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仍是他，而她不再是當初的她

此城池名為雲霜，街道繁華落盡，青石板鋪路，暖風輕卷，偶爾有幾處古樸建築矗立，散發著悠久的氣息。

古樸情調，充斥歲月的滄桑。

風攜著涼意，輕拂河面蕩漾漣漪。

古河悠悠流動，貫穿兩岸城池，河面上有烏篷船劃過，而河沿水面倒映兩道重疊的身影，似閑庭信步。

兩岸楊柳拂過，樹梢輕顫。

走過一座石橋，來到對岸古街。

「真是魚龍混雜。」

他的目光環顧街道，行人大部分都是散修，修為偏低，偶有幾人獨自而行，目光透著精光，神色肅穆。

其中也有不弱的氣息。

陸凝霜解釋：「只要是進入雲霜古城的散修，皆不能干涉普通人生活，隸屬天凌管轄，無論正魔，都能在坊市自由貿易。」

「難怪連妖女都有。」

姜雲逸和陸凝霜並肩行走，相牽著手，如同尋常夫妻，卻氣質迥異，引得不少路過的散修側目。

陸凝霜本想先帶他到外門，然而見姜雲逸興緻頗高便放慢腳步，任由他牽著遊逛。

姜雲逸每一個攤位都得停留半晌，仔細端詳著各種商品，左右看著，時不時拿起一件物品詢問價錢。

琳琅滿目，販賣的都是修士必備品。

「奇怪，這符籙怎麼和曾經的不太一樣？」姜雲逸拿起一張黃色符紙觀察片刻，眉宇微皺。

「這是融入獸魂的符籙，可虛喚出妖獸為己所用，能解決符籙師被近身的缺陷。」陸凝霜在一旁解釋道。

「原來如此。」姜雲逸微微點頭，拉著她又到另一處攤位：「這個陣盤又是什麼，怎麼刻畫著紋路？」

「此乃一次性陣法，哪怕不是陣法師一樣能布置，而且威力比普通陣法厲害數倍，缺陷是消耗的神魂很大。」

「陸凝霜，這個又是什麼？」

「........」

姜雲逸就好似發現了新大陸一般，一個攤位挨著一個攤位的詢問她。

陸凝霜始終耐心解答。

這些東西對其他修士來說，不是什麼稀罕物，但對姜雲逸來說卻格外新奇，足以證明五百年的光陰，能改變很多東西。

其中包括陸凝霜。

曾經兩人下山，陸凝霜對任何事物都漠不關心，因此姜雲逸也很無奈，都是他講，她聽，帶著陸凝霜體驗人間煙火。

現如今，反倒是陸凝霜像在照顧小孩一樣，給他解答各類問題，臉色卻始終平靜如水，卻給姜雲逸買凡俗零嘴.....

蜜餞、糕點以及一串糖葫蘆。

姜雲逸本是拒絕，畢竟他又不是什麼幼童，奈何陸凝霜對他的拒絕置之不理，最後只能任由她把糖葫蘆塞進手中。

陸凝霜面容清冷，靜靜地看著他：「雲逸你曾說過，喜歡吃。」

姜雲逸剛踏出數步，突然停了下來，目不斜視，接話道：「所以就給我買？」

「嗯。」

聞言，姜雲逸低頭看著手中的糖葫蘆，莫名走神，在這一刻，似乎陷入某種回憶之中，心軟下來。

.......

繁華的城中，一對年輕男女遊逛。

男的俊俏，女的清麗，站在一起看起來格外般配，猶如神仙眷侶。

陸凝霜和姜雲逸領到任務，下山斬妖除魔，雖未結為道侶，但從相牽的手來看，旁人已然看出他們關係匪淺。

「凝霜姐，要不要吃點東西？」

「聽你的。」

陸凝霜雙眸如同深淵，平靜的望著他。

於是，姜雲逸拉著她來到一家客棧內用膳，向陸凝霜問道：「有什麼想吃的？」

「沒，隨你。」

聞言，姜雲逸坐在對面，抬眸看著一直保持冷漠的女子，臉上沒有絲毫喜怒哀樂，彷彿是沒有感情，但卻又有血有肉。

「這些年過去，就真沒一點值得你回味的食物？」姜雲逸終於忍不住，輕聲問道。

尋常人怎麼說也有自己喜愛，但陸凝霜呢？除了修鍊之外，幾乎什麼都不關注，不感興趣，甚至連吃飯也僅限於飽腹丹。

要不是姜雲逸帶著她到處逛，一直領取任務，恐怕陸凝霜閉關修鍊十幾年也不是問題，畢竟他們是青竹峰唯二的弟子，有固定資源，用不著拚命地爭取。

在這份冷漠之下，她輕輕搖頭。

姜雲逸雖已見慣她的神情，卻依舊有些失望，陸凝霜這幾年來，就如同傀儡一般，連一點自己的喜愛都沒有。

性格、情緒等各方面.....陸凝霜簡直無懈可擊。

兩人安靜地坐著，很快桌子上擺放著酒菜，各種山珍海味應有盡有，陸凝霜卻細嚼爛咽，基本都是姜雲逸處理乾淨。

姜雲逸不是什麼貪戀口腹之慾的人，但至少他能享受美食，而眼前這個清冷女子，僅是為了陪他，才會偶爾動筷罷了

用完膳，兩人便回天凌聖地將完成的任務交付，換取貢獻值，重回到青竹峰修鍊生活。

半個月後。

這一天，他們領到孩童誘拐的事件，即日起便下山啟程，調查此事。

事件的目的地是一座古鎮，比姜雲逸和陸凝霜曾去過的城池都要小，哪怕如此也依然風景宜人，吸引不少行商往來。

「邊陲古鎮，這裡可靠近一處魔教。」姜雲逸喃喃一聲。

「雲逸，你是懷疑誘拐兒童的人，跟附近的魔教勢力有關係？」陸凝霜問道，目光平靜。

「嗯，畢竟有些魔教用幼童煉丹，提升自身境界的事也不是沒發生過，不排除他們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舉動。」

姜雲逸沉吟了許久，繼續開口：「不過我們初來乍到，暫時先按兵不動，暗中調查便是。」

說完，姜雲逸就忽然發覺陸凝霜一直盯著某一處，還以為是有所發現，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見到的卻是賣糖葫蘆的小販。

「凝霜姐，你.......」

未等他說完，陸凝霜突然打斷道：「雲逸，有情況。」

他們已經提前在有孩童的家中布置法陣，只要有情況陸凝霜立刻就能發覺，而聽到此話姜雲逸自然是嚴謹對待。

一名陌生人在目標家外徘徊，似乎在做著什麼準備，姜雲逸就在陸凝霜隱蔽氣息，暗中觀察。

本以為他會行動，就是人販子，結果只是待了片刻就離開，甚至還吃完糖葫蘆隨意亂扔垃圾，使得姜雲逸抽了抽嘴角。

「看來不是他。」姜雲逸嘆息。

陸凝霜倒是不語，沉默著。

半天下來，天色漸漸朦朧，姜雲逸途中離開片刻，待回到觀察點時，陸凝霜捂住他的嘴表示噤聲。

暮色蒼茫。

一道人影閃過天際，身手極其敏捷，速度快若驚鴻，很快進到目標家中將幼童綁獲，悄無聲息。

眨眼間就要消失在黑夜中。

「雲逸，跟上。」陸凝霜輕道，隨即化作遁速追趕那道黑影，姜雲逸緊隨其後。

兩人的速度快若驚鴻，而事實證明，守株待兔也是一種戰略，因此跟著那道黑影很快就找到窩點。

「該死！難道你就沒發現有老鼠跟著！？」

「這二人氣息完全隱蔽，換你也一樣發現不了，定然是某聖地弟子，快跑！」

「砰！」

黑衣人反應極快，剎那間便轉過身來，就想要逃跑，其他同夥也一樣如此。

光是陸凝霜和姜雲逸能在自家老大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跟蹤，就足以證明他們非等閑之輩！

結果可想而知。

陸凝霜素手翻飛，寒意漸濃凍結一切。

姜雲逸劍意浩然，任他喚出牛鬼蛇神也一樣遭到斬滅，而施展的邪術也證實姜雲逸所想，乃是和魔教有關。

不過令他沒想到，最後的幕後黑手竟然是那位賣冰糖葫蘆的小販，姜雲逸還以為陸凝霜一直盯著是想吃.....

「哥哥，你是來救我們的嗎？」

「哥哥，我偷聽到他們的談話了，他們要抓我們送到吃人的魔教手中，我、我還想見爹娘。」

「我也想爹娘了.......」

幾名被綁來的孩童抓著姜雲逸的衣角傾訴，唯獨不敢靠近陸凝霜，甚至覺得她比綁走自己的人販子還要恐怖。

說著說著，他們就莫名放聲哭了起來，淚流不止，楚楚可憐。

「好了好了，別哭，我和這位姐姐會帶你們回家，見到爹娘的。」姜雲逸將人販子綁好，趕忙安慰道。

結果他們越哭越凶，好似將一直以來的所有委屈都宣洩出來。

陸凝霜不善言語，然而秀眉微蹙的那一刻，那些放聲大哭的孩童瞬間止住哭泣。

姜雲逸見狀暗嘆一聲，知道這幾個孩子嚇壞，趕緊在身上找到東西安撫，最終也就懷裡的那一串糖葫蘆有用。

「雲逸，這是........？」

「啊，我喜歡吃，就買了一串。」姜雲逸勾了勾臉，尷尬的解釋一句。

鬼知道幕後黑手竟然是個賣冰糖葫蘆的？而且還刻上隱秘的法陣，用來作為標記，但至少冰糖葫蘆能吃。

「對了，要不要嘗嘗？雖然有些碎了，但還挺好吃的，就是製作的人不咋樣。」

在姜雲逸手掌里的那顆糖葫蘆，糖衣有些裂開，露出內部晶瑩剔透的山楂蜜餞。

哪怕其他孩子都躲在他身後，畏首畏尾，不敢靠近她半分，甚至是恐懼她。

姜雲逸卻從始至終都沒有露出半點膽怯，依舊溫柔地看著她，遞給她自己唯一的一顆。

他眼裡的自己，是那般純粹。

冰涼已久卻仍然跳動的心間，有不知名的暖流緩緩淌過，沁入骨髓，滋潤那一頭埋藏許久的惡魔。

陸凝霜遲疑片刻，朝他伸出手指，輕捻掉那顆山楂，含在唇邊，甜膩的滋味在嘴中蔓延，酸澀中帶著絲絲甘甜。

夜色深沉。

她清麗得不可方物。

此刻冰冷的臉上沒有展露太多神色，但眸底目光如炬，打破周圍所有的黑暗，宛若一輪皎潔明月照耀整個昏暗的小巷。

「好吃嗎？」

「好吃。」

「喜歡？」

陸凝霜深邃眼眸里，倒映著他溫柔的影子，淡淡的說：「挺好。」

「那就好，下次我給你做，我也喜歡。」姜雲逸看著她，話有所指。

.......

微風習習，將他恍惚的思緒從糖葫蘆中拉扯回來，仰首抬頭，陸凝霜亦是在注視著他。

一時間兩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

陸凝霜的眼眸如深潭沉寂，深處有著常人難以看透的幽芒，但轉瞬即逝，消失不見。

而姜雲逸臉頰上亦是浮現一絲柔和，緩緩道：「陸凝霜，其實不是我喜歡。」

「你不喜歡？」

「也不能這麼說，只是覺得你比我更加愛惜它一些。」姜雲逸平靜的說著，隨即將糖葫蘆遞到她嘴邊：「你嘗嘗。」

「你不喜歡就扔掉吧。」

「陸凝霜，浪費可恥。」姜雲逸仍然固執道：「別廢話，快點吃一口。」

見狀，陸凝霜只能捋過臉頰旁散落的秀髮到耳後，掀起面紗一角低頭咬了一口，細嚼慢咽。

頓時，香甜在嘴中瀰漫。

「好吃嗎？」姜雲逸輕聲問道。

陸凝霜看著那串糖葫蘆沉默，半晌抬眸凝視著他，才道：「好吃。」

聲音縹緲，彷彿能回到從前。

如今，他仍是他，而她不再是當初的她。

翩飛面紗下，陸凝霜被糖色瑩潤的薄唇輕抿，似意猶未盡，看著他心裡的惡魔有一種本能渴望，想要品嘗點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