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暗處的花朵（5）

不常去酒吧的人也許不知道酒吧各有各的「特色經營」，有的乾脆就是「主題酒吧」。主題是什麼？當然也是應有盡賓。有的是音樂的，有的是電影的，有的是陶藝的，有的是和收藏有關的，還有的，也是比較個性突出的，恰恰是一些正人君子要掩面而過的同性戀酒吧。同性戀酒吧還分為男同志酒吧和女同志酒吧，此外還有雙性戀酒吧，對各類性取向的人群考慮得還真是周到。我很吃驚這些酒吧竟然大大方方把廣告詞登在網上，比如「男人的天下」、「純潔的女同志的凈土」，「雙性風流夜」等等。這樣的酒吧，如果你沒弄清楚況，冒冒失失地闖進去直奔了「主題」，恐怕就會很尷尬了。

我知道有的人喜歡一個人泡吧，點一杯飲料，捧一本書，可以在酒吧里坐上半天。我有一個朋友喜歡在酒吧里寫作，據他說他不少短篇都是在酒吧里完成的。也有的人是失意或者無聊的時候到酒吧里坐着，看看別人，想想自己，或許心結就解開了。解不開也不要緊，至少可以花錢把自己喝醉。我很想知道一個人在深夜裏獨自喝醉是什麼滋味，不過沒有試過。我從不一個人去酒吧，我去酒吧就是和朋友一起，是社交。而且我喜歡人多，人多才熱鬧。

北京有許多有名和有趣的酒吧，三里屯是酒吧最集中的地方，據說酒吧要扎堆兒才容易火。也有的酒吧不在三里屯，照樣人氣很旺。比如后海一帶的酒吧，氣氛紅火。據說不少三里屯的常客如今都遷移到具有「北京舒適圈」之稱的什剎海泡著了。酒吧里的人也是一圈？一圈的，比如唱流行歌曲的人喜歡去的是某個酒吧，搞影視的喜歡去的是某個酒吧，寫作的喜歡去的是某個酒吧，都是各有各的喜好。同一圈人也不會總是呆在同一個酒吧里，隔三岔五會換一換地方，有的時候一晚上就會轉好幾次場，說不出因為什麼，就是興之所至吧。

有一段北京的作家們喜歡去丑鳥，丑鳥在江蘇飯店附近，是一座防空洞改建的，就像一個套一個的洞穴。某次文學評獎之後，一批一批的作家不約而同到了丑鳥，那裏幾乎成了一個夜間會場。丑鳥之後主場似乎轉到了哈瓦那，哈瓦那在工人體育場北門，是一家拉美風格的酒吧，裏面有一個小型的舞台可以看錶演，也可以跳舞，還有露犬燒烤啤酒園。天熱的時候門口擺着一溜的冰鎮飲料機，熱熱鬧鬧坐着許多人，穿着襯衣戴着卷邊草帽的服務生走來走去，真是很有氣氛。在哈瓦那我見到過不少當紅的作家，不光是北京的，全國哪裏的都有。和哈瓦那一街之隔有一家幸福花園，是一個安靜的小酒吧，有一陣也聚了很多我們的熟人，經常兩邊一打電話，就穿街過去見了面。第一次從哈瓦那到幸福花園領我們去的朋友竟然迷路了，手機打來打去，就是找不着地方。等彼此見着了，竟有從天而降的喜悅。有一段聽說幸福花園歇業了，不知現在還有沒有這個酒吧。

有一天晚上，我們提出想去一個有露天花園有特色有名氣還必須是沒有去過的酒吧，朋友領我們去了藏酷。那時候藏酷好像開業不久，裏面裝修的氣味還沒有散盡，即使在燈光下看上去也是滿眼簇新的。它的特點也是一目了然的，一進去便覺得有氣氛。藏酷的地段極好，在工體北路上，和三里屯挨得很近，又不至於被一連串沿街的酒吧淹沒。藏酷的特點先是地方很大，聽說是廠房改建的，也有說是倉庫改建的，這從它的英文名字上可以看出些影子。聽說這裏還曾經做過電影院，後來塗塗改改成了今天的酒吧。藏酷的後院果真不錯，特別之處是地上鋪了一條玻璃走道，燈光從下面透上來，踩在上面馬上就讓你懂得了什麼叫做「如履薄冰」。也許是因為第一次去，藏酷給我很炫目的感覺，沒喝酒就已經半醉了，這是別的酒吧沒有的。

跟藏酷粉飾、迷醉的風格相對的，是一種簡約風格的酒吧，最值得一提的是王朔、姜文的王吧和寶琦的酒吧。我一直沒搞清楚「王吧」真是酒吧的名字還是一種開玩笑的叫法，王吧不僅沒有牌匾，連門牌號碼也不標，只有一扇窄窄的白色小門，沒人領還真不太好找。寶琦的酒吧好像也有這個特點，沒有名字也沒有門牌號碼，只好用主人的名字相稱。估計這就是「簡約」吧。這兩個酒吧都是艾未未的設計，特點就是冷硬、乾淨，牆壁不抹，能看見磚塊質樸的形狀，燈罩是鐵制的，兒何形，一點也不圓潤柔和。用的顏色都是黑、灰、銀灰、銀白等等，花花綠綠的俗艷裝飾一概沒有。酒吧里的桌椅是帶着木頭條紋的民條桌配又硬又沉的木椅子，年紀大點的人是沒法兒久坐的，會腰疼。如果說在藏酷那邊似乎應該點溫柔漂亮的桃樂絲粉紅葡萄酒，或者是各式各樣的雞尾酒，再不就是就著爆米花兒喝啤酒，在王吧和寶琦的酒吧里要整瓶的tequila才過癮，嘩啦倒一杯，在酒里擠上檸檬汁，再往杯口抹點兒鹽，端起來一口灌下去。據說拉美的土著就這麼喝，所以他們一個一個都熱洋溢沒煩惱。如果不喝酒，我覺得那就要一杯冰水，無色透明的液體裝在細長的玻璃水杯里和這祥的環境最協調。本來酒吧就是個炫酷的地方，你去看風景，你自己同樣也是一道風景——讓人看。