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青衣女
「你在這裡添什麼亂。」
南宮慎眉頭狠狠蹙著，儘管他看不到少女的臉，也能從對方露出的那一雙眼眸，想象得到她面罩下的表情，是多麼的狡黠。
「我……我路過，看看，看看。」沈連綺小聲為自己辯解。
小嬌在她身邊，感受到迎面而來的強大氣勢，垂著腦袋，大氣都不敢出了，而小虎去了城門口，還沒回來。
「看看？」南宮慎冷笑，「跟著亂民鬧什麼！若非你哥哥是沈連成，本世子當場便可以治你的罪。」
沈連綺不假思索，立刻認錯，「我錯了我錯了。」
嘴上這麼說，她心裡卻沒那麼想，都是難民，哪有光給男人吃飯的活計，不給女人的道理呢。
但她一個小村姑，自然是要識時務為駿傑。
南宮慎冷哼一聲，「那是青衣女，若再讓本世子看到你跟她們沆瀣一氣，你們兄妹就全去地牢里做青衣教眾吧。」
沈連綺腿一軟，認錯的態度誠懇了幾分，「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可憐天下父母心，那些母親也想像男子一樣努力，給她們的孩子一口飽飯吃。」
南宮慎微怔，看著少女垂眸子，睫毛顫顫的小心模樣，揮手離去，「退下吧。」
離開前，又沒什麼表情地掃了她一眼，「長點腦子！」
沈連綺：「？」
小嬌嘿嘿嘿，「姐，世子殿下還怪好說話的，沒有那種架子。」
沈連綺：「？」
「他說你姐我沒腦子！」她幽怨地望著小妹，「你管這叫好說話？」
小嬌假意咳嗽了兩聲，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轉了轉，轉移話題，「姐，走吧，咱也幫忙去。」
小嬌拔腿就溜去了城門口，沈連綺慢了幾步到，發現城門口的農具都已經發光了，士兵揮著手，讓剩下的人在城裡幫忙。
沈連綺跟小妹蹲在路邊幫忙燒火，濕漉的柴火不容易燒，黑煙一縷縷瀰漫開，嗆的兩人眼淚直流，附近的人也紛紛躲開她們。
這時，一個穿著粗布衫，包著頭巾的女子上前幫忙，拿著扇子跟她們一起用力扇，只要火燃起來，煙就不會那麼多了。
沈連綺滿眼淚光地看過去，剛說了個「謝」字，聲音便戛然而止。
因為，這女子，赫然就是城門口最先帶頭喊出「憑什麼」的人，也就是……南宮慎口中的青衣女。
「謝……謝啊。」沈連綺僵硬地道了謝，然後快速將視線挪開，一動不動地盯著柴火。
她對青衣教沒什麼太多看法，不會像朝廷一樣非要追剿她們，但也沒打算跟她們攪在一起。
畢竟，她們所屬陣營不同，牽扯深了難免會惹禍上身。
但她不想與對方有太多糾纏，對方卻自來熟地和她搭起了話，「你們是那位沈舉人的妹妹吧，真羨慕你們擁有一個好兄長，聽說他找到了泄洪的法子，世子殿下十分賞識他。」
沈連綺心一緊，還沒來得及說話，身邊的小嬌先驚呼了出來，「真的嗎！？」
「泄洪的方法真的是大哥想的嗎！」她一臉驕傲，根本不知道面前這女子，就是城門口煽動難民的青衣女。
那女子見有了突破口，越發熱情，「是呀，得了殿下賞識，你們就不用跟我們一樣風餐露宿了。」
聽到這話，小嬌的興緻瞬間被澆滅，大哥一開始就得殿下賞識，還不是拒絕城主府，住在了破廟。
她把木柴往火堆里推了推，不開心地說，「才不會呢。」
「什麼？」那女子欲再往下問，沈連綺連忙出聲打斷，「洪水面前，都不容易，有飯吃有地住就行了，哪想得了那麼多。」
「大哥身為讀書人，雖說進京趕考被洪水攔在此處，但能幫上朝廷的忙，也不枉他寒窗苦讀數載了！」
沈連綺不知道青衣女的目的，但也不想讓對方把大哥和南宮慎綁在一起，萬一她們的目標是南宮慎呢。
別到時候南宮慎有主角光環，百毒不侵，罪全給她大哥受了，不划算不划算。
那女子還欲跟她們聊，但小嬌沉浸在有城主府不住住破廟的悲傷中，沒有了繼續往下聊的慾望。
而沈連綺，也總是敷衍地「嗯」「啊」「哦哦」地回話，使得那女子廢了番口舌後，有些無語的走了。
沈連綺心底長長地舒了口氣，她小聲跟妹妹耳語，「以後要是再有人跟你打聽大哥的事，你可長點心，大哥現在得殿下賞識，肯定有不少人眼紅他，想要挖點他的錯出來呢！」
她沒跟小嬌說青衣教的事，十歲小姑娘，知道得太多了也不一定能理解，但跟她說大哥的安危，表情便瞬間認真了起來。
「姐你說的對！人紅是非多！大哥現在是殿下身邊的紅人，我們不能給他惹麻煩！」
孺子可教也。
沈連綺欣慰地笑了起來。
傍晚時分，拿著農具去挖溝渠的難民們回來了，他們臉上不再憂心忡忡，紛紛揚起了真心實意的笑，他們奔走相告，四處說著，洪水很快就能泄下去，他們馬上就能回家了。
他們說殿下聖明，識人有度，體恤百姓。
沈連成的名字被多次被提及，他們說不愧是舉人老爺，通天曉地，竟然知曉山有多深，裂縫能吞水。
他們無法見到世子殿下，但卻能見到沈家兄妹，沈連成的名字被提得越多，眾人看沈家兄妹的眼神，都帶上了救世主般的狂熱。
這不是一種好的現象。
甚至讓沈連綺感到一絲異樣的詭異，他們對大哥的追捧，有點過於狂熱了，好似有一隻無形的手，將大哥推了出來。
就算是他們將對上位者的仰望，轉移到了能夠觸摸得到的沈連成身上，將他當作了浮萍中抓住的一根稻草，也不該如此狂熱。
這樣下去，但凡最後出了差錯，洪水沒有真正退去，他們都會把重返家園無望的怒火，同樣轉移到能觸手可及的沈連成身上來。
沈連綺拉著小嬌離開人堆，去城門口接大哥和小虎。
小嬌沒意識到什麼不對勁，只覺得哥哥被認可，打從心底感到開心。
「姐，大哥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