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宋哥，沈芋那麼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你都不心動啊？剛剛她明顯想讓你留下過夜的。」
那語氣還帶點猥瑣：「該不會是已經膩了吧？」
行車記錄儀的揚聲器里傳出道油膩聲音，我愣了愣，才意識到那是宋今安的朋友趙恆。
我是個律師，昨天趙恆的公司出了點事想問我有什麼處理的辦法。
宋今安帶著趙恆過來，離開時車壞了，我本來想讓他留宿，他卻說不方便，借了我的車開走。
老實說，我是有那個想法，可眼下在交警面前聽未婚夫和朋友議論我，我心裡實在說不出滋味，想聽下去，又覺得尷尬。
宋今安的聲音緊接著傳出來，屏幕上那張臉冷冷淡淡：「沒碰過，她之前也說想，我拒了。」
我下意識攥緊了拳，手臂無意識顫抖。
趙恆誇張道：「都那麼主動了你都不要？你別是不行吧？」
宋今安嗤了一聲：「要換了你，被她纏了二十四年，也不會對她有別的想法。」
「我對她沒感覺，要不是因為婚約推不掉，我也不會繼續跟她糾纏不清。」
那一字一句輕描淡寫，落在我耳朵里卻像是一把刀，惡狠狠鑽進了心窩裡，疼得快喘不過氣。
我跟宋今安一起長大，沒出生的時候，兩家父母就定好了娃娃親。
所以我的生活，從小就圍著他在轉。
小時候跟著他後面叫今安哥哥，他嫌我煩，長大后努力跟他考一個學校，他明明就在我隔壁樓，卻從來沒主動找過我，都是我想方設法跟他舍友打好關係，才能離他近一點。
而現在，我們訂婚兩年了，兩家父母已經在籌備婚禮，他對我的態度也是不咸不淡。
客套溫和，卻少有親昵。
原來他根本不想跟我不想娶我，也不想跟我糾纏不清。
那我的付出在他眼裡算什麼呢？舔狗嗎？
不喜歡我為什麼不說呢？為什麼之前訂婚的時候不直接拒絕……
我以為他只是不善表達性子清冷，從沒想過他一開始就不願意跟我綁在一起。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而行車記錄儀里的對話還在繼續。
「可你爸媽不是都在催你們結婚了嗎？」
趙恆嘖了一聲：「難不成你就這麼一直耗著？多可惜啊。」
宋今安掐了煙，似乎是不想進行這個話題了：「話真多，你要是喜歡，人送你了，你來娶。」
趙恆噎了噎：「我可沒那個意思，人又不喜歡我，我就覺得沈芋這麼喜歡你……哎，反正怪可憐的。」
宋今安發動了車子，語氣冷漠：「她心甘情願。」
我獃獃看著屏幕，感覺視線模糊，摸了一把淚才意識到臉上濕了一片。
對，是我心甘情願的。
本來這些年就是我主動貼上去，對他千依百順予求予取的。
我恨不能把整顆心都捧到他面前去，無論什麼時候，他一句話我就出現在他面前，可他隨意踐踏我的真心，甚至能輕描淡寫說出「人送你了，你來娶」這樣的話。
我在他心裡，到底卑賤到什麼程度？
「沈小姐……」
身旁的交警神色複雜：「不如先把記錄儀交給我吧，我們還要先確定事故責任。」
我死死掐著掌心，強迫自己回神將行車記錄儀調到今天遞給交警。
等交警離開，我壓抑的情緒忽然全都涌了出來，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淌。
其實我動搖過很多次，很多次被他冷落，我都想過放棄。
可是宋今安總能把我哄回來。
在他那裡，我很好哄，一束花，一個小蛋糕，一句甜言蜜語或是陪我去看一場電影，我就能重新鼓起勇氣愛他，甚至都不需要他低頭，只要他一步，我就願意奔向他。
可現在，我開始動搖了。
真的還要跟他繼續下去嗎？
我是在晚上給宋今安送完胃藥回家的路上出車禍的。
最近黃梅天，我聽他助理說他胃疼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了。
哪怕外面下著瓢潑暴雨，我還是趕緊做了養胃的粥送去他公司，擔心他拖著更難受。
他忙著開會，我也沒打擾，沒想到開車回去的時候有輛麵包車忽然追尾，把我的車頂到護欄上，當場我就暈了過去。
交警說我輕微腦震蕩，手腕和腿也有扭傷，幸好氣囊幫我緩衝了一下，不然那個撞擊力度，我非死即殘。
醒來時我很害怕，給宋今安打了電話過去但他沒接，也沒回消息。
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其實我習慣了他不理我，哪怕現在都是未婚夫妻了，他對我態度還是不咸不淡，客套疏離。
雖然事後我問他他也會解釋，說當時很忙，也不是故意。
但現在聽見宋今安在行車記錄儀里的那些話，我卻覺得心冷。
這時，醫生過來叫我去繳費。
我還有點頭暈，強打精神坐起來跟著護士走出去，下意識看了一眼手機。
宋今安沒回消息，恐怕是還在開會。
心裡那股悶痛好像更重了，我拿著手機出去，卻意外的看見宋今安正匆忙從護士台那邊朝我走來。
他……是來看我的？
我本能叫他：「今安，我在這裡。」
宋今安停下腳步看向我，面色卻有些僵硬。
「你怎麼在醫院？」
我的心忽然一沉，這才發現他手裡拿著一張報告單。
他來醫院，並不是因為我嗎？
我掐緊了掌心，明明應該失望，卻又在想他是不是生病了。
「沒事，就是回去的時候出車禍了。」
我看向他手裡的單子：「你怎麼了？是又胃疼了嗎？」
宋今安眉頭皺的更緊：「我來看朋友。」
「我先上去了，她還在等我。」
不等我開口，他已經大步走進電梯。
我驀然愣住了，看著關上的電梯門，半天沒能回過神來。
我身上那些傷明明白白擺在他面前，走路都是一瘸一拐，剛剛護士看見都很擔憂，主動問我要不要幫忙。
可我的未婚夫明明看見了，卻頭也不回說要去見朋友，沒有問一句我疼不疼怕不怕，車禍嚴不嚴重，也沒有想留下來照顧我的意思。
就好像，我只是他一個點頭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