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相見
商府波瀾不驚，天下卻風雲漸起。
陸天霸死後幾日，其被商家老祖商天策一指斃命的消息就不脛而走。
而且越傳越玄乎，越傳越離譜，最終演變成商天策沒有出手，只是淡淡看了那凶魔陸天霸一眼，雙目中射出一道白光，那陸天霸就翻身栽倒，氣絕身亡。
但此等傳言，只在平民百姓或是低階武者之中流轉，真正的高手，不會相信商天策有此等逆天手段。
但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的，是有人推測那商天策可能已起死回生，跨入四境，不然一個三境巔峰的鍊氣士，不可能輕易殺死一名三境巔峰的武夫。
四境之下皆螻蟻，即便曾經強如三境巔峰，號稱四境之下無敵的商家老祖，在四境武道強者的眼中，也只不過是一隻大一點的螻蟻。
如果那商天策有可能已進入這個行列，那就有了和他們平等對話的權利。
所以，許多蠢蠢欲動的心思，暫時被壓制下去。
但後來，又傳出了另一個消息，說那陸天霸，疑似得到了劍聖遺蛻，只是他身死後，負責追捕的城主府諸人並未從其身上得到此物。
若是那陸天霸身死只是引起少部分人的注意，那劍聖遺蛻，就能讓人不顧生死了。
消息傳出后的一個月時間裡，榆陽城已經風雲匯聚。
特別是最近一段時間，城中出現了諸多行蹤莫明的身影。
這些人在榆陽城裡看似漫無目的，平日里也會外出遊山玩水，但明裡暗裡，都在打探關於商家的一切消息。
一封封信件，在往天下間各處傳遞，一個個或虛或實的消息，在武者之中流轉。
……
漠北，不毛之地，漫天的沙塵中行走著一個年輕的身影。
他渾身包裹在厚重的衣物當中，肩上，扛著一柄未開鋒的鐵劍。
面容上，有著風沙摧殘后留下的皴裂，目光中，卻透露著堅毅。
拿起皮囊，喝了一口水，遠處的青黛已遙遙在望。
他，就快走出沙漠了。
閉關許久，他已觸及到劍道領域，一隻腳跨入四境的門檻，不消多少時日，應該就能邁過那道坎，成為劍道修士艷羨的劍道宗師。
在出關當日，卻聽聞一個讓其沉默的消息。
他的大哥，那個視他若珍寶的男人，死在大魏，死在一個疑似四境的鍊氣士之手，而且，據說，那人只出了一指。
他陸無爭，號稱漠北年輕一代劍道第一人。
但他知曉，自己今天所有的成就，都是那個男人一拳拳為其爭取而來。
劍聖遺蛻，應該是為自己準備的吧。
他知道自己正在感悟劍道領域，但作為一名劍修，想要邁出那一步，沒人有他知道有多難。
所以，冒著生命危險，為自己尋到了這個東西。
如今，他去了，自己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所以，聽聞的第一時間，沉默之後，陸無爭就起身離開了天山。
他要去大魏，去商家，去找那個叫商天策的鍊氣士，討一個說法。
劍聖遺蛻對他來說其實沒那麼重要，雖然別人可以為此打得頭破血流，但他的心中，有一柄屬於自己的劍，那劍聖的遺蛻，並不一定適合自己。
但據說，那商天策四境了，自己此去，有可能一去不還。
在走出沙漠的時候，他將肩上的鐵劍取下，插在沙漠的邊沿，然後跪下，向著天山，磕了三個頭。
那個可愛的小老頭，如果我此去，一去不返，就一去不返，你也別想著為我報仇，遠離紛爭這麼多年，留給你的時間也不多了，就安享晚年吧。
磕完頭，陸無爭站起身來，辨認了一下方向，向著大魏前進。
……
南方，藏劍山莊。
一名持劍少女徐徐走出。
她是當代莊主嫡女，亦是當年劍聖諸葛長風的後輩，諸葛如意。
自當年先祖坐化，諸葛家就一直在尋其遺蛻，但歷經浮沉，每次都無功而返。
他們也曾在天下放出消息，若有先祖遺蛻蹤跡，他們不奢求傳承，只想帶回先祖的遺蛻，落葉歸根。
但這麼些年過去，天下再無遺蛻傳聞，
這次消息傳來，藏劍山莊也為此爭論了許久。
曾經的劍聖家族，今夕不同往日。
家中雖有一劍道宗師坐鎮，但年老體衰，已不可能遠行。
家主雖距四境宗師只有一步，但偌大家族，也需人照顧。
因此爭去吵來，最終卻是女子勇猛，自告奮勇，要去那大魏商府，問個明白。
諸葛如意三歲學劍，七歲已將諸葛家的傳承劍法練得純熟，十二歲參悟先祖遺留，悟出虛空十二斬，十八歲領悟劍意，如今離他爹也不過一步之距。
如今出山，去問個明白，是歷練，也是去尋找自己的機緣。
閉門造車終要出門合轍，躺在藏劍山莊的搖籃里，只能構築一個美好的夢，若有一日，這氣泡被人戳開，那萬劍共主也可能只是泥捏。
……
商家，也覺察到了氣氛的異常，他們明松實緊，表面上還是一片寧靜祥和，但暗地裡已經加強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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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商耀雲第二次來到後山。
此前，他來過一次，但院門緊閉，不見老祖。
這次，還是沒見到老祖，但他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家主好！」
商玄一如既往，新我離體，舊我見了到來的商耀雲。
見到商玄的瞬間，商耀雲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好，好，好！」
他下意識的重複，然後忍不住一臉怪異。
他以為這個後生在那夜就死在了瓦礫中，未曾想活了下來，還和老祖住在了一起，難道說，是老祖出手了？
商玄欲請商耀雲進去坐坐，商耀雲卻搖了搖頭，「今日是商家三年一次的開脈儀式，原本想請老祖前去主持，但既然他老人家在閉關，我就不打擾了。」
商玄一聽，開脈儀式嗎？
自己從前瘋狂等待的東西，現在，好像也就那麼回事了。
不過想了想，他卻開口了。
「家主，不知我可否前去一觀？」
商耀雲看了商玄一眼，心中一聲嘆息，「這孩子，還是心有不甘吶！」
他微微笑了一下，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這商家的開脈儀式雖然是6－8歲之間的孩童參與，但因為種種原因遲遲未能開脈的家族子弟，一樣可以嘗試。
商家主殿，諸位家族長老，還有參與此次開脈儀式的孩童長輩，都已悉數到場。
不管任何時候，孩子都是未來的希望，因此，不管是家族，還是孩子的長輩，對此都非常重視。
幼童高矮不齊，但都一個個充滿好奇。
他們看向殿內一個個傳說中的前輩老祖，雖然不語，但都神情亢奮，眼神堅毅。
未來，他們也要像殿里這些大人一樣，坐鎮商家，延續家族榮譽。
商元站在一群孩子之中，顯得有點矮小。
他感覺自己沒什麼問題，就是經常做一些奇怪的夢，但母親好像很是擔心自己，還給自己找了大夫，熬了許多難喝的葯。
今天開脈，他也很開心，自己若是開脈成功，是不是也會像夢裡那個哥哥一樣，能在雲端遨遊，能分化出許多個自己。那樣自己就可以一個幫娘親幹活，一個陪阿爹出去，一個和小夥伴玩耍，嗯，還有一個練武成才，一個讀書寫字。
見到殿中人已到齊，商耀平站起身形，沉聲開口：「今日，乃我商家三年一次的開脈盛典，孩子，是未來的希望，亦是家族興盛的基石，開脈先祭祖，有請家主。」
聲落，大殿正中的幕後，緩緩走出兩道身影。
前者身形高大，穿金色長袍，暗棕內搭，臉色稍顯蒼白，但儀態威嚴。
其身旁之人，十六七歲年紀，瘦弱的身軀攏在一襲白衫里，憔悴的臉頰上不見一絲血色。
他們，正是商耀雲和商玄。
看到走出的是兩人，殿內諸人都怔了一怔。
有人認出商玄，不由得撇了撇嘴，這釘子戶，還不死心。
商元在一群孩子之中，也好奇的瞪大雙眼，他想看看作為商家之主，在這種場合里是如何的一種威風八面。
但商玄出現的瞬間，他的目光倏地瞪圓。
他顫抖著自己的小手指，「哥、大哥哥……」
遠處的婦人，時刻緊盯著自己的孩子。
她最後的希望，就是孩子開脈成功，踏入武道，如此會不會將那些魑魅魍魎趕跑。
因此，商元才舉起手指，她就飛奔向前，孩子才開口，她的手已經將其小嘴緊緊捂上。
她噙著淚水，對著孩子搖頭，「元兒乖，我們不說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