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好夢

第22章 好夢

第二十二章好夢

「有了這兩塊祈願牌,明日秦縣令應該就能正式提紀響來問話了。」忙了半日但沒白忙,謝觀南心裡還是高興的。他和季熠不但找到了牌子,而且找到了兩塊,一塊是周楚緒掛的,另一塊是紀響的。

有了這兩塊牌子作為物證,再加上周府丫鬟的證詞,把紀響作為重要關係人找來正式問詢也就名正言順了。

「我原本以為該是周楚緒求姻緣……」周楚緒那塊牌子是謝觀南找到的,而掛在高一些位置那塊是季熠找到的,他意外的是,原來這兩個人中,求姻緣的那個人居然是紀響。

「不不,你說得不準確。」謝觀南搖搖頭,「若是女子把自己和情郎的名字寫在一起,我相信是真的祈求姻緣美滿,但紀響寫這牌子可未必真是求姻緣。」

季熠看了一眼他們放在桌上的牌子。

潭水寺提供給香客的祈願牌本身沒有字,只是用樟木做成了統一形式的巴掌大薄木片,寺中會提供筆墨和工具,或寫或刻,讓香客自己在上面寫字。

周楚緒的牌子上,寫的是「願家宅平安,家人康健·信女周楚緒」。而紀響的牌子上寫的,是「我以年華做筆,許你歡顏一世,紀響·周楚緒」。

謝觀南雖然不是鑒定筆跡的行家,但他和季熠都曾看過周楚緒的字跡,多半錯不了,而紀響那塊則還需要讓衙門的師爺再比對確認一下,才能作為呈堂證供。

「這東西也沒有作偽的必要和價值,應該沒問題。」謝觀南並不擔心這些,「但即便證明了他們的關係,還要找別的旁證才能確定周楚緒的死到底和他有無直接聯繫。」

可無論如何多了一條可追查的線索是肯定的。只是證人、證言、證物都必須再詳實一些才能找出兇手行兇的動機和方式,這是斷案必不可缺的。

「若是旁人看了,多半還要說這紀響是個多情郎君吧?」謝觀南餓過頭了,不著急往嘴裡塞吃的,反而是喝湯讓他覺得更舒服,放下湯碗又夾了塊魚肉,小心挑著刺。

「畢竟是他們兩情相悅時寫下的祈願。」季熠也沒有吃很多,陪著一起喝了大半碗湯,就幾乎不動筷了,「話是好話,寫的人未必誠心罷了。」

謝觀南還是搖頭:「紀響根本不知道周楚緒到底想要什麼,即使是好話,他寫來也變成了壞的。」

「我猜他寫這個,就是為了讓周楚緒看到吧。」

他倆在菩提榕下幾乎是同時看到這兩張牌子的,只是位置一上一下,說明寫和掛牌子的時候周楚緒和紀響站的位置也應當和今日他倆的站位差不多,當然是能看到對方所寫內容的。

「所以他不但壞,而且還蠢。」謝觀南嗤之以鼻,「人姑娘跟他來約會,祈願都不寫跟他有關的事,而是求家宅安寧,說明周楚緒更看重的是家和家人,他個臭小子還沒成為人家心目中的家人呢,心裡都沒點數,獻的哪門子殷勤。」

季熠可還記得有人說過那紀響是一表人才的,聽到他如今已經淪落成謝觀南口中的臭小子,眼神里都是笑意:「年華做筆,許你歡顏……他這口吻,是認為周楚緒將來的一世歡顏還得是依靠他來給予的東西。」

紀響的這點格局,確實配不上周楚緒,但這一點他們這兩個外人都能從兩塊牌子窺知一二,周楚緒如此聰慧,難道察覺不出么?

「應該是察覺出了的,不然也不會同意改選紀鳴做贅婿吧?」謝觀南最後扒拉了幾口飯,還是放下了筷子,沒忍住打了個哈欠,「明日回衙門看看別的弟兄有沒有找到其他線索,總之先提了紀響來審審再說吧。」

季熠算了算日子:「明日該是周楚緒大殮了吧?」

屍檢結果已經足夠詳細,周震聲也就接了周楚緒的遺體回家停靈,三日已過,自然到了大殮的日子。

本地的習俗,兒女若走在父母之前視為不孝,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白事是不宜辦得過分隆重的,但周震聲愛女心切,不會捨得讓周楚緒走得不體面,所以周府應該還是會按照正常的規格辦喪禮。

「對,小殮的事兒還是讓苗姑幫忙做的。」謝觀南又打了個哈欠,他使勁閉了一下眼,又強打起些精神,「這麼一說,明日我橫豎也要去周府,你跟我一起去送送周楚緒吧。」

「嗯,慧覺說這邊的規矩一般要做法事也在落葬以後,如果有這個需要他到時會來,明日就讓我代他先去送個行,我本就打算去的。」

季熠和謝觀南是案發就在現場的,該說不說他倆還真算是和周楚緒有緣的兩個人,如今再加上慧覺這一筆,他們於情於理都是該去送那姑娘最後一程的。

謝觀南懶懶地看了眼季熠,有些像是要阻止困意似的在找新話題:「你對慧覺大師……感覺和苗姑他們不太一樣,你們認識得更久嗎?」

季熠有些意外,謝觀南和慧覺不過才初次見面,所談還是案子的內容居多,就能發現他與慧覺更熟一些,果然不愧是做捕快的人,是觀察入微也好,是直覺也罷,都準確得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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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應該叫他表兄的,我們祖上有親,他是我阿娘那邊旁系的姑表親,只是上幾代又疏遠了,到我這裡便不按族親論了。表姨父他們到了帝京後跟著我阿爺做事,他們不以族親自居,所以稱我為少主人。」往上數幾代的族親,盤根錯節的本來就難以理清,季熠也不說出來繞謝觀南的腦子了,「慧覺跟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阿爺送我來時,他的阿爺也把他送了來。」

謝觀南蹙了下眉,對這件事很不認同,十歲的季熠被送來已經很不應該,再搭上一個十四五歲的慧覺更沒道理:「這種事也是該學的么?」

「那倒不是。」季熠笑道,「我那表姨兩夫婦都是很好的人,他們自然捨不得兒子,但也心疼我,覺得我當時太小了,身邊也沒個能說話的人,慧覺那時又正是少年氣盛的歲數,他自己要跟來,表姨夫婦沒怎麼攔就是。」

以慧覺的性情來看,謝觀南倒是能想象出當年他氣盛的樣子:「那其實也好,至少有個人陪陪你。」

季熠瞥了眼謝觀南,才剛覺得是沒道理的事,一說慧覺是自己來的,又覺得有個人陪他挺好,謝觀南的主張原來也是能變通的,至少在他的事情上是這樣。

「他不過是找個借口離開我表姨夫婦的管教,到了西南根本沒有安生多久,就到處遊學去了。」季熠說著笑罵了一句,「若不是因為他來去匆匆經常翻牆進我的住所,我身邊守著我的人也不會那麼多,活脫一個害人精。」

「啊?!」謝觀南雖然對慧覺很有好感,但聽到這裡也不免咋舌了一聲。

「他因為遊學見識廣博,比在家讀萬卷書學得更好,所以才能考中解元,我雖身不能往,但他總與我說些各處的見聞,聽著也就和親見了似的,所以他在的時候確實我也開心些的。」季熠這次說到年少往事,聲音里都透著一點暖意,「我那時以為他總是要回去的,他的世界不會僅限於西南這一角。」

「對啊,他又怎會出了家呢?」謝觀南和慧覺是初識,所以在潭水寺也不好問對方這些,「是發生了什麼事了?」

「沒發生什麼不好的事。」季熠看謝觀南的臉色就知道他往哪個方面去想了,所以趕緊先否定了,然後他停了一下,彷彿在斟酌怎麼措辭,直到對方抬眼催促了,才說,「慧覺喜歡上了一個人,他出家找的不是退路,而是進路。」

謝觀南沒聽懂,一般僧人除了自小出家的,當然也有為了學習佛法、自悟而選擇皈依,半路出家更多都是有些俗世變故的,他以往只聽說有人或為悲歡離合,或為情所困,所以在青燈古佛前了去殘生,但慧覺這樣的,就沒聽過了。

可是季熠說到這裡就把話題擱下了,把兩人才動了沒多少的飯菜都蓋上,用過的碗筷也拿去了廚房,回屋的時候見謝觀南困得都快癱在桌邊了,過去推了推他的胳膊,「困了就早些去睡吧。」

這晚本來季熠想假裝自己識趣又有風度,所以自覺地走回了那張小胡床,結果被謝觀南一把拖回來依舊扔到大床上。

躺到了床上熄了燈,季熠一時全無睡意,但也不敢翻來覆去打擾到身邊的謝觀南,於是便綳著身體規規矩矩平躺著,喘氣都盡量小聲。

季熠別無他事,就稍稍側過臉來看著謝觀南,借著窗戶透進來的一些月光,依稀能看清楚身邊人的側影輪廓,他便用視線描摹著,額頭,眉弓,鼻樑,嘴唇,下巴……他從小見多了美人,所以容貌對他而言意義不大,他看人更多是憑藉一些感覺,這可能也是他與生俱來的一種能力,讓他可以在任何環境中,輕易把握住身邊人的情緒。

但是謝觀南不一樣,季熠時常是把握不住他的情緒的,但季熠發現自己很喜歡這種體驗。

「觀南?」過了一會,看對方的氣息似乎變得規律起來,季熠輕聲叫他。

謝觀南沒有回應,像是已經進入了淺眠。

知道了他的心思還讓他同床而眠,謝觀南到底是沒把他的心思當真,還是對他太放心了?季熠甚至開始在心裡復盤今日他們倆所有的對話來尋找謝觀南這個反應的緣由,他第一次因為一件事沒有推演出最壞的結果就直接行動,所以現在反而有了些後知後覺的不安。

尚未入冬,西南四季都比其他地方暖得多,他倆又都是火力壯的年輕人,所以至今也只需要蓋一層被,手還放在被子外面。季熠伸出手朝謝觀南的方向用最小的幅度一點點移動,左手的小指邊緣剛觸碰到對方的右手就急急收回。

謝觀南好像沒有察覺這種程度的小騷擾。

第二次季熠手心向上伸過去,用食指輕輕勾了一下對方的小指,正打算再接再厲去觸摸邊上的無名指時,被突然從上方施加的壓力按住了。

謝觀南抬手壓住了季熠伸過去的手,指尖穿過對方指縫,按住的同時緊握了一下,稍帶鼻音的聲音比白天低沉了些,又彷彿帶著夜晚獨有的一種濕潤感:「別動。」

「慧覺喜歡的人,在潭水寺里。」季熠稍稍收攏自己的手指,就像以防另一隻手要離開那樣。

「嗯。」謝觀南剛才確實愣住了,但季熠去廚房那點功夫他就把線索整合好了,因為並不難猜,「是真念吧?」

季熠停下了所有的動作,想要控制一下自己跳得有些加劇的心,他能感受到另一隻手心傳來的溫度,嘴角揚了揚,輕聲宛如自言自語道:「今年西雷山的楓葉,會紅得早些吧?」

這次沒有回應了,但謝觀南也沒有鬆開手,季熠覺得自己的心跳得不那麼吵鬧后,往身邊人那側又靠過去了些,他相信這一夜也會是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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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山匪,但你可以來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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