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浮華背後 十(5)

5.浮華背後 十(5)

他想見她,就因為她是卓童和卓晴的母親,無論出於什麼原因,他能夠理解她這個單身母親的心。***他知道他幫不了她,可他們曾經共同生活過,又有了兒女,現在她面臨一死,恩怨又何足掛齒?他也不知道會對她說什麼。

那個男人同樣被拒絕了,他也是滿臉悵然地站在那裏。

彭樹向他走了過去,主動搭訕道:「你也是來探望杜黨生的?請問你是……」

「我叫寇傑,是她小學的同學。」

寇傑已經來探望過兒子,他這回是專程來看杜黨生的,他也來過幾次,均遭到了拒絕。

「我叫彭樹,是她的前夫。」

「原來是這樣。」

「我們都應該了解她,她說過,狼狽的時候不願意見任何人。」彭樹苦笑道。

寇傑主動提議:「找個地方坐坐吧。」看上去他有點想跟人聊聊。

他們乘車離開了看守所所在的那片無比荒涼的地帶,來到市區,隨便找了一個酒吧,看見人不多,便坐了進去。可是真正坐下來,又無話可說,只能是面對面地喝啤酒、抽煙。

彭樹是在卓童過世以後學會抽煙的,那麼一個乾淨人,很短的時間內,渾身煙氣,手指焦黃,與老煙槍沒有任何區別。

至今,寇傑還清楚地記得他與杜黨生的最後一次見面。

那天晚上,杜黨生打他的手機,要求立刻見面,這是絕無僅有的事。他如約來到了一個很不起眼的咖啡館,可是足足等了二十多分鐘,杜黨生才匆匆忙忙地趕來。

他對服務員說,要一個檸檬茶,但杜黨生說不,她要了兩杯威士忌,並且笑着對他說,咱們倆還沒有一醉方休過呢!但很明顯,他覺得她的笑容十分勉強,甚至可以說是強顏歡笑,看上去讓人很不好受。

果然,過了一會兒,杜黨生突然對他說:洪爐,我可能要出事。

你會出什麼事?

一句話兩句話也說不清,所以這麼着急把你約出來。

他還是那句話:你會出什麼事,就連我太太都說,杜關長這個人,一看就知道不會犯經濟上的錯誤,也不會犯作風上的錯誤,至於政治上的錯誤,那就更不會犯了。說完這話,他自己還笑了笑。

杜黨生根本笑不出來,她也沒接他的話,只是說:洪爐,如果我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一定要原諒我,我的確是出於好心。

現在想來,她是指奮翔因為通關公司被收審這件事。但當時他完全不可能領會,只是打斷她道,你胡說什麼呀!

他們要的洋酒送來了,她先喝了一大口,然後側過頭去,望着窗外霓虹閃閃的街道和街道上流淌不息的燈河,眼中充滿眷戀和少有的溫柔。她沒有看着他,可是在跟他說話,她說,我真的很感謝你,洪爐,你讓我覺得自己是一個真正的女人,也讓我相信了人是可以心靈相通的。做人是有今生,沒來世,我這個人一生都不浪漫,更不會說什麼感天動地的話,我只是希望我走了以後,你有空的時候還能想起我來,如果想我的時候就看看這個。

她遞給他一個布包,布包是一塊用舊的男用手絹,好像是他什麼時候遺落在她那裏的。他也依稀記得她對他說過,現在誰還用手絹啊,早就用紙巾了。他打開手絹,裏面是一本破得不能再破的《新華字典》。

他直覺她出了大事,她是一個不善於表達感的人,從來也沒有在他面前說過什麼,流露過任何兒女長的東西,可是這會兒一下子說了那麼多,都是些生離死別時才會說的話。她會出什麼事呢?以她的位置,工作環境,包括所處的時代都不難設想,然而他人微輕,他至多能拉住她的手安慰她幾句,這有什麼用呢?

他也想過叫她自、退賠或者乾脆人間蒸。可是以她的聰穎、果敢和能力,這些是不需要他來提醒的。

他覺得內心無比酸楚,就像眼睜睜地看見心愛的人溺水,卻又在遙不可及的地方不出聲音地空喊。

很長時間,他們只能默默無語地相對而坐。

最後,他說,喝個交杯酒吧。然後象徵性地與她交換了酒杯,他看見她的眼裏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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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華背後(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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