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家道(16)

16.家道(16)

與此同時,三芹家的日子可以說直線上升。***三芹的父親開的雜貨店商品種類不斷增加,除了賣糖煙酒,連油鹽醬醋也賣。可貴的是這位老礦工的那種創業精神,每天天還不亮,他的店鋪就開張了。晚上直到半夜,他的店鋪還燈火通明。老礦工一天到晚在店鋪守着,連吃飯都捨不得離開一會兒,讓家裏人隨便給他送點吃的填飽肚子就拉倒了。他的服務態度很和善,童叟無欺。他以此贏得了不少回頭客。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心中有了巨大的驅動力,那就是財。我妻子親眼看見他去追趕一個買了三毛錢熟花生忘了給錢的小夥子,他跑了里把路把小夥子追上了,要回了三毛錢。回店鋪時又是一路緊跑,累得氣喘吁吁,臉都黃了。他有些氣惱,說吃花生想不給錢,辦不到!

老礦工日夜守着的店鋪,只是他們家商品經濟活動的一小都分,更大一些的生意由內弟的岳母來做。這位唱過戲的女人在商品經濟大潮中可謂如魚得水,左右逢源。礦區缺水,自然就缺蔬菜。她瞅准了礦區的菜比鄭州市區的菜貴得多,而礦區離市區不過幾十里,她雇了汽車,成車地把菜拉回來了,再批給礦區的小販。這一轉手,大把的票子就到了她的腰包。西瓜成熟的季節,她收拾得利利索索,手裏搖著一個不起眼的尼龍布兜就出門去了,看上去像是徒手打天下。她是在太陽還在睡大覺時出門,等太陽升到當頭,她已經把有名的汴涼西瓜運回來了。她在司機駕駛室里和司機並排坐着,司機吸著煙,她也吸著煙。她指揮司機往這拐,往那拐。車開到礦上,她腿一撂就從駕駛樓里下來了,顯得瀟灑自如。有時她不必跑到西瓜產地去販瓜,只需在路邊樹蔭下一站,就把滿載西瓜的過路車截下來了。這種半路截瓜尤其需要手段,別人截總是截不住,不知她使用了什麼樣的手段,西瓜便源源不斷地按照她的意願,卸在她指定的地方。我想她的手段大概屬於商業秘密一類,我不可能獲悉。按我的猜測,她的手段的運用說不定是當年演戲打下的基礎。演戲需要調動自身的魅力,讓觀眾儘快入戲。截瓜也需要調動自身的魅力,讓被截者儘快入「戲」。如此一來,她把藝術引入經商,繼而把經商藝術化了,這樣的女人,合該她賺錢,合該她家。

內弟意識小到他岳母家的暴會對他的家庭構成威脅,相反,他大概覺得岳母家了他們也會跟着沾光,找了這家的閨女做老婆是值得慶幸的事。他不斷向父親母親報告岳母家家的成績,比如他的岳母一個西瓜季賺了多少萬,一年下來存了多少萬。比如他的岳父已開始在老家買宅基地造屋,造的屋都是樓屋等。內弟不懂得,他的報告對他老父親的精神構成多麼深刻的刺激,岳父簡直有些憤怒了,幹了一輩子革命的人受窮,不三不四的人靠投機倒把了大財,這是怎麼搞的。岳父一向對上面的政策深信不疑,現在他不得不產生疑慮。他甚至回過頭來讚賞「文革」中「割資本主義尾巴」的做法。這時,因為一件小事,岳父對岳母和內弟大大作了一通。天氣炎熱,岳母讓岳父買一個電扇,落地扇買不起,裝一個吊扇總可以吧。可不知為什麼,岳父遲遲不辦。內弟把三芹家淘汰下來的一個小台扇撿回來了,給岳母用。那小台扇像是一件玩具,風量微乎其微,而且破舊不堪。岳父一看內弟撿回這樣的破爛貨就非常噁心。和親家相比,他承認人家富了,他家窮了,但他打定主意人窮志不短,決不沾親家一分一厘。內弟這樣做等於在老爺子眼裏揉沙子,他命令內弟立即把小台扇拿走或者扔掉。可是,岳母寶貝似地護著小台扇,既不讓拿走,也不讓扔掉。小台扇用了不幾天就不轉了,這遂了岳父的心。這種況下,岳母拿出我妻子給她的錢,擅自買了一個吊扇。一個吊扇不過百十塊錢,岳父看來這卻是一筆相當大的支出,他對岳母大雷霆之怒,說這麼大的事岳母都不跟他商量,問岳母眼裏還有沒有他,這個家到底誰當家?岳母一點也不示弱,她說,我又沒花你的錢,這是我閨女給我的錢!你去各家看看,誰家沒有電扇,你想熱死我呀?!岳父說,熱死你,熱死你,我看一點兒也熱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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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白花(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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