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渴望閱讀

進屋之初，大領導像是有意冷落葉川，觀察他的應變，如果他顯得坐立不安或不耐煩，說不定這頓飯僅是一時之舉，日後就沒有往來之說了。

在五人交談的過程中，葉川專註地聆聽，面無表情，保持著極度的冷靜，甚至坐姿連沙發的一邊都沒有更換過。

上級官員介紹道：「這位是京都市第二電子廠的孫廠長，這位是京城博文印刷廠的呂廠長！」

葉川有禮貌地與他們兩人握手，雖然動作謙遜，態度卻穩重自若，令其他人略感詫異。

他的冷靜與從容，彷彿沒有受到任何廠長頭銜的影響。

隨後，上級又介紹了楊廠長，當葉川與他對握時微笑說：「楊廠長，我是鋼廠的一份子，我父親在廠里工作，他是裝運工人。」這似乎出乎了楊廠長的意料。

「你父親在鋼廠工作？」楊廠長略感意外，其他人聽聞，也在心中揣測這樣的普通工人的兒子怎會有這種氣質。

「他叫葉永順，負責廠內的裝載和卸貨。」葉川詳細說道，大家對葉永順的身份略感失望，因為他們誤以為他會是個高級管理人員，畢竟一個裝卸工人出身的家庭很難教育出這樣涵養出眾的孩子。

這時，楊廠長忽然回憶起來：「葉永順……這個名字似乎有印象，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不過他只是工人……」

聽說葉川父親只是一名普通的搬運工，大伙兒都暗中竊笑。

身為一位大廠廠長，怎能會對普通工人如此熟識，畢竟軋鋼廠是有上萬員工的大企業。

不過，接下來的談話揭示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信息。

「楊廠長，前兩天我爸被舉報自行車來歷不明，結果證實清白。」葉川補充道。

這使得楊廠長恍然大悟，點頭道：「難怪如此熟悉！那個保衛科科長彙報這事兒時，我還讚揚了他知錯能改，這非常重要。」

聽了楊廠長的話，葉川深表感激：「謝謝您的堅守正義，為我父親恢複名譽！」

上級官員微笑著插嘴：「你們認識后，是不是得準備一份見面禮？」這是在提示大家送些禮物表達善意。

作為跟在上級身邊的資深下屬，楊廠長明白了指示的意思：「葉川，既然如此，我把業務資源給你一些吧。」

這一提議讓葉川眼睛一亮。

四位廠長手中的工廠廢棄物在他看來是棄物，但對於他的業務拓展則是寶貴的機遇。

「太感謝了，楊廠長，我都不知怎麼謝你才好。」葉川真心感謝。

其他三位廠長也都積極響應了這一提議，畢竟有上級開口，他們都願表示支持。

這些廢棄材料通常會被處理賣掉，買給誰都一樣。

而葉川的分公司規模不大，從中謀些利益足以讓他滋潤一段時間。

此刻葉川內心充滿了興奮，今日不僅得到認可，還吸引到了眾多客戶。

但他深知，行事須謹慎，必須等局面明朗再決定採購，畢竟目標不只是簡單擴張業務，更要在利益最大化上下功夫。

陳秘書走過來說：「首長，飯菜準備好了。」

領導站起來說：「走，試試我家鄉廚子的手藝如何。」

直到所有人起身，葉川這才跟隨大家來到餐廳。

餐桌早已備好四碟熱菜，分別是魚香肉絲、麻婆豆腐、宮爆雞丁以及清水白菜。

葉川隨即提問：「領導，您的家鄉是不是四川？」以此確認他的猜測。

"沒錯，來北方就想回味家鄉菜，所以我從老家請來了一位大廚，他昨天才到，各位嘗嘗手藝如何？"陳秘書化身小服務員，恰好這時無人倒酒，於是葉川自告奮勇，給大家挨個倒滿了酒。

在大領導的引領下，眾人拿起筷子各自品了一口，雖然不確定地道與否，但這菜肴的味道還是挺可口的。

"首長，真的挺棒啊！"

"是呀，這是我第一次吃到這樣地道的川菜！"大家紛紛讚美。

對於這樣的熱烈反響，葉川有些波瀾不驚。

他想象著傻柱如果來做，效果也許也不會差。

但想想電視劇里的描述，他確信自己的判斷至少不離十。

"領導，下一道肯定是回鍋肉了吧？"這時，葉川提出了大膽的猜測。

大領導愣了一下，詫異地盯著他，笑道："你小子有點門道！如果你猜出第六道菜是什麼，我有份大驚喜給你。

"

葉川憨笑一下，打量了桌子上的菜肴：「您的喜好可見一斑，川菜最有名的六道菜現在只剩下一道——回鍋肉未上。

我猜，下一盤一定是東坡肘子，這是第六道必點。」他的言辭篤定。

大領導沒有證實也沒有否認，舉杯笑著說："乾杯！"

周圍的人心裡都滿是困惑，畢竟只有領導未開口，誰也不敢貿然發問。

喝完一杯，餐廳門開了，陳秘書端著菜出來。

大家一看，無不驚訝得嘴巴成了「O」型，果然是回鍋肉！

"真的是回鍋肉！"

"太強了，這都被你看穿了！"

大領導嘗了一口回鍋肉，笑道：「沒想到你對吃的了解也很深入嘛？」他對葉川的態度有了轉變。

葉川謙和地笑道："承蒙誇獎，我只是偶然在書上看到過關於六道地道川菜的介紹，看您對川菜的見解就很深了，所以知道尾菜一定是東坡肘子。

說到深入了解嘛，我可不敢妄稱，這不過是紙上談兵而已。

"

他這番回答巧妙地體現了自己的學識，並順帶恭維了一句，大領導臉上頓時浮現出舒暢的笑容，感到很舒服。

"做得好，如今的年輕人能熱愛學習，真難得！"對年輕的葉川，大領導給出了前所未有的讚揚。

大家看向葉川的眼神有了變化，他們從未聽到領導這樣誇讚一個人年輕。

陳秘書再次走進來說話時，手中端的盤子讓所有人都像是見到鬼一樣。

六道菜中，果然如葉川所預測般，最後一道，就是東坡肘子，而且排列毫無混亂！

"小葉，猜對了菜式還好說，連順序都沒錯，這有什麼講究嗎?"玻璃製品廠的盧經理帶著疑惑問道。

葉川看了眼大領導，自信地說："當然有。

中國的餐桌禮儀源自深遠的文化傳承，每道菜的擺放都是秩序和禮節的表現。

"大領導聽得津津有味，他想一探葉川的知識究竟深厚到什麼程度。

接下來，葉川如數家珍般解釋起座次、主人與賓客的尊卑規則以及各類場合的用餐習慣，這些都是他從前的女朋友——某五星酒店餐飲主管閑聊中的常識，經過時間累積逐漸成了自己餐桌話題中的獨特風采。

接著他說：「至於菜品，我國最為人稱道的乃是八大菜系，我想諸位領導對這些應該都有所了解。

國宴以淮揚菜為基調，因淮揚菜口味較淡，能迎合眾人口味。

上菜程序通常以冷盤開場，隨後是清湯，如燕窩湯、松露湯等，接下來則是海鮮硬菜，像魚肚、這樣的珍饈。

等到大部分客人都吃飽后，最後上的是主食、甜品以及果盤。」

大家聽得聚精會神，忘記了飯菜在桌上，他們都是各工廠的廠長，閱世經驗豐富。

雖然平時常吃大餐，但這般細緻的飲食禮節對他們而言尚是初次聽說。

「主食和果盤上桌時間要恰到好處，過早會被認為是在『逐客』，過遲則是失了待客之道。」大家都恍然大悟，原來用餐還包含這麼大的學問，感覺自己之前的奢華飲食都算是浮華無用之物。

高層領導眼中有了一絲驚奇，葉川生動詳盡的講解顯然不僅僅是書本里的知識那麼簡單，但他本人顯然沒有參加過國宴。

「小葉，你這番描述讓我對你口中那國宴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啊！」

「咱們國家的飲食文化真是深厚廣博！」幾個廠長不約而同地讚歎道。

身為規模最大的楊廠長也沒有享用過國宴，以往大都在廠食堂用餐，當然沒有那麼多講究。

「首長，小葉的說法是真的嗎？」有人忍不住問道。

高層點點頭肯定了，「嗯，都是實情，規矩是的確非常嚴苛的。」

葉川趁機附和：「是啊，首長所說的是對的，規矩確實嚴謹，這裡用餐的氛圍就溫馨得多。」

聽到這話，上級微微苦笑，「你說溜了，連我都想搶機會說話！」

說完，大家紛紛舉杯共飲，聊些其他話題。

看到大家都在交談，葉川邊吃菜邊認真傾聽，就是故意忽略提及領導贈送貴重禮物之事。

幾巡酒過後，一道慈眉善目的中年婦女走來。

看見正在吃飯的眾人，她朝餐桌几位點頭致意。

當看到葉川時，她有些意外。

葉川認出這是領導夫人，立刻站起來打招呼。

領導臉頰微紅，心情大好，對妻子說到：「正好你來了，把放在桌上的壓紙給我取過來，說過要送小葉一份厚禮。」

女士應承一聲離開餐廳，沒多久又拿回來一方白瓷，約莫掌大。

上級領導把它放到葉川面前，說：「小葉，我之前說要送你一件禮物，這就是你的方鎮紙，寓意你多讀書，讀好書。

很遺憾，只剩這一方，其他已經在途中遺失了！」

聞言，葉川眼中一亮，脫口而出：「民國時期的粉彩山水風景款鎮紙！」

立刻，他又收回鎮紙，雙手微晃道：「領導，請收回此物，此物太過珍稀，也是您的心頭所好，我不敢與人爭搶。」

聽到這句話，上級驚訝無比，這個年輕人給了太多驚喜。

他居然能一眼認出這方鎮紙的來歷，足以看出他對古玩頗有見解。

「你也對古玩感興趣？」

葉川回應：「曾短期涉獵過一些，但並不深入！」鑒定技能只屬於入門級，他的確算不上深入研究。

領導聽出葉川語意中的區別——對美食略有所聞，但對於古玩研究則不深。

換言之，在古玩的研究深度遠超過他的美食見識。

不怕笑話，在古董收藏這個行當，我充其量也就是附庸風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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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這鎮尺，我僅推測它或許是民國時期的，不敢一口斷定。」領導說道。

葉川再次拿起鎮尺，說：「領導，這是民初的作品，用粉彩繪就山水景色，古韻悠然，賞心悅目。

其畫法非清末朝廷官窯出品，而民窯又未有這樣鮮艷奪目，它兼具清代民窯傳統，又有自己的獨到風格。」

眾廠長大多不諳此道，葉川所說他們聽得似懂非懂，只是覺得他描述得頗為專業而富有韻味。

儘管身為高層，領導對於古董頗有研究，葉川的這一提醒確實讓他看出與之前的清式鎮尺不同的特點。

「小葉，真是讓我意外，你對於這門學問深入剖析，一眼就能判斷出年代！」

之前對於修車技術的認可以及關於《三國演義》的話題引發了大領導對葉川的興趣，如今他初進工廠所展現出的謙遜與得體，更令領導心生讚賞，而葉川對鎮尺品鑒的見解，無疑是令領導喜出望外。

除了美食，平日里領導對中國的古物尤為愛好並珍藏一二，不過由於了解不足，談論其具體細節就略顯難矣。

葉川對鎮尺的精深點評，竟使領導有種遇到知音的感覺，若非平日修養，恐怕早已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

葉川接著說：「領導，這單獨一方鎮尺確實遺憾丟失，若有一套保存完整，則價值將會提升許多。

但對於熱愛收藏的人，談及金錢則顯得淺薄了些！」

領導哈哈大笑，將鎮尺再次推向葉川：「既然送給你的禮物，提及貴重也不合適。

你就留下吧，讓懂行之人持有，才不算浪費其本身價值。」

見到領導誠摯的目光，葉川確認他是真誠相待而非客套，便答道：「敬謝長輩美意，恭敬不如從命，就請收納此物！」

得到滿意的答覆后，領導點點頭：「以後別這麼客氣稱呼我，叫我徐老頭或徐老均可。

能結識你這樣的忘年交，我也是十分開心！」

「感謝徐老您的厚愛！」

工作之餘，領導也非常喜好文雅物件，但他承認自己也僅限於愛好，說道：「等下到我書房來，我們詳細談談。」

葉川謙虛地表示：「我水平低微，請您多指教！」這話落在四位廠長耳朵里，讓他們相顧震驚，對葉川又多了幾分別樣的敬意。

關於這位領導的實力，四位廠長心中了如指掌：只需輕微一發力，華夏都要為之震動，他居然願意與這樣個小子締結忘年之交，這著實意外。

廠長楊私下抹了抹冷汗，為在永順問題上做出的選擇欣慰不已，一旦葉永順的事影響了他的岳父，他在徐老眼中可能會受到貶低。

他們的想法因此起了變化，決定不再草率對待廢棄料的問題，顯然要認真考慮了。

用過晚餐，徐老拉起葉川的手對其他人說：「你們先回去，我有古董方面的問題要和葉同志請教。」

眾人忙回應，臨別時都將辦公室電話告訴葉川，叮囑各自工廠的報廢物資都留予葉川一人處理。

在徐夫人的訝異注視下，葉川隨徐老踏上二樓，這裡是徐老的私卧及書房，平日除了夫人以外無人能踏足，連陳秘書都不能進入。

在書房裡，擺設相當簡潔，僅有一張書桌、兩大排高聳的書架、一套布藝沙發和一方博古架，桌面上並列著一部黑色和一部紅色的電話，平添幾分神秘色彩。

書架上的書籍堆滿，每本都是實用而非擺設的，可以看出每本書都是被時常研讀過的。

"徐先生的書房滿溢著濃厚的知識氣息，即便在工作的間隙也保持閱讀的習慣，真讓人肅然起敬！"葉川先來一記拍馬奉承。

雖然明白這是恭維話，但老徐深感共鳴，他年輕時便視自己為儒雅將帥，年齡增長並未減退他對文學的熱愛。

葉川走至書架近旁，凝望滿架豐富的書籍，心中對知識的追求涌動。

現實中的娛樂生活顯得過於單調，電台上並無令他感興趣的內容，前世的他便是痴迷於書的世界，收到四大名著后的急切心情便可得知。

老徐的書架分為兩欄，一個裝滿關於機械的書籍，這合乎老徐的工作領域；另一個書架上，則多是文學書籍，包括四大名著和眾多歷史和詩歌類著作。

"小葉，若有所需，隨時可以借閱這些書回家閱讀。

"老徐親切笑道。

葉川點頭應答："非常感謝，老徐。

確實有一些是我渴望閱讀的。

"

這些書籍大多他已經閱覽過，回收公司雖物資有限，卻收藏了不少廢舊書刊。

借書實則是為了下個拜訪打底，在好不容易取得交往機會後，他怎能放過如此寶貴的聯繫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