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頭籌

第82章 頭籌

時值七月,但江南的風,依舊清和,尤其是在黃昏的幕後,更讓人覺得清涼可人。

蘇文挽和顧懷安一路穿越吳江邊上的街道,來到了一戶人家。

「就是這裡了。」顧懷安指門匾上寫著「顧府」二字的門戶。

還未走到,便看到一對夫婦和一青年男子在門外站著。

這應當就是顧懷安的父母和表兄了。

三人看到蘇文挽到來,都面露喜色,前來相迎。

蘇文挽朝他們一一行禮。

「小姐不必多禮了。」顧明義很客氣。

得知蘇文挽從上京趕來,此刻也是風塵僕僕,顧明義不禁有些感慨:「若是蘇縣令在……」

哪裡會讓她淪落到現在這種境地。

顧明義終究沒有把話說完,顧夫人也是前來,牽著蘇文挽的手往屋子裡走。

顧明義如此感慨,不僅是因為蘇文挽是蘇既明的女兒,還是因為當年蘇既明對他有恩。

顧明義出身寒微,但自小聰慧,頗有才學,二十二歲就做了吳縣的典籍官。但是,因為典籍官收入甚微,顧明義母親身患重病,在走投無路之時,是蘇既明出手相助,給了半年的俸祿,讓他救助母親。

後來,蘇既明因貪污修建兩江河道的錢款而入獄,顧明義是如何也不敢相信。

他認定蘇既明是含冤而死,但卻投訴無門。當時顧懷安也準備科考,所以顧明義也不敢太過聲張。

所以,此次幫助蘇文挽,是為了報恩,也是為了彌補當年的遺憾。

時隔多年,重回江南,蘇文挽心中也感慨萬分。

在此危難之時,顧家出手相助,蘇文挽已十分感激。又怎麼還敢受他們如此大禮。

顧夫人知道蘇文挽要來,特意親自下廚做了許多拿手好菜。

吃飯之時,還十分親切地給蘇文挽夾菜。

蘇文挽有些不好意思。

她從小沒有母親,她的母親在生下她一年之後,就因病去世,是顧懷安又當爹又當媽將她養育成長。

雖然知道父親的不容易,但蘇文挽內心依然渴望母親。如今,見到顧夫人,倒讓她感到了無比的親切。

她很不掃興地將碗里的飯菜都吃乾淨。

事後,還跟著顧夫人一起收拾碗筷。顧懷安和表哥陸子昂也一同前來幫忙。

晚飯之後,幾人一起坐在壩子里乘涼。

顧夫人洗了一些新鮮的葡萄,放在石桌上,對蘇文挽笑道:「我們自家種的葡萄,嘗嘗看,味道如何?」

蘇文挽伸手摘下葡萄,放在嘴裡,嚼了嚼,汁水四溢,十分香甜,她笑贊道:「嗯,好甜正是這股家鄉的味道,很久沒有吃到了。謝謝嬸嬸。」

她沒有再像方才進門那樣喚她顧夫人,也沒有方才那樣生疏,熟絡起來的蘇文挽,倒與子兮有幾分相似。

顧夫人看著,心中又一陣感慨。

蘇文挽想起此次前來的目的是,先自力更生,一邊開設綉坊,一邊查詢當年父親的舊案。

陸子昂是茶商,吳縣的行情,他最是清楚不過,蘇文挽可以直接向他詢問。

陸子昂道:「江南的秀坊最是注重名氣,坊里的綉師是最好的招牌。子兮想要開設綉坊,需得先找幾個好的綉師。」

顧懷安笑道:「若論刺繡技藝,子兮應當在眾人之上。」

陸子昂笑道:「如今甚好,三日之後,將有一場蘇綉之賽在明月坊開展,若是能在此次賽場中拔得頭籌,子兮的秀坊當會是江南第一招牌!」

陸子昂頓了頓,又道:「聽說此次裁判來的有巡撫夫人。」

蘇文挽問:「大哥說的可是周巡撫?」

「正是。」

這個巡撫,蘇文挽曾見過幾次。還記得那人看起來喜笑顏開,姿態十分從容,還曾與她的父親蘇既明一同把酒言歡。

可是,後來父親接手河道監修之事後,就再也沒見過。而後,父親獲罪,則是周巡撫親自下令監押。

蘇文挽摩挲著手中衣袖,暗暗思索。

陸子昂又道:「也許,巡撫大人也會到場。」

顧懷安接道:「近年來,巡撫大人十分重視江南經濟發展,尤其是對絲綢紡織業的發展十分關切,所以子兮在這個時候開設綉坊是明智的選擇。」

眾人也點頭稱是。

次日,蘇文挽在顧夫人的陪伴之下,在西市之下盤了一個鋪子。

鋪子的位置很好,處於集市的正中央,周圍有兩處茶樓,胭脂鋪子,在這其中開設一家秀坊恰好合適。

接下來的兩日,蘇文挽除了準備刺繡,就是幫助顧夫人料理一下家務,但顧夫人哪裡忍心讓她參與,只讓她仔細準備刺繡比賽。

終於到了比賽之日,正好也是休沐之日,顧氏一門皆陪同蘇文挽去了綉場。

巡撫夫人到場,做了一等的裁判,周巡撫也來了。

兩日前,蘇文挽報名參加決賽,在三名決賽選手中躋身榜首。

原本排名前三的幾個人自然心中不服氣。

如今,在這賽場上,都有了較量的心思。

比賽的三人,排列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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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綉賽開始!」

當賽場的主持發話之後,三人開始齊齊穿針引線。各色的畫面逐漸浮現而出,場外的人也看滿懷著好奇的心思看得心驚肉跳。

賽場上的三人針法絕密,都顯現出他們高超的刺繡技藝,直到蘇文挽使出一手行雲流水的盤金針法,大家才真正看得眼花繚亂,「如此精湛又快速的盤金針法,我還是第一次瞧見。」

另一個參賽的選手看到蘇文挽使出盤金針法,也開始效仿而行。此人,雖是個男子,但手法老練,用起盤金針法來,一點不輸於蘇文挽。

蘇文挽也瞧到了他比試的決心,於是停止了盤金針法,只是同普通的針法進行勾邊。

原本的凄冷青山之上,轉而善花怒放,又於轉瞬之間,楓林晚落,落霞與孤鶩齊飛。

刺繡上的畫面在她的指法下快速轉換。

最後在冬雪融化之後,迎來春日盛放的花。

蘇文挽在針法下變了一個刺繡的戲法,而最終展露出來的畫面更是賞心悅目。

這是一副精湛絕倫的雙面綉。前面雪天盛放的白蓮,其後是春日下綻放的春花。

刺繡完畢,眾人皆高聲贊賀:「妙!實在是妙!」

按照常理來說,蘇文挽應當博得頭籌。

但是,巡撫夫人卻遲遲沒有發話,其餘幾個裁判也不敢隨意發言。

顧懷安看了一眼巡撫夫人,又看了一眼蘇文挽,拿起一塊銅錢,伸出五指,給她比了一個手勢。

蘇文挽隨即領會。

巡撫夫人緩了緩,方才發話:「都呈上來,讓裁判們看看。」

蘇文挽徑直往巡撫夫人走去,將刺繡恭敬地遞給他。

巡撫夫人抬眸,笑道:「炎炎七月,看這一副春花冬雪圖,實在讓人賞心悅目,這位小郎君,真是有心了。」

蘇文挽接道:「今日七月初五,僅以此綉,恭祝夫人五五大順,以畫納涼。」

五五大順?

巡撫夫人一笑,「我只聽過六六大順,還未聽過五五大順。」

蘇文挽臉上笑著,心中卻在隱忍。

這位巡撫夫人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哪,她是想要六成的盈利。

蘇文挽在心中暗籌,還是笑著接道:「夫人說得是,是六六大順。」

「如此甚好,你的心意我領了。」巡撫夫人拿著那一副春花冬雪圖,簡直愛不釋手,面容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

隨即,她又看了另外兩人的綉作,隨意點評了幾句。

眾裁判明白其中之意,都判定蘇文挽的春花冬雪圖為本場最佳。

巡撫夫人又發話道:「我看至少是十年最佳。不瞞諸位,我也算是蘇綉中的行家,但這些年來,還未見到比這更為優秀的刺繡。不,不應當是十年最佳,今日這位小郎君的刺繡,當為三十年最佳。」

因行走生意場中,蘇文挽身著一身男裝,頭髮也梳成了男子的模樣,因為這樣更為簡便,更好做事。所以,在場的一些人遠遠看去,只以為她是一個清秀的小少年。

巡撫夫人說完,頓了頓,看向蘇文挽,又問:「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蘇文挽回道:「小人名喚陸子兮。」

「是了,這位陸郎君的刺繡當為江南第一綉。」

「從今以後,陸子兮就是江南第一綉師!」

巡撫夫人宣布。

現場掌聲雷動,眾人頻頻稱好。

江南第一綉手,蘇文挽不敢當。

這天下人才濟濟,她並不認為自己的第一人。

她用未來六成的利益,買來了這一個「江南第一綉手」的名號。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誰是第一受益人的時候,她首先要穩定營業,待日後查明父親冤情之後,才清算今日之賬。

巡撫夫人不能一直白拿她的盈利。

顧懷安看出蘇文挽眉心的愁緒,安慰道:「我以為讓出五成足以讓她閉嘴,不曾想她竟要得更多,子兮,你受累了!」

蘇文挽被他這樣一安慰,心中的鬱悶消失了大半,笑道:「罷了,若沒有她的點頭,我恐怕到末尾也說不定,日後必然也要受萬般阻撓。古來捷徑不易行,但卻人人都甘之如飴,蠅營狗苟罷了。」

陸子昂卻笑道:「踏上了這不歸路,子兮可要最好準備了。」

蘇文挽好奇道:「大哥,讓了多少?」

陸子昂比了一個三的手勢,「我那點小買賣,她若再大開口,那可真是血本無歸了。她即使再貪,也要給我們留條活路不是?」

「她是篤定了你的生意會做大,所以更加肆無忌憚。」

顧懷安道:「日後少不了與這位巡撫夫人交涉,子兮一切要小心。」

蘇文挽點頭稱是。

夜半,蘇文挽在燭光下靜坐,思索今日白天發生的事。

周巡撫的夫人肆意斂財,顯然不是針對她一人,卻沒有人進行反制。

看來,江南巡撫已經隻手遮天了。

幾年前,父親坐鎮吳縣之時,江南巡撫還在蘇縣。

隨著吳縣的商業和文化各方面的發展超越蘇縣,吳縣自然而然成為江南第一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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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江南巡撫也搬到吳縣。

當時,蘇既明在百姓之中的口碑很好,江南巡撫周承營卻顯得不是那麼重要。

以前,蘇文挽還小,並不懂得官場之事,父親也不常與她說起,直到這兩日通過顧明義的回憶,蘇文挽才知道之前父親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只是一夕之間,一個備受愛戴的父母官,因為肆意貪墨的罪名,成為了眾叛親離的過街鼠。

顧明義說,」若是蘇知縣能夠順利完成河道修建之事,想必應當升為按察使。以蘇知縣的才能,早應遷任了。」

如此說來,蘇既明極有可能犯了功高蓋主的嫌疑。

那麼,巡撫周承營到底與父親的死有關嗎?

也許,是脫不了干係的。

皎皎的月光透過窗扉,灑下一地淡白,蘇文挽方才在炎熱中睡去。

而在白鶴園之中,同樣是一地的月色,一地的霜白,謝瑾之在北方的夏日未曾感到炎熱,看著那相顧已久的亡妻牌位,他只覺得心中一片清涼。

無論如何,也無法睡去。

翌日

謝瑾之起了一大早

江心白來得也早。

「讓你查的案子如何了?」謝瑾之倒是不客氣。

江心白眉心一皺,「我今日前來是讓你出去散心的,你卻心中只想著你的案子?」

「蘇既明一案,牽涉工部和戶部,與沈從明脫不了干係,自然也與二皇子脫不了關係,此事事關重大,應當及時受理。」

謝瑾之一副正經不二的模樣。

江心白一開始以為他是為了蘇文挽要重申蘇既明的案子,如今看來也不僅如此,倒是他疏忽了。

江心白道:「消息已經給了大皇子那邊,那兩個河道使自有他們的人去抓。」

謝瑾之冷淡道:「人我已經找到了。」

江心白訝然:「什麼,你已經抓到人了?」

謝瑾之又道:「你消息放出去,大皇子知曉了,難道二皇子就不知曉?江南一帶多是二皇子的人,大皇子未必是他的對手。」

江心白笑道:「也對,即使我們不出手,也會有人替我們出手。如今,放出了消息,倒正好打草驚蛇,刺激藏尾之蛇露出草面。」

「只看他們誰先咬死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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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姑娘死遁后,偏執世子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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