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水果和金手指

要問國內哪個兵種最牛氣，空軍部隊絕對是當仁不讓，這個道理放之四海皆準，全世界所有的國家都一樣。

特別是飛行員，雖然能力有高下，技術也分高低，但每一個空軍飛行員的價值都等於他同體重的黃金這句話在軍事界沒人會反駁。

要培養一個合格的飛行員太難了，耗費的時間也長，損耗的物資財富更是不計其數，不說專業技能設備之類的花費。

就說日常生活，七十年代一個普通正式工人每月工資最低三十齣頭，最高九十九塊，平均六十左右，用金字塔結構來看，拿高薪的往往是頂端那極少部分，所以實際工人平均工資水平可能更低，大多數工人都在三十塊到四十塊之間，而飛行員的月薪是五百以上。

這個年代消費水平不高，工資低，食物也便宜，在北方一斤大米差不多一毛五到兩毛，一斤肉七八毛，一斤大白菜3分錢，一盒煙兩到三毛。

普通人家可能一天也就花個兩三毛錢，家裡有糧食會種菜的甚至不花錢，哪天家裡來客人，過節，或者要改善生活了，一家人一塊錢也能打底。

部隊里普通戰士的伙食標準是四毛五，而這時候飛行員空勤灶的伙食標準是每天三塊五起步，最高等級的空勤灶是四塊五左右。

這個標準可以吃到什麼呢？那時是分餐制，每個飛行員一個托盤，四個菜，湯隨便盛，冷盤如：臘腸、豬肝、豬肚、豬頭肉、豬舌頭什麼的隨便吃，巧克力、時令水果隨便吃，有時會把水果送到飛行員宿舍，咖啡牛奶24小時供應，夏天還有冰激凌，冰棍和冰水。

早餐牛奶、豆漿、咖啡、雞蛋、餃子、饅頭、包子和各式糕點；中餐晚餐煮炒蒸煎煲，大廚十八般武藝一個沒落；

沒任務的時候，會個大餐喝點小酒，茅台有，青啤有，紅酒也有，縱使微醺也不用扶；

至於南北水果，黑白巧克力，水果罐頭肉罐頭魚罐頭啦，更是天天有，隨便吃，餐具都是象牙柄的刀叉，可見國家對飛行員的重視程度有多高。

與重視相匹配的就是管理上的嚴格，空勤灶上24小時都會留人值班，因為空勤灶是一個閑人免進的地方，部隊的戰士有幫廚的傳統，每次幫廚的戰士還會得到一些伙食上的好處或便利，但他們可以幫戰士灶、幹部灶、招待灶甚至領導的小灶的廚，但從來不會去幫空勤灶。

為什麼？太敏感，空勤灶的廚房，那是24小時都有值班人員的，怕敵人下毒，怕食物變質，反正是什麼都怕，生怕這些飛行員們哪天由於吃壞了肚子而不能飛行，那絕對是一起「嚴重的政治事件」。

肖衛國接觸更多的還是空軍里的地面部隊，飛行員也認識幾個，不多，也不熟，人家都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個個都傲氣得很，而且肖衛國惜命，也不敢離這些金疙瘩太近，免得不小心觸犯到什麼條例。

今天來接肖衛國的是一個空勤灶的幫廚，兩人把車趕到空勤灶後門，幫廚進去喊了一聲，從裡面走出來幾個大胖子，七手八腳的從馬車上往廚房裡搬東西，有蘋果，有梨，剩下的都是西瓜和香瓜，也有蔬菜，這些都是肖衛國夏天收來放在空間里的，誰讓裡面的東西放不壞，肖衛國這幾年沒少倒賣反季節食品。

說是倒賣，其實多數都送到了部隊，一來部隊有錢，還不差事，他們也不問你東西的來處，也不信有人敢吃了熊心豹子膽去坑他們，他要的你有，你送過來拿錢就能走，賣給私人就得叫換，叫幫忙，不能說賣。

比如誰家孩子病了想吃個罐頭，誰家女人要點花布手裡有錢沒票，誰家生了孩子奶不夠吃需要點奶粉麥乳精啥的，你有辦法，求到你了，你把錢拿了把東西悄悄給人送家裡去，心照不宣，這叫幫忙。

有句老話叫廚子不偷五穀不收，廚子未必真的偷拿東西，但偷吃是肯定的，至少他們不會吃的比自己灶台送出去的差，所以空勤灶的師傅們各個膀大腰圓。

空勤灶后廚主管是個六十多歲的胖老頭，姓王，是個名副其實的大廚，據說這老頭做飯有國宴水準，不然也不會有管空勤灶的資格，不過肖衛國進不了空勤灶，也沒吃過國宴，所以對這個不敢多做評價。

其他人進進出出的搬東西，上稱，王大廚給自己腦袋上扣上大棉帽出來摟著肖衛國的肩膀，把肖衛國壓的立刻彎下了腰，王大廚問：

「小子，這次怎麼這麼多啊，這不是你性格啊，你不該快過年那幾天來嗎，那時候價才能要到最高吧。」

肖衛國裝作一副可憐兮兮的回道：

「王爺，今天這是最後一趟了，我過幾天得回北京，從此海闊岸邊看，天高我也得地上爬了，清清庫存回去留著錢回去娶媳婦，這回回去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見到您。」

「這麼急嗎，不過了年再回？」

「等不了，我兄弟腿斷了，妹妹來電報讓我回去，估計是家裡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而且今年開始讓知青返鄉，我得回去跑跑工作的事，別讓人把工作給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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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箱操作這年頭可是不避人言的，王爺瞭然，道：「那是得回去看看，有機會的話回去好好再念幾年書，能混個高中畢業就去報考飛行員，考上了最好還來咱們基地，到時候王爺我在四號灶等你來嘗我的手藝。」

「那可借您吉言了，我可是饞空勤灶好久了，就怕等我有資格吃四號灶的時候，王爺您升了領導不願意伺候我們了。」

「嘿嘿，一個廚子升狗屁領導，王爺八十歲也顛的動大勺，就怕你個兔崽子沒資格來吃。」王爺放開肖衛國，蒲扇般的大手拍的肖衛國一陣晃悠。

帶肖衛國回來的幫廚過來說東西都稱完了，西瓜有435斤，香瓜98斤，蘋果是176斤，梨90斤，蔬菜200斤。

王爺聽完問：「小子，這次怎麼算？」

肖衛國脫口應道：「跟去年一樣，西瓜和梨算一塊五，香瓜一塊八，蘋果算便宜點八毛，蔬菜便宜點，五毛，您看行嗎？」

「行，怎麼不行，這大冬天的也就你能弄來，大夥都等著你這點東西往回家帶呢，我這就給你開條。」又不花自己的錢，平常後勤採購也是財大氣粗的很，王爺看肖衛國順眼，開條也很痛快。

其實肖衛國也沒要高價，要知道這時候人們還普遍吃不飽肚子，地里種的也都是糧食，水果很少，果農也不會科學管理，產量也不高，所以這時候的水果相對來說其實並不便宜，西瓜香瓜產量大不好保存，西瓜和梨夏天賣一到三毛，香瓜兩毛到五毛左右。

離中秋節越近價格也會越貴，蘋果耐久放，摘的也晚，賣的最貴，供銷社平常賣五到六毛一斤，還不一定能買到，但蘋果這東西在空軍比較常備，不像其他幾樣水果季節性太強，冬天基本看不到，所以價格方面反而倒了過來。

王爺開了條，找了個幫廚讓他去後勤把錢換回來，肖衛國悄咪咪問王爺：

「王爺，我想換個飛行員的皮夾克，您覺得有可能嗎？」

「你用什麼東西換，用錢可就貴了，你今天這些東西賣那點錢可未必夠。」

其實王爺沒聽明白肖衛國說的話，肖衛國說的是只要皮夾克，王爺理解成了要一套飛行員服裝，這時候誰要有一身飛行員的皮衣可牛逼大了，皮夾克都是最優質的小牛皮製作而成，衣領更是水貂皮，皮靴是翻毛小羊皮，既結實又保暖，更重要的是非常帥氣，而一套飛行員的冬裝，這年頭光空軍的採購價就得一千塊。

「我有個雙卡的錄音機，雙卡帶的還可以當收音機用，牌子是三洋，好用的很，不過我這個是我用過的，您幫忙問問有人願意換嗎，還有收音機，電熱水壺，電子錶，都是高級貨，湊一湊應該差不多。」

錄音機是肖衛國在網上淘的，高仿，花了肖衛國五十多塊錢，這玩意在七八十年代可是硬通貨，一台新機器的能賣到兩三百塊，問題是有錢還沒地方去買，只能去大城市的友誼商店或者有出國機會的人給帶回來，其他電子產品也都一樣，三樣加起來總共花了不到五十塊錢，但在這個年代可就貴了。

「行，這會正好一到四號灶都在吃午飯，我去問問，你等我會。」

「等會，王爺，山高路遠，後會有期，這幾年多虧了您照顧我，這點東西您拿著。」

一個尼龍袋子里裝了兩條大前門，一顆西瓜幾顆香瓜和蘋果，還有一瓶汾酒，最底下看不到的地方壓著的還有個收音機，一個不鏽鋼的電熱水壺，這年頭帶電的都是硬通貨。

本來一次很普通的見面聊天，肖衛國是真動了情，這輩子的親生父母不當人子棄他而去，上輩子的家人相見不能相認，他其實一直是孤獨的。

後世的習慣和性格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看起來他好像做什麼都挺輕鬆，其實他沒少受各種委屈，不然但凡有點能耐誰會當知青啊，誰大冬天的不想在家裡睡個懶覺啊，在外面奔波還不是為了混飯吃。

好在來這邊見到了前世的家人，雖然不能相認，但多少算是心理有點安慰，部隊這邊也認識幾個人，扯了幾次虎皮也讓他在村裡少受了很多欺負，不然一個孤兒活的哪能那麼安逸，這個年代淳樸當然有，但淳樸的另一面就是各種野蠻。

其實王爺也是苦日子過來的人，以前國內不太平，他們一家人顛沛流離了大半個中國，中間太多人從身邊消失，慢慢就練就了一副鐵心腸，對敵人越剛強的人對身邊人其實就越柔軟，肖衛國的可憐身世就曾觸動了他，雖然他不至於看他可憐就怎麼幫他，但惻隱之心總是有的。

記得第一次見肖衛國的時候，肖衛國正在被衛兵追打，當時肖衛國聽說有人用野雞尾翎在部隊換了一身軍裝，他剛來那個冬天放套抓了兩隻野雞，尾翎漂亮的緊，扔了又可惜，所以他就壯著膽子來了。

那天衛兵沒反應過來，心裡還納悶這人跟食堂挺熟啊還能親自來送貨，所以一時沒管住就讓他提著野雞就進了部隊。

肖衛國則以為部隊這時候可能管理比較鬆懈，平時也能隨便進出，畢竟部隊夏天經常在附近放電影給周圍的村民看，人們也能進來，就是不能往裡走。

結果兩邊誤會越鬧越大，直到兩邊都越來越心虛，然後衛兵就追著問，後來演變成了追著打，肖衛國就撒丫子逃跑，野雞也扔了，鞋都跑掉了，最後還是坐卡車採購回來的幾個人剛巧看到這一幕。

他們買走了野雞，也放了被抓到的肖衛國，那裡面就有過來瞧熱鬧的王爺，從此他有了往部隊賣新鮮優質食品的一個渠道。

王爺也被肖衛國帶動了離愁的情緒，嘆了口氣，接過肖衛國手裡的袋子道：

「臭小子，行，你等我回來。」說完拉開後門進了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