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直指根源

韓府很大，我拿著唐棠給我的令牌，以凡人該有的腳程，走了半天時間才抵達煉丹閣。

我把唐棠釀的那壇「桂花靈酒」和「令牌」遞給了門前護衛，並隱蔽地塞給他一塊靈石。

很快我得到了韓醉仙的召見，我進入煉丹閣中，這裡丹香四溢、人聲寂寂。

丹閣的裝飾沒有韓府其它地方那些雕樑畫棟，只有似被煙火熏得半黑的長長甬道，和一個個緊閉的房門。

我被帶到了一間寬闊的會客室，韓醉仙盤坐在蒲團上，隔著一個巨大的玄黑丹爐，對我說道：「唐夫人叫你來的？」

我注意到，他稱呼唐棠為「唐夫人」，而不是其他人所喊的「二夫人」，心裡便定了定道：「是的，她托我給您帶了壇靈酒。」

韓醉仙嘿笑了聲，他抓起我帶來的酒罈，拍開封蓋，喝了口，道：「不錯！還是以前那個味道！」

「說吧，唐夫人讓你來找我何事？」他又道。

我道：「唐管事說府里來了個妖女，頗通媚術，恐對府主大人不利……」

韓醉仙「哼」了一聲，打斷了我的話：「我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管不了韓悅的床笫之事……這真是她讓你這麼說的！？」

我點了點頭：「作為一府之主，個人的私事亦是『公事』，況且，唐管事聽說，那位女子可是姓『胡』！」

我這話說完，就見韓醉仙把酒罈放了下去，陷入久久的沉思。

疏星城中，韓家、洪家、胡家既三分天下，又競爭多年。

那一夜拍賣會，桃花苑的胡媚娘為韓家站台，讓人驚詫無比，以為韓家胡家要強強聯手，直到現在，原本平靜的疏星城也因此而暗流涌動至今。

韓醉仙在韓府中有著超然的地位，府中至少有一半的資源是向他這一方傾斜的，皆是因為他與韓悅同為鍊氣期巔峰十二層，韓悅是名義上的府主，韓醉仙則是本家中最為寶貴的「煉丹人才」。

兩人分庭抗禮多年，只是若韓悅搭上了同為築基家族的胡家的關係，那麼平衡勢必會被打破。

唐棠讓我來找韓醉仙，並非單方面相求，而是為了結盟，她就是再蠢，也不會認為，一壇靈酒就能鼓動韓醉仙這樣的人為她出頭。

唐棠是瞅准了，韓醉仙要穩固自己的地位，就一定會為自己出頭，阻止胡媚娘代替她成為「二夫人」。

韓醉仙的名字中有一個「仙」字，可他並非是真的「長生真仙」，而是靠「延壽丹」苟延殘喘。

「延壽丹」往往是有價無市之物，需要大量的資源兌換，曾經的那顆「延壽丹」已經為韓醉仙續了五十年的命，他想繼續活下去，就必須繼續把持韓府中至少一半的資源。

韓氏本家會為他拍下第一顆「延壽丹」，但絕不會為他拍下第二顆。

「延壽丹」的效用會隨著服用次數而遞減，頭一顆能夠為他延壽五十年，但第二顆最多可以為他延壽二十年。

他為韓家煉丹「五十年」抵得過一顆延壽丹的價值，但「二十年」是抵不過的。

所以下一顆「延壽丹」，他必須用自己手中的靈石去買。

唐棠跟我說，林茹刺殺韓悅時，韓醉仙的內心遠遠不會像表面上顯現的那樣雲淡風輕，他的地位關係到他的身家性命。

他與韓悅爭也得爭，不爭也得爭！

甚至唐棠覺得，「朱顏刺」那種罕見的「邪器」，根本不該出現在林茹那種鍊氣期五層修士手中。

韓醉仙想了好一會，才道：「我並非不曉得那女人是胡家的胡媚娘，韓悅閱女無數，那女人就是有再高明的媚術，也難以迷住他。

韓悅是想聯合胡家，取得疏星城的主導權。」

「只是，他這步棋走急了。」

「韓家和胡家聯合起來對付洪家，並非好事。

韓、胡、洪三家，誰也沒有餘力完全佔據疏星城，只有三家聯合起來，才能保住疏星城的安穩。

就算打掉了洪家，也會有其他家族入駐進來。

如果韓家和胡家結盟，平衡就將被打破。疏星城會陷入一片混亂的。

此事，我已稟告了本家，本家也不支持韓悅的這種做法。」

韓醉仙這話說完，我不得不感嘆他真是條「老狐狸」。

他此時抬出「本家」來，意思是並不需要與唐棠結盟，可若事實真的如此，那麼他根本不會接見我，與我一個「凡人女子」說那麼多的話。

我覺得最大的可能是，本家的意思仍「曖昧不清」。

韓悅這樣做，利弊參半，若是做得好，本家就會順水推舟，與胡家聯合，排擠出洪家。

若是做的不好，把韓悅踢下府主之位，再換一個嫡傳子弟接替他的位置，與洪家修復關係。

到那時，也沒有他韓醉仙什麼事了。

韓醉仙現在這麼說，無非就是要唐棠對他言聽計從，成為他奪取韓府之主的棋子。

我這樣想著，只聽韓醉仙繼續道：「當然，韓府主在位多年，雖紈絝了些，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也不會坐視他一條路走到黑，況且我與唐管事亦有舊緣……」

韓醉仙說了半天，最後隨手從袖中取出一個木匣來，他一抬手，木匣緩緩飄浮至我面前。

他道：「此匣中有一利器，你可拿好了，若唐夫人用得好，那胡媚娘沒了，一切就自會復舊如初。」

我鄭重地把封著符篆的木匣收入懷中，一臉感激地朝韓醉仙深鞠一躬，退了下去。

心中卻在不住冷笑：唐棠若拿此物殺了胡媚娘，不僅韓胡兩家合作的基礎沒了，韓悅也必然會與胡家交惡，他為了平息胡家的怒火，說不得也要殺唐棠來頂罪。

到那時莫說是「復舊如初」，唐棠才真的是「萬劫不復」了。

這件事的結果若韓悅處置得好，他與韓醉仙仍是「分庭抗禮」的局面。

若一個處置不好，那麼他提前被本家「踢走」，由精通疏星城事務的「韓醉仙」來主持大局也未嘗沒有可能。

真是個老狐狸！

我在心中再次罵了句，同時我想：或許雇我刺殺「韓悅」的幕後之人，正是韓醉仙也說不定！

……

幽香遍布的密室中，唐棠蔥白的指尖輕輕地捻開木匣的封印符篆，匣蓋打開，我看到匣中那一把幽綠尖利的「毒樁」法器。

「青蜂毒樁，極品攻擊法器，由青竹山上萬餘只妖蟲『毒蜂』尾針所制，凶名赫赫，用之傷主。」

唐棠幽幽地對我解釋道：「此樁內含劇毒，用之只要刺破敵方些許皮膚就能要人性命，可它的使用者也會被毒性侵襲。」

唐棠的眼神里有止不住的憂傷，我知道執行任務時不該感情用事，可禁不住還是把自己對韓醉仙用意的分析講給唐棠聽。

唐棠聽了我一番言論，驚詫地看了我一眼，道：「你雖只是一介凡人，可看事情倒很通透。」

「可看得明白也沒用，我若不照著他給的路子走，又能如何？我一沒根基，二沒力量，終究只能成為人家的棋子罷了！」

唐棠一聲嘆息，說不盡的幽怨，我心頭一熱，一句話脫口而出：「其實還有條路！」

唐棠看著我，雙眼一亮，隨即又熄滅了下去，「哦？說來看看……」

她的語氣意興闌珊，我知道，她不是看不起我，而是事實如此：凡人的力量在修士面前，真如螻蟻一般。

「我帶你走！」

這句話到了嘴邊，可被我硬生生憋了回去。

我有一種脫去「萬象魔皮」、以真面目示人的強烈衝動，可在我內心深處，終究還是對「大道」的渴望佔了上風。

這一單生意若是辦砸了，我這個五行偽靈根的「廢物」又哪來的靈石繼續修鍊？

我在父母墳前發過誓，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要「爭一口氣」，「爭一炷香」！

我沒忘。

我不能忘！

「還有條路……那就是『殺了韓悅』！」我一字一頓地說道。

唐棠看著我，完全呆住了，她木然說著：「殺了……」

我點了點頭：「唐管事，女人最不該的事，就是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一個男人，更何況這個男人還有很多個女人。

目前，一切矛盾的根本在於韓悅不再寵愛你了，想讓胡媚娘代替你的位置。可你又何必糾結於『二夫人』這個位置？

就算沒了『胡媚娘』，將來還會有『林媚娘』、『李媚娘』……

倒不如直面問題的根本，我們殺了『韓悅』，然後嫁禍給『胡媚娘』，韓胡兩家合作的基礎必然崩塌，到那時再助『韓醉仙』上位，你還是韓府的『唐管事』，必定比現在要更為逍遙自在！」

我的話說完，唐棠陷入久久的沉思，她嘆道：「殺了……『韓悅』，談何容易？他的傀儡替身你不是沒見過，我都不知道每次跟我說話的人是不是替身。」

我緊盯著她的雙眼道：「殺了韓悅這件事，別人可能做不到，但你必定可以，替身可以鬥法，可以擋災，但必定做不了『那種事』……

只要在行房之時……」

我話說得含糊，唐棠卻聽明白了，她俏臉一紅，輕輕地抬手給了我一個栗暴：「你這小腦瓜……真沒個正經！」

「沒正經？那我就讓我們的唐大管事看看什麼叫做真正的沒正經！」

我微微一笑，與她鬧成一團……漸漸地，暗中把一縷「劍氣」渡入了她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