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反躬自省

第29章 反躬自省

那玉盤越升越高,穿過那絲絲縷縷的霧雲。

湖面上偶然躍出一條魚,落入湖面時濺起不少水花,湖水一圈一圈盪開,然後又回歸寂靜。

「少爺,蔣小爺到了。」趙九在屏風前躬身稟著。

「請進來吧。」於淮舟聲音帶著些笑意,似乎還是那樣溫和。

「於掌柜。」蔣霽見了個禮,目光掃了一眼周圍。

「瞧什麼呢?」於淮舟端起那玉杯嘬了口酒,狐狸眼彎彎的盯著他,用下巴指了指對面,「過來坐。」

蔣霽聞言走到對面坐下,「多謝於掌柜。」

「謝我做什麼?」於淮舟見趙九給蔣霽身前杯中倒酒,「趙九,給他換茶,小孩兒喝什麼酒。」

「多謝於掌柜的玉連環。」蔣霽朝於淮舟拱手,卻見於淮舟玉扇一開,哈哈一笑。

「怎麼也不該你來謝我。」於淮舟用扇子擋著半邊臉,露出一雙半虛著的狐狸眼,「你知道我是替他尋的,他在意你,我便保你。」

「……」蔣霽對給他倒茶的趙九點了點頭,沒說話。

「教養倒是不錯。」於淮舟把手中扇子一合,啪的一聲放在桌上,「可惜做的事兒卻是個白眼狼樣子。」

蔣霽看著桌面那玉杯,沒有說話。

「蔣霽小友,我於淮舟從生來到現在,見過不少人與妖。」他將手肘靠在桌子上,盯著那雙丹鳳眼,「你這樣的性子,我也見過不少。」

「意哥兒不肯說你們發生了什麼事兒。」於淮舟用手指夾起那玉杯,「可是你得心裡有數。」

「是他救了你,也是他在保著你。不要說什麼挾恩以報,是你非要報恩,打亂了他長久以來的生活節奏。」玉杯被那長指原封不動的放回原處,「現在要讓他回到原本那種孤寂生活,無異於在剜他的心。」

「你倒是瀟洒,臨死得救,開心了與他交好,一口一個先生親熱得很。」於淮舟歪了歪腦袋,盯著那人長睫,「現在在裝什麼,裝作不識得?拍拍屁股就想走人了?」

蔣霽手中的紗布被擠出幾條長長的褶皺。

「再用力些,工都不必做了。」於淮舟仰頭又喝了一杯酒,「哪兒來的壞習慣,看著招人煩。」

蔣霽嘴唇又抿了抿,胸膛起伏明顯,手卻鬆了。

「我瞧著你也不是對他無意。」於淮舟又眯著眼睛緊緊盯他,「情倒是真情,但是是什麼情就說不清了。」

蔣霽那墨睫又下遮了些。

「唉呀,前段時間得了個話本子倒是有趣。」於淮舟突然自己哈哈笑道,「說的是人妖殊途。一人與妖相愛后逐漸懷疑對方是妖,越看越確定,被嚇得連夜找道士要除了它,那妖臨死前還在與那人說自己沒有要害他的心思。」

「我覺得好笑的點在於人與妖的實力懸殊,那妖若一開始就想害你,你還能活到反殺它那一天?」

「你說對嗎,蔣霽小友?」

「……嗯。」蔣霽唇瓣微啟,答了一句。

「那妖竟然還百口莫辯為他傷心。」於淮舟諷刺的笑了一下,隨後正色道,「他們其中一人的猜疑一旦開始了,那這段感情也就到頭了。」

「那妖有意欺瞞隱藏身份。」蔣霽抬眸望向他,「他們之間的信任一開始便是崩塌的。」

「蔣霽小友認為,人與妖如何啊?」於淮舟朝他笑。

「……互為異類。」那人答道。

「好一個互為異類,其實於某也是如此認為啊。」於淮舟頷首點頭,「於某曾認為妖的存在就是一種錯誤,有人類的地方就不該有妖的存在。」

「既如此,在妖的心中,人類的存在或許也是錯誤的。」

「可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於淮舟用玉扇向上揚了揚,「這互為異類的人與妖偏偏就是遇見了,偏偏就是相愛了。」

「天意使然。妖沒告知身份,難道人就告知對方他是人了嗎?這樣情況下相愛了,怎麼就不是真情呢。既然如此,人與妖為何不能共存?」

「我並不是在話本子中頭一次見到這種說法。」於淮舟用一旁的茶水淡口,「我十多年前遇到一個道士。」

「他告訴我,世界本就不是只屬於人類,之所以允許妖的存在,就是為了達到一種制衡。」

「何必去糾結對與錯,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

蔣霽又摳了摳手心,下一瞬就被一道帶著溫度的金色光影打了一下手背,他抬頭看向對面那人。

「蔣霽小友是個聰明的。」於淮舟將玉扇抬起,在胸前展開給自己扇著風,「應該明白什麼叫日久見人心。」

那捲毛低著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趙九,食盒拿來。」於淮舟朝著門外喊道。

門被推開,趙九拿著一個用錦布包裹的圓盒進來,將那圓盒放在蔣霽面前。

「你要做什麼決定是你的事。」於淮舟站起身理了理衣擺,「但我若是你,看在那一段相處的份上,就應該做的乾脆一些,要走便走的乾淨些,別再去煩他。」

墨發半披在身後,那人的鴉青色長衫闊袖隨著走動而擺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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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吧。」他朝著門外走,扇子在身前晃啊晃,頭也沒回,「那日你生病他想帶回的鮮魚羹,我不希望他留下遺憾,再為不值得的難過。」

門被打開,已經到了品花的時間,苑中的喧鬧聲被一陣風帶了進來,又被門隔絕在外,屋內只剩下蔣霽一個人,四周又安靜下來。

錦布摩擦的聲音異常清晰,精緻的圓盒蓋子被揭開,那碗魚羹的鮮香味撲面而來,碗上還冒著熱氣。

蔣霽拿起一旁的木勺,一勺一勺的挖著那碗魚羹。

很好吃,柔滑,鮮嫩,甘甜。

他又想起了那碗帶著糊味的粥,沒忍住噗呲一下笑了出來。

可那丹鳳眼又被描了紅邊。

竹影婆娑,池中小魚在荷葉下吐了一個泡泡,一道白色身影在木梯上出現,月光透過梯子照在他的身上,影子在他身上掠過。

那白色身影在客房門前停了腳步。

「別在這兒傻守著,他不在這兒住了。」清冽的嗓音自門外傳來,「湖邊有個蘅蕪苑,有事就去後院柴房尋他,在鎮上老實些,若是傷著、嚇到百姓,我就叫你們有來無回。」

門外腳步遠去,一條烏梢蛇從屋頂上緩緩露出腦袋,輕輕地吐著信子。

蔣霽隱了自己的氣息,它昨夜便來了,已經在這兒守了一整天了。

那個道士昨夜就發現它了,神識帶著壓迫感,在它周圍探了又探,帶著些恐嚇意味,卻只在它身子周圍遊走,一點也不觸碰到它,就像在拿它尋了個樂子。

它甚至能夠想象到那道士在門外壞笑的樣子。

月光將銀杏葉的影子灑在柴房門前的土地上,一道高大的身影慢慢靠近,柴房的門被打開了。

腳步在柴房門口一頓,屋內有很淡的人味,是今夜遇到那個侍衛的味道。

蔣霽進了屋,將枕頭拿開,三個熟悉的鼓鼓囊囊的錢袋靜靜的躺在枕下。

與它們對視了一會兒,蔣霽將手中枕頭放下,長指捏起了那三個錢袋,錢袋重了不少。

蔣霽將錢袋打開,裡面還是那些銀兩,蔣霽將錢袋中的銀子倒在榻上,有幾塊比其他銀子更亮。

三個錢袋都是如此。

長睫微微顫動,那人的牙關被咬緊。

「......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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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妖飼養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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