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世味薄似紗

第26章 世味薄似紗

院門被從外打開,在帶著晨間露珠的竹枝晃了晃,幾顆飽滿的啪嗒一聲落在石板上。

謝意提著幾個肉包,掃了一眼院內,空蕩蕩的,他又反手關上了院門。

穿過青石小徑,走過廳廊,在廚房放了包子,到水井旁打水凈手。

幾滴垂落狀的黑紅色的血跡,滴在那水井邊上,是那人今早站的地方。

謝意頓了一下,然後接著打水。

包子被分成了兩份,謝意到竹梯口,還沒踏上,便聽見二樓客卧窗戶有細微聲響。

是鱗片剮蹭木窗的聲音。

端著盤子,墨色長睫掩蓋了眼中情緒,他低著頭一步一步向二樓走去。

他剛停在二樓客卧門口,門被從內打開了。那丹鳳眼彎了彎,笑的露出了幾顆白牙,「先生,您回來了。」

「牛肉的。」謝意將木盤遞給他,轉身進了書房。

他最不喜歡看別人裝模作樣,若是如此,還不如少接觸。

蔣霽眯著眼看向那人有些落寞孤寂的背影,又低頭看向了自己手中那木盤。

幾個白色大包子,被內餡湯汁浸出了幾塊油斑,還騰騰的散著熱氣。

天氣悶熱,風吹竹葉,沙沙作響,連風都是有溫度的。

轟隆!

天雷作響,竹葉被幾滴雨滴打的垂下頭。接著石板上就被雨滴密密麻麻的擠滿了。

二樓書房,謝意剛將他的寶貝九里香擺上窗檯。

「……」

寶貝九里香又被放回了書架旁邊。

他站在竹窗旁,盯著那雨打竹葉。

這是他來到這個小鎮這些年來,每個雨季都會做的事。

怎麼就多了一個人,就不太習慣了。

罷了。

窗邊那人坐到了椅子邊,拿起一本有些破舊的殘書看著。

客卧,蔣霽目光獃滯的吃著包子,整個人機械的咀嚼著。

那人眼眶依舊紅紅的,拿包子的手上紅痕遍布,幾個深深的指甲狀的傷口鑲嵌在他的掌心。

為什麼不正面回答呢?

為什麼要迴避問題呢?

『等你想起來,我們就一起下地獄。』

他是承認了嗎。

既然如此,又何必救他?又何必對他那麼好。

「先生。」目光失焦的看著前方,那塞滿了包子的嘴不清的喃喃道,「我該怎麼辦,先生。」

雨小了些,空氣中都是泥土的腥味。

書房傳來動靜,客房門一下就被打開了。

謝意從客房門口路過,看見那絳紅身影站在客房門前,雙手分別捏著那左右門框,掌邊還有血痕,他徑直走了過去。

「先生。」那人終於開了口。

謝意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今日的菜食送來了嗎,我去做飯。」蔣霽看著那清瘦背影,手指甲輕輕扣了一下木門框。

「稍等。」從未聽見過那人這樣的語氣,似乎他們中間有了隔閡。

蔣霽心不受控制的抽痛一下,垂下了眸,長睫在空中顫動著。

主卧中傳來櫃門開關的聲音,接著那白色身影走了出來,在他面前停下了。

一隻細長的手捏著一隻錢袋,是他之前交給他保管的。

「之後他們都不送菜來了。」捏著錢袋那人說,「你自己出去找些東西吃。」

說罷,他便轉身下樓。

蔣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把那錢袋接了過來,反應過來連忙追到二樓竹欄邊上。

「先生去哪兒?」他朝已經走到院門前那人問道。

「你照顧好自己便是。」那人沒有回頭,反手帶上了院門。

二樓竹欄那人猛地喘了幾口氣,扶著竹欄下了樓梯,想去用井水洗一把臉。

井邊乾乾淨淨的,被人仔細打掃過了。

他用木桶將水打起,才想起自己沒拿帕巾。

他用手捧著水拍打自己的臉,總算清醒了些。

他和謝意的洗臉帕巾都放在廚房門前一個竹竿上掛著,挨得緊緊的。

那人的洗臉帕巾是一股檀香混著竹鹽的清香。

他走過去扯下自己的帕巾,仔仔細細的擦了臉,放回去時故意往旁邊挪了挪。

於是他們的帕巾中間出現一條大縫。

他轉身時,無意中瞟到了廚房那角落裡的竹架。

竹架最上層,放了滿滿一竹籃被清洗乾淨的新鮮蛇莓。

蛇莓在這個鎮上是不會有人要的,所以也沒人售賣。

只有荒草坡有,荒草坡有大片大片的沒人要的蛇莓。

可是荒草坡離這裡有快七里遠。

蔣霽走到那竹架旁蹲下,還比那籃蛇莓高了大半個身子。

他用手抓了一把,掌心傷口被那些軟刺浸的痛了一下,他卻似乎沒有感覺。

蛇莓被一把一把塞進嘴裡,或許是太酸澀,那丹鳳眼閃著水光。

他把那一竹籃蛇莓全吃了,胃被撐得鼓鼓囊囊。

他上了二樓,回到客卧,把素傘拿在手中,轉身下了樓。

飛花閣頂樓,謝意正在吃著煎蛋面。

「不是,你要來怎麼不跟我提前說。」於淮舟坐在他身旁盯著他吃著面,「我也好叫人多給你備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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呲溜呲溜,面被那人一口嗦了上去。

「你真只吃這個就夠了啊?」於淮舟看著心疼,「我叫他們給你再煮個魚羹,你上次說好喝那個?」

「夠了。」謝意擦了擦飛濺到嘴角的湯汁,「我都快吃飽了。」

「怎麼回事兒?」於淮舟看他今日有些沉悶,「你和我那半侄兒又吵架了?」

謝意低頭咬著那煎蛋,煎蛋邊緣都脆了,一口下去發出喀吱脆響。

「你倆肯定有事兒。」於淮舟用玉扇點了點桌面,「為啥叫小廚房不必給你備菜了,他不給你做了?」

「不是。」看那吃完煎蛋的人沒反應,於淮舟認為他默認了,「那救命的恩情就這樣還完了?」

「不必他還。」那人用已經備好的溫熱帕巾擦了擦嘴,「他有他的生活,沒有必要糾纏。」

「你又不願說。」於淮舟嘆了一口氣,「如果他與你置氣,你也別太放在心上。那妖怪一輩子比人長,他現在剛滿十八歲,在妖中相當於人類兩歲孩童,你別與他計較。」

「嗯。」謝意將身子向後靠住,「你最近在忙什麼。」

「忙什麼。」於淮舟看著趙九叫人來把那人吃完的碗筷收了,笑得有些勉強,「和之前一樣唄,四處探聽我那好哥哥的消息,再各處放探子聽聞各種奇聞趣事。」

「誒?你知道女人是什麼滋味嗎?」於淮舟突然提問。

「噗~」謝意剛喝進嘴裡的漱口茶水就被噴了出來。

「哼,看你就不知道。」於淮舟看起來有些得意,「這是我昨日聽到的。」

謝意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點了點頭,「確實也到那個年紀了。」

「聽說鉗山洞中一惡道練了一種邪術。」於淮舟神秘兮兮的說,「要把男人多的那樣東西去了,然後閉關修鍊五年。」

謝意麵無表情,朝他挑了挑眉。

「結果怎麼著?」於淮舟拿出了說書先生那一套,「你猜猜。」

「……」

「我就知道你猜不到。」於淮舟更興奮了,「他閉關出來,真叫他練成了。一舉一動都比女人還柔美,鬍子也不長了,聽說下山一趟,與山下一男子看對了眼。」

「他這輩子全是體會過女人的滋味兒了。」於淮舟感慨道。

「……」謝意有些無力的看著他,目光帶了些憐憫。

「我以為你開竅了。」謝意吹了吹他們換上來的茶水,抬眸認真道:「沒想到是腦子開瓢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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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妖飼養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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