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兵仗局一哥
「公公！小人有事稟告！」王吒一瘸一拐走到褚章文跟前，畢恭畢敬地行禮。
造合格燧發槍是褚章文第一重要的大事，架來王吒后，他一直盯著，看王吒如何造槍？
「說！」
「公公，卷鐵棒打槍管，誤差大，效率慢，鍛打完槍管后，內壁依然要鏜光，不如直接用鑽頭鑽。」
褚章文扶額，我也想這樣干，經過詢問那幾個師傅，他知道天師就是這麼乾的。可問題是沒有合適的鑽頭，兵仗局自己做的鑽頭，鑽得慢，容易斷，沒法用。
王吒看到褚章文頭疼的樣子，繼續進言。
「公公，小人曾經1100兩銀子賣給朋友一把隕鐵刀，可以贖回來，把刀融了，做鑽頭。」
L6工具鋼比不過含鎢高速鋼，但在大名朝做鑽頭，綽綽有餘。
褚章文彷佛觸電一般，身體僵住，大腦短暫一片空白，他喝了口茶，緩和緩和！
一個匠戶，隨口一張，上千兩銀子，自己找來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褚鎮定情緒，臉上沒有流露出半分異樣，吐出幾個字：「可，去吧。」
王吒當然要試探，近兩個月來，他最厭惡的就是給官員免費幹活，倒貼寶刀寶劍。
該說的一定要說出來，你們不願掏銀子，但要讓你們明白我的付出！
「公公，那銀子......」
褚章文抬眼看向鐵敢，鐵敢低頭躬身，正等待回復。
他瞬間有衝動，要拿起茶杯砸向鐵敢。可讓一個服徭役的匠戶倒貼銀子為兵仗局做事，聞所未聞！至少褚章文活了一把年紀，從未見過！
10兩銀子可能掏，1100兩銀子，開玩笑，不可能掏！
褚章文只好和稀泥，拖住鐵敢，先把燧發槍打造出來再說。
「去吧，燧發槍如能造出來，少不了你的賞賜。」
「是，公公，小人這就去找那位朋友。」王吒躬身慢慢退出房間。
好！倒貼就倒貼，至少現在能自由出入兵仗局了！
褚章文看著王吒的背影，陷入困惑！自己如何用這個少年工匠？
以前只是聽聞工部摸魚郎的名氣，不想見到真人後，方知摸魚郎竟如此能掙銀子！
立威是立了，如何施恩？賞賜幾兩碎銀，能讓一個賺幾萬兩銀子的工匠感恩么？
陞官么？工匠沒有這條途徑，工匠是永遠的工具人！
等造出合格的燧發槍后，如何賞賜鐵敢，賞幾千兩銀子？
褚章文的心徹底亂了，超出他的認知太多，他不知如何處理。
王炸歡快地走在地安門大街，兵仗局很拽么？哥們照樣能摸魚！
沒多久，找到天真他們下榻的客棧，迅速安排人員。
首先，讓鷹三爺的侄子回趟浮雲觀，找無敵要鑽頭、彈簧鋼、燧石和顆粒火藥，那裡物資齊備。
至於拿打造好的寶刀融化做鑽頭，范不著！既然能出入兵仗局，可操作手段太多，最不濟用所謂的隕鐵——L6工具鋼，尚剩下一些鋼板；
其次，要保證與軍器局的信息通暢，每天安排人員聯絡；
最後，打探東廠廠公的情報。
「我昨天見著那幾位工匠了。」王吒得意望著天真。
「怎麼樣？」天真道人焦急問道。
「收穫甚豐，幾乎可以肯定東廠介入，最大嫌疑是東廠，該考慮如何收集東廠謀害的證據了。」
昨晚老魏回憶被抓經過，四人在河間被抓后，遭到密集拷問。拷問的不是如何造燧發槍，而是天師與吳名住在哪裡？見過哪些人？平時都有什麼習慣？神葯是在哪裡煉製的？是否在打造神銃？......
審問他們的人不是錦衣衛，而是東廠的太監，他們依稀記得，有大人物來問過，太監們都喊那位大人物叫督主。
「不是錦衣衛么？」天真傻眼了，跟他們原來想的有出入。
「我認為錦衣衛不是主謀，他們只不過是幫凶而已。」王吒沉思片刻，果斷拋出答案。
天真沉默不語，在捋清自己的思路。
王吒補充道：「儘快打探出東廠廠公是誰，他住在哪裡？平常有什麼喜好？」
王吒心中甚至於冒出狂野想法，他要擒下這位廠公。
可看到天真的無助樣，明白所謂打探純屬口嗨！天真在帝都能認識幾個人？擒下廠公暫緩吧，先找到能打探情報的人。
「兵仗局沒有參加么？」天真想了半天，冒出疑問。
「貌似沒有參加，老魏他們被抓一個多月後，東廠覺得審不出什麼東西了，才把他們發配到兵仗局。」
「兵仗局拷問他們了么？」
「算是拷問了吧，大板子與銀子一起上，無非就是想了解清楚造槍流程，可老魏他們懂得也不多。」王吒笑了笑，褚章文的套路他很清楚。
「老魏他們不懂造燧發槍？」天真有些驚異。
「懂得有限，無敵把造槍流程分工，比如老魏只是負責鑽孔。另外的，有人負責木匠活，有人組裝，等等......」
天真似懂非懂，只有點頭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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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棧夜晚，酒肉時間。
王吒大手一揮，客棧上好的酒菜端上來，天真、鷹三爺以及他的兩個侄子，王吒在軍器局的左膀右臂——左堂與尤平也加入進來，一頓爆搓，好不痛快！
席間，談到軍器局，眾人憤憤不平。
昨日午後，李謙達帶著工部文書，前來拿人！罪名已定，貪墨成性是鐵敢，瘋狂斂財亂工部！
讓李謙達目瞪口呆的情況是，兵仗局早把人帶走了。
於是李謙達不幹了，命趙德柱等人殺到兵仗局，質問緣由？兵仗局可不慣著一個九品官，全部轟出去。不對，唯有一人沒轟走，趙德柱滿臉笑容待了一會兒，看望了挨板子的王吒。
「估計這個李謙達正在工部積極活動，要把你抓回去。」尤平幹了一碗酒後，很是不平！
「得干他！」天真自從河間亡命歸來，緊接著火拚鐵膽幫，最近殺氣很重！
王吒跟天真一樣，本來是兩個純樸青年，遭遇截殺后，人變得很暴力！
淦！
認為小爺好欺負，這是吃定我了么？
最後，上天有好生之德，王吒決定暴打一頓就行。十月將近，天黑得早，在李謙達回家路上，麻袋一套，錘他一頓！
王吒籌劃暴打李謙達，因為他相信兵仗局當下離不開他，自己暫時無憂，未來看方以智能不能幫忙。
他們想要造燧發槍，離不開自己吧？王吒頗為自信。
時間在走，兵仗局架走鐵敢事件，在發酵，逐步蔓延至帝都各個勢力！
第二天，巳時。
王吒悠哉邁著小步，走進兵仗局上班。屁股還疼，步子邁不大。
大手一揮，燧發槍製造小組開工。
首先，王吒花費大量時間挑選鐵料，兵仗局跟軍器局一個德性，白口鐵居多，找一塊好鐵不容易。
找到一塊介於熟鐵與低碳鋼材質的好料后。王吒上手，展示宗師技藝，淬火、回火駕輕就熟，淬火回火能提高鐵材的強度與韌性，比較關鍵。
王吒對火焰的理解，對時間的把控，一套操作行雲流水。
旁邊站滿了打鐵師傅，連褚章文都遠遠觀望，宗師啊！能讓你看還不用花錢，工匠們萬分珍惜。
工匠的世界很簡單，你技術好不好，一兩句話說出關鍵點，工匠會服。高超技術展示后，工匠會納頭就拜。
好比武俠世界，江湖好漢哪個不希望頂級高手能指點幾招？
鐵棒打好，固定在人力車床上，簡單車床在古代早已有之，用腳踏板提供動力，用水力提供動力也不稀奇。
帶來的鑽頭大顯神威，速度能快十倍以上，還不會斷，不會裂。
下午，酉時。
一桿新槍完工！兵仗局一哥地位確定！無人能撼動！
兵仗局做過燧發槍，雖然達不到皇帝的要求，但很多零部件早已造好，比如木製槍托、阻鐵等，槍管、簧鋼、燧石則用王吒自製的，所以速度較快。
拿到新槍的褚章文，手抖、身體抖、心也抖，他終於找對人啦！
王吒內心鄙視，有樣槍在一旁參照，仿造出燧發槍不難。兵仗局和軍器局一樣，都有工匠高手，全國廣招六萬工匠呀！咋可能沒有高手？
只是工匠們不願認真做，模仿出一個樣式貨交差就行，誰願意下功夫？
王吒昨天看過兵仗局工匠打造的燧發槍，槍管應付，擊發裝置敷衍，燧石一般，再加上火藥拉跨。表現能好才怪！
除非你褚文章是懂王，每一個環節，每一處細節你都能指導。
王吒身為工匠，理解工匠。一天兩頓飯，吃不好穿不暖，為啥要認真干，即便不是來服徭役的外地工匠，是常駐工匠，干多干少，干好乾壞，有多大區別，遠不如干私活重要！
褚章文心情澎拜，連夜拜訪王德化與王承恩，安排明天面聖，他要獻槍。
九月二十九日，乾清宮暖閣。
皇帝龍心大悅！燧發槍製造好事不斷，先有軍器局，再有原本的爛泥兵仗局，讓他感覺到，大名軍隊的改變即將來臨！
試射非常靠譜，開十槍響了九槍，三十五步穿甲。
此次試射，王吒反覆給褚章文強調，按他的顆粒火藥配藥量裝，千萬別多加，他對槍管沒信心，擔心槍管會裂。
褚章文對火藥不懂，但他聽話照做。雖然沒有達到五十步穿甲，但褚給出的理由充分，這次打造的燧發槍不是隕鐵，便宜，能大規模打造。
一句話擊中龍心！朝廷沒錢呀！便宜能用的最好！
「王伴伴，你怎麼看？」褚章文走後，皇帝心情愉悅地詢問王承恩。
「陛下！褚章文知恥后勇，兵仗局煥然一新，全仗陛下嚴格要求。」
「好了，知道你們忠心，此次新設軍工廠，參照軍營的監軍，設監造一職，就要褚章文去干吧。」
一句話，再次讓朝堂震蕩。
內閣們背後紛紛抱怨，軍工廠要設監造，是不是六部五寺也要給太監們一個位置？
這點皇帝倒是沒細想，高興嘛！兵仗局取消了，原來的人總要安排的嘛，這些人不是也能造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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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軍工廠組織架構有條不紊的緩慢進行著，內府一介入，掌印級別太監們的關係戶勢必要進，扯皮加劇，紛爭不斷，軍工廠開工遙遙無期......
朝堂風雲跟王吒沒有半毛錢關係，他如今一門心思想打李謙達一頓。
隨後幾天，兵仗局生活異常愜意！
跟軍器局的小鵪鶉一樣，燧發槍一上呈皇帝，以往成天泡在兵仗局的褚章文消失了。
兵仗局一哥驚訝發現，兵仗局比軍器局更容易摸魚，兵仗局的太監們非常容易相處。
太監這個群體，是容易頤指氣使，是容易變態。但是，他們其實很容易相處，只要你對他們好，經常想到他們，送點禮物給他們，哪怕禮物很輕，他們也會對你好！當然，送多點，他們更開心。
王吒很想給他們打抱不平，寫歷史的那幫文人嚴重歧視傷殘人士。
兵仗局的太監喜歡王吒，那是直接表達在臉上，反應在行動上。因為兵仗局上上下下太監都清楚，兵仗局面臨撤銷，未來堪憂，是王吒拯救了兵仗局。
令他們驚喜和熱淚盈眶的是，王吒很隨和，有些小幽默，豪爽，喜歡跟人稱兄道弟，這是太監眼中完美的好哥們人設。
「李哥，出去呀！」王吒熱情跟一個太監兄弟打招呼。
「去東市買點東西，想帶什麼？......怎麼？鐵老弟，跟哥哥我客氣啥......不行，一定要帶，不帶就是跟哥哥我見外......鐵老弟，你是看不上哥哥我呀？......放心，新鮮出爐的大聚得烤鴨，鐵定給你帶來！」
王吒無語看著遠去的李哥，我是真的不想跟你客氣呀！
......
「章哥，回來了？來，抽一根。」王吒利索掏出香煙，直接一包塞給章進。
章進不是開心，是興奮！
王吒心裡明亮，這是一個煙囪級別的煙鬼，估計平時壓力大。
章進是褚章文的乾兒子，在兵仗局一人之下，眾人之上。昨天，王吒還對他畢恭畢敬，不敢套近乎。沒想到章進主動叫他鐵老弟，還一在強調，有什麼麻煩只管找他。
他倆一邊滿足地抽著煙，一邊聊天，王吒心裡也很滿足，妥了！兵仗局的趙得柱出現！
章進在兵仗局的級別相當于軍器局的小鵪鶉，不過他跟進士出身的小鵪鶉不一樣，他沒覺得跟低賤的匠戶在一起抽煙有啥有辱斯文，太監的出身沒啥值得驕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