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怪人

東方大陸，古魚國一偏僻的小山村。

六月十八，今年暑季尤其炎熱。日酷地蒸，十分難耐，尤其是吃過午飯後的那一兩個時辰，太陽好像非要把人曬脫幾層皮才肯罷休。

一般的人自然是躲在家中納涼，啃著西瓜搖著蒲扇避暑。可在這天氣下，還是有一群小孩冒著烈日出了家門，神色興奮的往村頭走去。

越過村頭半里地，是鄰村人家種的大片的瓜地。這些孩子今天的目的很明確——偷瓜。

六月的瓜已經長得很大很誘人了，這個時候的瓜水分最足也是最爽口的。他們都是墨家村的孩子，家家都有個一畝半畝的瓜地。可他們並不滿足於吃瓜那麼簡單，少年特有的淘氣讓他們更熱衷於「禍害」別人的莊稼。

想想看，在偌大的瓜地肆意劈開瓜皮，抱著大半隻西瓜洗臉似的狂啃，吃不了的隨手一扔。那種派頭，別提多有成就感了。

當然，這種由禍害而來的成就感，是不可能從自家瓜地得到的。

頑童們嬉笑的聲音，衝破了烈日下特有的寂靜。他們一群人有十來個，最大的十三歲，最小的也就五歲。

走在前面的那個大孩子，頭頂著一窩鳥窩似的亂頭髮，打著一雙赤腳，小腳露出幾條青筋。他的個子在這夥人中是最高的，長得也極為結實，孩子們都叫他虎子哥。臉上洋溢出的神氣，一看就是這些人的頭兒。

「虎子哥，你說我們今天去哪裡摘瓜哩？」一個只有七八歲的小男孩吸著鼻涕，揚起腦袋道。

「去張寡婦家。昨天我家牛不小心吃了她家一隻瓜，她把我家牛拴在她家三個多時辰，害的我找了半天。這還不算，她還去我家告狀，我爹昨天晚上發狠勁揍了我一頓。」虎子撅起嘴，狠狠道。小小的年紀，眼睛里竟然露出一股子凶光。

老大的話，就相當於命令，孩子們基本上不會有絲毫的異議。

「好哦！」幾個小孩揮了揮手上的木棒，高興的表示贊同。

可就在這時，一個左右臉有深深酒窩的小男孩卻發出了反對的聲音。

「虎子哥，我們還是不要去吧。要是被張寡婦知道了，她肯定不會放過我們的。到時候，我們的爹爹肯定揍死我們。」小男孩擔心道。

「不用擔心嘛，非凡。這個時候，張寡婦肯定在家乘涼，她才不會來呢。」虎子笑著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

「可她要是在瓜棚里守瓜，那咋辦哩？」

說話的這個小男孩叫做墨非凡，只有十歲。因為兩臉上都有深深的酒窩，所以說起話來，顯得特別的可愛。

虎子翻了翻白眼，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要是張寡婦在，我們就跑唄，反正她又跑不過我們！」

「嘿嘿......」同行的幾個小夥伴咧咧嘴笑了，墨非凡真膽小。

「你要是不去的話，就不帶你玩了！」虎子高揚著頭，招呼頑童們往樹林那邊，張寡婦的瓜地走去。

墨非凡沒有說話，靜靜的低下頭，算是默認了。等夥伴們都離開了，他才找了個陰涼的地方，數著螞蟻用樹枝畫圈圈玩。

時間過了沒多久，七個不知身份的生客出現了墨非凡的視野里。之所以說他們是生客，那是因為他們的裝束實在是太奇怪了。大熱天的，七個人都是黑衣黑褲黑靴子，就連頭上都戴著一個黑紗的斗笠。很難想象，在這如下火的天氣，他們怎麼受得了。

墨非凡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們，完全被對方奇怪的樣子吸引了。他在看「怪人」，「怪人們」感覺到了墨非凡注視的眼光，停下腳步，也打量起眼前的這個孩子。

片刻之後，走在最前面的一個黑衣怪人首先開了口。那人沒有一點禮貌的沖墨非凡喊道：「喂，小兔崽子，你知不知這附近有沒有大的墳山？」

突然的一嗓子，讓墨非凡嚇了一跳。小孩子沒見過世面，第一印象便把這些人當做了土匪。雖然他沒有見過真正的土匪什麼樣，但自己可是聽大人說土匪屠村的故事長大的。沒錯，這些人應該就是土匪。

儘管心裡怕的要死，但小小的墨非凡卻是很聰明。他眨了眨靈動的眼睛，伸出小指頭，指了指與後山墳地相反的方向：「往那邊走，叔叔。」

說話的時候，墨非凡一直在心裡念叨，「土匪趕快走，土匪趕快走，土匪不要殺我們」。

童言無忌，這是世人對孩子天真無邪的形容。黑衣怪人也沒有想到，這麼一個看起來純真無邪的孩子，竟然會騙他們。

怪人們耳語了一陣，便匆匆離開了。因為隔得遠，墨非凡並沒有聽清楚他們談話的具體內容，只是簡單的聽到了「養屍」「寶藏」「武器」這幾個詞。

僅憑這幾個詞，墨非凡根本就無法聯想到什麼。他唯一能確定的是，這些人絕對不是什麼好人。思前想後，墨非凡覺得必須馬上把這事告訴虎子哥和大人們，讓他們做主。

正想著，他的身體已經動了，小短腿撲騰著跑向張寡婦的瓜地。還沒等他跑上幾步，小夥伴竟然迎面跑了過來。

「快跑，我們被發現了。」沒等墨非凡先開口，虎子隔老遠喊道。

墨非凡迎上前去：「虎子哥，我有事和你說.....」

「先別說了，快跑。」哪顧得聽什麼話，虎子大腳板子踏起灰塵，像是被老狼攆了一樣。孩子們咋咋呼呼跟在後面，跑得也不慢。心急如焚墨非凡沒有辦法，也緊隨夥伴們的腳步跟了過去。

這群頑童雖然年歲不大，但一個個身輕如燕子，一眨眼就跑沒影了。

等人跑走好一段，半老徐娘的張寡婦才氣喘吁吁的跑了出來。這一頓狂跑，可把她弄的泄了氣了。眼瞧著追不著了，她氣喘如牛的掐著腰，破口大罵：「短命鬼，別跑。敢偷我家的瓜。偷我家的瓜吃會短命的！我要去告訴你們爹娘！」

雖然她並沒有看清楚是哪家的小孩，但罵起來一點也不含糊，什麼難聽的都用上了。

等到身後的聲音弱的聽不見了，孩子們這才停下腳步，一個個或屁股著地，或彎著腰大口喘著粗氣起來。

「虎子哥......我剛剛......看到一群穿黑色衣服的人，他們看起來像土匪。」墨非凡上氣不接氣，低頭和虎子說道。

虎子一聽土匪，身子猛地一個機靈：「什......什麼......土匪土匪,何里來的土匪？」

「就是剛才，你們去偷瓜的時候。」墨非凡氣都沒喘勻，急忙比劃了一下。

其他人聽到土匪二字，都把小腦袋轉向墨非凡這邊。有擔心，有迷茫，更多的是害怕。

墨家村是個並不富裕的小山村，雖然大人們經常講些關於土匪屠村的故事，但在場的孩子們均未親眼見過。

有一個和墨非凡同齡的小孩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們是土匪，你又沒見過。」

墨非凡回憶：「他們身上都有刀，很長很長的刀。」

小孩道：「難道有刀的就是土匪么？！我爹也有刀哩，他的刀是用來砍柴的。我的娘也有刀哩，她的刀是用來切紅燒肉的。」說到『紅燒肉』的時候，小孩還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

「對，對，墨非凡肯定在吹牛。」有不少年幼者，紛紛附和。在他們的內心，是極力排斥土匪這種大壞蛋的。

「不不，我沒有。那種刀很長很長，有人那麼高，他們肯定是土匪。」墨非凡連連比劃著，試圖說服他們。

雖然很多人懷疑墨非凡的話，但還是有不少人相信。

虎子是這夥人的頭兒，墨非凡知道要想讓所有的人相信自己，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虎子站在自己這邊。他走到正在猶豫不決的虎子的身邊，說道：「虎子哥，我們讓大人們去打土匪吧。他們在前面打，我們在後面跟著，肯定特別好玩。」

十二三歲，正是年少輕狂，腦子一熱的年齡。他只是將這個建議在自己的腦海過了一遍，便斷然決定，就來玩這個「殺人遊戲」。

「好，就去打土匪，我們這就叫人去」，虎子像個小將軍一樣環視眾人道：「咱馬上回家，把大人們都叫過來，我們去追土匪去。」

「恩恩。」

「好的，虎子哥。」

「.......」

剛才還說不相信有土匪的頑童們，聽完他們虎子的話后，竟然全部都站到了墨非凡這邊。好像剛才的那番爭辯，不是自己說的一樣。

這就是頭兒的力量。

孩子們沒有耽擱，撲騰著小短腿，跑回了墨家村。

天空中，不知道從哪裡飄來的一大塊黑雲，遮住了酷熱的烈日。太陽善了一些，也沒那麼熱了，村裡的大人們有不少都離開家下地去了。

虎子安排完其他小孩去找各自的爹娘后，並沒有回家，而是直接跟在墨非凡跑到了後者的家中。

虎子娘早早的過世了，家裡只有一個爹，他經常叫他爹老傢伙。老傢伙是一個酒鬼，經常喝酒，這個時候應該是還沒有酒醒呢。他知道自己要是吵醒了老傢伙，自己的屁股估計就得打成兩瓣了。

墨非凡的爹叫墨鐵，是個鐵匠。這個時候其他人都下地幹活去了，他一般都在家燒火打鐵。

「叮叮噹噹」，還沒有到家，墨非凡和虎子兩個人便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還好，爹在。」墨非凡心裡慶幸一聲。

兩人急急忙忙地從屋外跑進來，正瞧見墨鐵正光著膀子，甩著鐵鎚砸鐵，火紅的臉龐上滿是汗珠。歲月在他的臉上刻下了一道道的皺紋，因為經常接觸火的緣故，他的皮膚比一般的人更加黝黑。

「爹爹，有土匪，有土匪。」墨非凡神色慌張的說道。

「恩恩，鐵叔，我也看見了，他們有好長好長的刀，殺人的刀呢。」虎子哪裡真正瞧見了土匪，只覺得兩個人都這樣說，可信性就比較大。

虎子這邊剛說完，墨非凡便介面道：「對，我在吃瓜，他們問我咱這哪裡有墳地，我給他指了個假的方向。」

「叔，你一定要帶人去看看。他們馬上就要來挖我們的祖墳了。」

－－－－－－－－－－－－－－－－－－－－－－－－－－－－－－－－－－－－－－－－－－－－－－－－－－－－－－

兩個人嘰嘰嘎嘎，你一言我一言的說著話，字裡行間透出害怕。

墨鐵並沒有把兩個人說的事放在心上，要是真來了土匪他們去挖墳幹嘛，直接就到村裡燒殺搶掠了。不用說，肯定是這兩個小子淘氣閑的沒事幹，捉弄自己來的。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對他們揮了揮手：「去去去，別打擾你老子幹活。什麼土匪，是你們編的吧。小孩子沒事幹，玩兒去......」

說罷，又揮著鐵鎚，叮叮噹噹的砸了起來。

見老爹根本不相信自己，一邊的墨非凡真的有些急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