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盯上
巡撫夫人抬了抬手指,往左指去,指向了中間的位置,「你可瞧見了?中間那三位是從上京城來的大爺。最中間那個,最好年輕俊朗的,即是此次巡查之首,是刑部左侍郎謝瑾之,也是忠毅侯府的世子爺……」
巡撫夫人不停地向蘇文挽介紹那三人,蘇文挽卻已沒了心思再聽。
來的人之中有兩個她都認識,謝瑾之自不必多說,還有一個是大理寺少卿江心白,只有一個她未曾見過,卻又感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裡見過。
巡撫夫人頓了頓,蘇文挽才從複雜的思緒中緩了神。
巡撫夫人又道:「此次邀你前來,是想讓你見見這幾位,你不必太過擔心,亦不必多於表現,只要你出現,他們自會記住你,準確來說,是江南第一綉師的名號,只要能得到這三位的首肯,你在江南,甚至是全中原做刺繡生意都將暢通無阻。」
蘇文挽道:「夫人是想讓上京城出面暢通絲綢之路,並打造天下第一繡的名聲?」
「不錯,只要他們記住第一綉手在江南,就足夠了。」
巡撫夫人的確很會做生意。
她看重名聲打造,這一點與蘇文挽的想法不謀而合。
若是能藉助三人打響蘇綉名氣,帶動江南絲綢紡織的進一步發展,蘇文挽覺得謝瑾之的存在不足以成為阻礙。
況且與出名相比,一切都算不得什麼。
不過,來江南巡查,為何要讓謝瑾之親自前往,他一向負責刑部之事,蘇文挽的直覺告訴她,除非有案情發生,否則謝瑾之不會來江南。
那麼,巡撫夫人敲詐商人如此多的利潤,卻用於中飽私囊,這是與民爭利,亦對國庫不利。
所以,蘇文挽推測謝瑾之是為周家而來。
只是眼前這位巡撫夫人似乎不知道大禍臨頭。也許她只是強裝淡定,在做假意掙扎。
蘇文挽答應了巡撫夫人之意。
一別三月,蘇文挽沒有想到再次相見,會是這樣的情景。
不過,遠遠看去,只見謝瑾之如今精神抖擻,想必早已忘記往事。
又一曲罷了。
周巡撫招呼著幾位欽差起身,前往二樓的高級餐館。這裡匯聚了江南最頂級的廚師,做得最特色的菜,巡撫大人選擇在這裡招待他們,無可厚非。
這還是蘇文挽第一次來到醉香樓。
一席有二十人坐了下來,周巡撫和按察使等幾人一同招待謝瑾之等人。酒過兩巡,皆是喜笑顏開。
蘇文挽就坐在謝瑾之的右側面,只要他一側目就能看到她,只是一桌下來,他也不曾瞧過她。
蘇文挽感到一陣心安,看來他已經將她全盤忘記。
果然,他的情來的快,去得也快。
畢竟,她只是公主的替身。一個替身的死亡,算不得什麼。
如今,她不再是蘇文挽,只是陸子兮,想到這裡,蘇文挽心中又升起一陣快慰。
他很快活地吃了幾口飯。
不愧是醉香樓,果真美味。
忽然一道目光朝她投來,那人眼中似笑非笑,只是問道:「你就是江南第一綉師?」
蘇文挽心中微震,卻保持鎮定,恭敬道:「承蒙欽差大人看顧,江南第一綉師,小人不敢當,但小人卻是將蘇綉看成第一地的人,日後也一定不會違背良心意願,也不敢辜負貴人的期望。」
「哦,貴人?」
「所有熱愛蘇綉之人都是小人的貴人。」
「嗯,說得不錯。」謝瑾之端起一杯酒,朝她敬了敬,「這一杯,謝某敬陸綉師,但願你能始終抱懷江南第一綉師的胸懷。」
蘇文挽端起酒杯,與他遙遙相望,恭敬回復:「小人多謝大人賜酒。」
謝瑾制一笑,輕輕飲下,顯然對她很滿意。
片刻之後,他又問道:「聽說陸綉師在曲藝上也有所涉獵?」
巡撫夫人看了她一眼,微微眨了眨眼,意思是要讓她說是。
蘇文挽回復道:「回大人,只是略微聽過幾曲。」
謝瑾之摩挲著手中的玉杯,饒有興緻地看向她,「今日這齣戲,陸綉師,以為如何?」
蘇文挽回道:「小人覺得甚是好聽,大飽耳福。」
謝瑾之卻面露不悅,沉聲道:「陸綉師,是在敷衍本官嗎?」
「小人不敢!」蘇文挽沉著回復,態度恭敬。
謝瑾之卻哈哈一笑,「陸綉師不要緊張,本官也只是好奇一點,若陸綉師是楊貴妃,得知明皇為她悲痛欲絕,會不會有所傷懷呢?」
「蓬萊仙子,她願意讓他找到嗎?」
蘇文挽回復:「小人不敢揣測貴妃。」
「哦,那你就好好再想想吧。」
他說完,便放下酒杯,輕呵道:「本官乏了,先行告辭。
見謝瑾之離開,江心白出言緩和氣氛,「周巡撫勿要見怪,謝大人想必是醉了。」
「哦,是是是,對對對!」
周巡撫道:「那就勞煩陸綉郎去給大人送一碗醒酒湯?」
江心白笑道:「也好,也好,陸綉郎,有勞了。」
蘇文挽只好端起醒酒湯,跟著隨從往謝瑾之房門行去。
她心中尚且還有些忐忑。
方才,謝瑾之問她的時候,她就應當答是,男人總會站在明皇的角度思考,自然是希望貴妃能理解帝王的苦衷。
蘇文挽若說「願意,也許謝瑾之就不會離場。
行至房門之前,看著眼前的醒酒湯,蘇文挽只感慨,落在局中,身不由己。
她叩響了他的房門。
「進來。」一陣平和之聲從屋內傳來,彷彿沒有了方才的怒氣。
蘇文挽緩了一口氣,方才進去。
謝瑾之抬頭,他白皙的面容泛了紅,確有微熏的跡象。
他也不過是喝了兩杯,就醉成這個樣子。看來,時隔多日,這位謝大人的酒量也未見提升。
蘇文挽朝他走去,將醒酒湯放在桌案上,「大人,請用醒酒湯。」
謝瑾之抬眸,目光在她瓷白的面容上流轉了一陣,「醒酒?」
他凝著半蹙的劍眉,問道:「苦嗎?」
苦嗎?
這碗醒酒湯,她也沒嘗過,怎麼知道苦不苦?
但又不能不答,蘇文挽只道:「想是不太苦的,」
「不太苦?」
他凝著她的眸子,目光匯聚濃烈,彷彿要將她看穿。
蘇文挽在心中禱告,不要,一定不要認出她。
若是他知道她未死,恐怕只想殺了她。
因為,她很明白,像謝瑾之這樣的人,向來只有他騙人的份兒,從來沒有別人騙他的份兒。
以前他便對欺騙表現出極強的反感和厭惡。
可見,他不可接受背叛,哪怕只是一點,而蘇文挽在大婚之日假死,對他來說定然是極大的背叛。
若知道她還活著,謝瑾之定然會殺了她。
此刻他凝著她的眸子,她的腦海中已經閃現出他死死掐住她的脖子,腥紅的雙眼望著她,質問她為何背叛他,而後只是輕輕用力,只聽咔擦一聲,他就擰斷了她的脖子,看著她口吐鮮血死去的樣子,他終於露出一抹得意又變態的笑。
蘇文挽如此想著,已覺得背脊發麻。
所幸,謝瑾之終於移開了目光。
他又看向那碗葯,「陸綉郎怕苦嗎?」
「不怕。」她回復得乾脆利落。
「那就請陸綉郎為我嘗嘗這醒酒之葯,可好?」
蘇文挽會意,也許他不是怕苦,而是怕下毒。
蘇文挽答應著,端起葯碗,舀了一勺往嘴裡送,而後回復道:「大人,此葯不苦,還些許清爽的甜味,像是薄荷糖。」
她方才說完,卻見手中的葯碗已送進他唇邊。
他就著她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將醒酒湯送到唇邊。
一陣吞咽之聲從他白皙滑潤的喉結傳出。
他的手指緩緩上移,骨節修長的指節搭在她柔軟白皙的掌背之上。
他就著她的手,喝下了那一碗醒酒湯。
「確實有些甜,也有些許清涼。」他喝完評價道。
蘇文挽訕訕一笑,收回了手。
他想要握住,可見到她一臉疏遠,還是鬆開了手,任由指尖在他掌心輕輕劃過。
從謝瑾之的角度看去,能看到她顫動的傑脈,顯示出她此刻內心的緊張。
她在怕他。
是怕他與她相認嗎?
謝瑾之望著她,終究面露苦笑。
「你回去吧。」
蘇文挽得令,拜倒:「小人不擾大人清休,祝大人早眠,保重身體!」她說完,即刻端起葯碗,匆匆轉身往外走,彷彿得到了某種解脫。
佳人清影,宛如風中搖曳的花枝。
一別三月,挽挽,似乎又長高了些。
此時,這一抹背影比任何時候都讓他心動。
若是時空允許,他真想衝上去抱住她,攬著她的細腰,將她拉入懷中,汲取她身上的每一份溫柔和清香。
謝瑾之壓抑著內心的慾望,不再去看她動人的背影。
蘇文挽伸手開門,卻是怎麼也打不開。
彷彿有人在外面將門反鎖。
可他們怎會不知這是謝大人的房間?!
莫非他們讓她上來的時候,就沒想讓她下去?!
可是,他現在的身份是個男子?!
一定是巡撫夫人。
她想巧施美人計?
蘇文挽放下手中端盤,去開門,依然不能打開。
不得不說,真會揣摩人意。
為了一點利益,可以出賣所有人。
謝瑾之不過是在宴會上對蘇文挽多說了幾句話,如今她就被他們送到了謝瑾之的房中。
另外一個房間里,江心白和周巡撫等人已經結束了宴會。
周巡撫和夫人回到了房間之中。
周巡撫發話道:「夫人,那陸綉郎可是個男子!你怎麼就把人送進去了呢?!若是欽差大人怪罪下來,你讓我如何交代?!」
周夫人卻笑道:「大人放心吧,謝大人保證滿意。」
「你真是胡鬧!」見周夫人一臉笑意,巡撫更為惱怒。
周夫人道:「上京男子好男風,況且,這謝大人在京中之時就有傳言說是喜好男子,如今見了陸綉郎不正好合其意?」
周巡撫道:「傳言怎可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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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夫人道:「傳言不能當真,可眼見為實,大人莫非沒有發現,在宴會上,謝大人見到陸綉郎時的神情?那雙眼含情啊,就這麼直愣愣地望著陸綉郎,都看呆了!你說他怎麼可能多陸綉郎無意?!我不過是順水推舟,投其所好。男女又有什麼所謂!」
「再說,難道巡撫大人沒有瞧見,那陸綉郎實則是個女子。我查了她的名冊,千真萬確。」
周巡撫汗顏道:「我說呢,怎麼有男子生得這般標緻!」
「大人且放寬心,若是那二人郎有情妾有意,豈不美哉?日後謝大人和陸綉郎都要感謝我等。這個順水的人情,不給白不給。」
周巡撫卻道:「那謝欽差可是好對付的?你也不怕弄巧成拙!若他知道是你算計了他,說不定還要罰你!」
巡撫夫人不以為意,「那皆是后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風險與收穫並存。夫君莫要憂心,且等我讓人去看看。」
*
蘇文挽推測是有人想要對謝瑾之使用美人計。
像謝瑾之這樣的人,豈是可以容人算計的?
想必此後必有一番腥風血雨。
蘇文挽只覺得自己成為他人的手中刀,如今陷入此種困境,也免不了遭受禍害。
他一定會認為她是想要圖謀他什麼。
而後將她羞辱一番,或者嚴刑拷打。
他不都是這樣對付犯人的嗎?
現在,她成為了他的犯人。
蘇文挽站在門前猶豫著,遲遲沒有動作,還未轉身之時,一陣低沉的男聲從身後傳來。
「可是打不開門?」謝瑾之走上來,問她,語氣竟出了奇的溫柔。
蘇文挽只覺得背脊發麻,也許他下一步就會指責她,說她意圖想勾引他,竟不知廉恥地將人送到他房中。
蘇文挽認命似的閉上眼,準備接受他劈頭蓋臉的謾罵。
然而,等了片刻,卻沒有等來他暴怒的罵聲,而是一陣開門的聲音。
他扣住門環,意圖打開那扇房門。
「開不了,也許是有人惡作劇吧。」他竟坦然一笑,道:「今夜恐怕要委屈陸綉郎了。」
他望向她,又笑了笑,接過她手中的端盤,放在桌案上,又道「你也累了,過來睡吧。」
他徑直往床上走去。
「這床寬敞,足夠你我二人同眠。」
「陸綉郎可是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