無法刺出!

他唯一的失策,可能就發生在剛才。那一支本應插在自己心口的銀箭,卻插在另一個人身上。而這,卻比插在自己心口,還要痛!

「一派胡言!」

曹雲又重複了一遍,可他似乎已經找不到其他的詞語來讓自己內心平靜下來。

從婉珠,到龍丘,自己所奮鬥的一切,自己從最開始的一切,居然都在別人的掌握之中,更可悲的是,自己居然,連一枚棋子,都算不上。因為在最開始,這盤棋,就已經布好了。

現在,他已經一無所有。

「你是在胡說!」曹雲怒吼道,他似乎突然找到一個理由,一個足以推翻剛才所有的理由,於是,他將這個理由,當作最後的一根稻草。

「你到底是誰的人?如果你真的對雷家忠心耿耿,可為何又要充當細作,出賣情報,投靠鍾蕭呢?!」

廖福聽到這裡,微微嘆了一口氣。

「因為,皇帝這個位置,光明王他,根本就當不起!」

老人的語氣中,充滿了滄桑。他的眼光飄向遠處,回憶著那些,他絕不願意回憶的過去。

「開疆擴土,滅虜破敵,是老雷家的血脈,是刻在他們祖先骨頭裡的印記!然而,在這偌大的皇宮裡,光明王,他已經再也受不起『皇帝』,這個稱號的折磨!」

說著,淚水從老人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滑下。那個蜷縮在龍塌角落之中,黑瘦乾枯的身影,彷彿就在自己的眼前。

「他,早就該解脫了...」

曹雲的身軀,在顫抖,他沒有想到,這是一個近乎完美的陰謀,完美到,讓他的心,有如刀割。

也許,就如同廖福所說的那樣,皇帝這個位子,讓鍾蕭來坐,才會顯得無比恰當。

但他不服!

「別說了!」曹雲突然間怒吼道。

「子飛,還有一件事情,我想,到了你該知道的時候了。」

「別說了!」曹雲自己甚至都沒有察覺,自己的聲音里居然透著一絲恐懼。

老國師仍舊坐在台階之上,微風吹起他從鬢角垂下的白髮。

「雷羿能夠得到這把妖刃,實在是個意外。因為這把妖刃,其實原本,是在你父親的手中......」

廖福的話沒有說完,因為,一桿烏黑色的長槍,已經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的眼神里,沒有任何的驚訝。

就如同他剛才說的那樣,他在這裡坐下了,就沒準備再站起來。

廖福顫巍巍的抬起自己枯乾的手,搭在曹雲的手上,靜靜的說了最後一句話。

「子飛,你要記住,最厲害的妖刃,其實,是這個天下。」

說完,老人緩緩的合上了雙眼。

龍丘皇城,天暖閣庭院,只剩下曹雲孤身一人,和他的身側,冷冷的幾具屍體。

他終於,找尋到了那個答案。

可他寧願自己,還沒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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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鼎之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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